南亭和尚全集（十）世學類：教育、評論(一)

〈如何健全佛教教育〉

「一處畢業，到處畢業。」這是二十年前家法師常惺和尚對佛教教育的一句感慨話。二十年前大陸上佛教教育，的確是如此。二十年後的今日臺灣佛教教育，依然如此。說來真夠痛心！

什麼叫做「一處畢業，到處畢業」呢？就是某一個學僧，在某一佛學院裡畢了業，要想升學，於是到另一佛學院裡要求插班，或者是應招而投考，及至開學授課，其所授的課程，太半在某一佛學院裡已經聽過。於是徬徨無主，進退兩難。要是留在這兒吧，多半是已經聽過的課程；要求退去吧，出了三門，向什麼地方投奔？那個時候的青年學僧的確多有這種苦悶。

寺廟和教堂不同：教堂可以關閉上六天，到星期日的上午開放一次；佛教的習慣，唐宋以來的大寺廟動輒居住數千百人，即使小得可憐而負有叢林名稱的寺廟，至少也有幾十眾人，必得要早晚功課、鐘鳴鼓響，這才像一個佛教寺廟。出家佛教徒，好像自清末以來，就漸漸稀少了。民國以來，容納數百僧眾的大叢林，以江、浙兩省來說，也不過屈指可數的幾家。開辦佛學院是招徠僧眾的一個辦法，能運用這個辦法來供給青年僧修學，自然是好事；其缺點，就是彼此之間缺少聯絡。假如有一個聯合會，大家聚首一堂，將佛學院定一個等級，編訂課程，至少要分一個初中、高中。初、高中的課本，絕對不讓他雷同，更不以辦高中為榮、辦初中為辱，唯一的目的，只求有利於佛教和佛教青年。我不知道，我們在那個時候為什麼不這樣地做？我想，團結的這一名詞，在出家人心目中佔據的位置，大概不甚重要。

二十年後的今日，自由中國臺灣省佛教教育，近兩年來，很顯著地有點蓬勃氣象，這是值得歡喜和讚歎的。我沒有走遍各個佛學院或佛學書院，可是耳聞所得，各佛學院或佛學書院所編排的課程，依然是大致相同。其毛病所在，仍不出乎各自為政、彼此之間沒有一點連繫。像這樣地幹下去，不管他學僧也好，學尼也好，學齋姑也好，將來還是免不了「一處畢業，到處畢業」的苦悶。

我以為，中國佛教會應該根據教育部所規定的初、高中課程，去其所不需，加上佛學，編定成佛教初中和高中的課程，呈請教育部批准。並且要求依據所編定課程門類而授課的各佛學院，各縣市教育局應該准許其立案。學生畢業後所持有的畢業文憑，應該照公私立學校同樣辨理、同樣有效。

不錯，依據公私立的學校來辦佛學院，不只是課程的問題，連帶發生的問題還多。你與教育法不合，教育部決不會批准，這話當然是對的。出家佛教徒照樣服兵役，照樣納稅，只以服裝、飲食與習慣和在家人的不同，不便接受一般的高中的教育。政府准許宗教信仰自由，我們信仰了佛教而出了家，但仍為中華民國國民一分子，政府對我們的教育，在責任上、在義務上，不能置之不問而聽其自然。在我們一方面，為了健全我們的教育，不怕一波三折，非要達到我們的目的不可。

我們要求中國佛教會辦這項、辦那項，都是廢話，因中國佛教會沒有錢是鐵的事實。然而對於健全佛教教育，在辦法上出點力，設計、籌畫、呈請，做點不花真本錢的功夫，似乎可以辦得到的。因此對於如何健全中國佛教教育，在第一個階段上，我是深寄厚望於中國佛教會。當然，關於如何健全佛教教育，問題甚多，但我所要說的只是如此。

〈如何辦好一所理想的佛學院〉

這是菩提樹編者朱斐居士預備於七月號出專刊討論的一個問題。承朱居士的看得起，以為我「曾有此項辦學經驗」，來函要我參加論議。我不善為文，一向以不動手為藏拙的絕技。可是朱居士不容許我緘默，只好就我所知道的一點一滴寫在下面，用以供有心佛教教育的大菩薩作參考。

一、校舍要離開寺廟而獨立

既稱寺廟，就有很多、很大的殿宇和殿宇相配合的廳堂、宿舍，不然的話，不夠莊嚴，不夠偉大。有了很大、很多的殿房，就得有數十百人的常川住眾。於是房屋的修理、生活的維持，在以往各寺廟都有山場、田地、固定的收入以維持道糧。在耕者有其田的今天，僧尼不能不應酬經懺、接待齋主，以為生活的資源。加上那又大又多殿房的灑掃、菜蔬的種植、花木的栽培、三餐的燒煮，即使這個寺廟裡辦了有佛學院，這些學生每天還有多少時間在讀書？更何況並不是每一個寺廟裡都辦有佛學院！這些沒有佛學院的寺廟裡，青年僧尼有什麼機會讀書？所以佛教學院的校舍必須離開寺廟而獨立。

二、一如普通公私立學校分等分級

我的親教師常惺老人，曾對佛教教育作過一句無可如何的慨歎，說：「青年僧一處畢業，處處畢業。」公私立普通大學的學生，畢業，即失業。而佛學院的學僧畢業以後，一出校門，也有東、西、南、北茫無所之的感覺。這毛病就出在各寺廟的佛學院各自為政，毫無聯繫，對所訂的課程無多大的出入。過去大陸如此，現在的臺灣亦然。所以要辦好佛教教育，必得要一如公私立普通學校，分等，分級。假如也用初中、高中、大學的名稱，那麼就學僧的程度，用考試的方法而予以分配。如是，則有升學的機會，也有受完教育的限制。

三、嚴定入學的年齡，及齡的青年僧尼有必須接受教育的義務

學佛必須具備學佛的知識，尤以出家青年佛教徒，應以求學為當務之急，不然的話，那「啞羊僧」的帽子，一輩子除不了，而為在家居士所輕視。在有了脫離寺廟而獨立的佛學院，這一所佛學院又具備合情合理的課程和規矩。各寺廟的住持必須認識時代，必須將自己比較聰明的子弟送入該一學院，接受教育。在教會或學院的一方面，必須設法勸導，使各寺廟的住持資送其子弟入學。

四、撰定分等分級的課程

一般公私立學校任何一部門皆有經過教育部審定、統一發售的課本。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實。佛學院教授的佛學，獨付闕如，是一極大的憾事。假如有人說，現在不是有好幾種佛學課本為各佛學院探用嗎？但我對於這些課本的批評是：「片段的、無系統之可言，聊甚於無而已。」既然以合乎理想的佛學院為目標，那必須要依照佛陀說法的淺深次第。再不然，根據大小乘十宗，加上各國的佛教史、佛教藝術等，就初中、高中、大學十年授課的鐘點，編定課程，按等級、按鐘點，分別教授。那麼一個青年僧尼能接受十年的佛教教育，對於世、出世間的學問，可算夠得上知識分子的水準。自修好，做佈教師好，做法師也好，在佛學院任教更好。如果充任某一寺廟的住持，也有十足的資格。

至於編定課程，我可舉個例子：都如四阿含，有一百八十多卷，而其要不出四諦。假如有人能將這一百八十多卷經來一次分類編集，理論由淺之深，字數由少之多，三十、五十課可以講完。其餘可以類推。

五、學院的正名

按，學院是大學的一角，如農學院、工學院等。佛教的教育機構，在大陸上就都是濫稱佛學院。不合大學的制度而濫稱學院，不無有點肉麻，好者，不領任何人的經費，聽你自封三齊王，絕對沒有人過問你的。既然要辦理想的佛學教育，即使教育行政機關不許我們立案，我們也得名符其實，才能理直氣壯地捧得上臺。

六、僧俗學生與僧尼的劃分

如何辦好一所理想的佛教學院，其名稱固有訂正的必要，而這一所佛學院，是專收出家僧尼呢？還是專收在家有佛教信仰的青年呢？還是僧俗兼收呢？據我的看法，不但僧俗不能兼收，即同屬出家的青年僧、尼也必須分離。因為在家的男女青年，即使有佛教信仰，他們讀書是不忘娛樂的，如：音樂啦、跳舞啦、打球啦、唱戲啦，這許許多多的花樣，出家人是要不得的。即使說，體育，不能沒有，那只是限於健身；音樂、歌唱，不能沒有，那只是情緒的調劑。一般在師父、師公嚴肅管制的青年僧尼，志趣高潔的，看不慣、過不慣這亂糟糟的生活，一、二意志薄弱的，跟一般在家學生混處一塊兒，經不起這浪潮的沖擊，不要多久，我們家鄉有句土話，那就是「泥菩薩渡河，整個崩潰」，或者「自身不保」的危險！這樣的學院，可以說好事不如無。

青年僧尼也得分開教育，以防萬一。其理由大家清楚，不需費詞。我們如果放棄出家人的佛教，那就不必談什麼「理想的佛學院」。如果有維持出家佛教的必要，這一個原則，必須保持。

「理想的佛學院」的學院，如果是指招收在家有佛教信仰的青年而言，那麼教育部有「教育法」在，依教育法去創設，在可能範圍內加上一點佛教色彩就好。

七、盡量配合教育法設立，爭取教育行政機關立案

在掃除文盲，普及教育的今日，教育主管機關的一紙公文掌握了多數人的命運。因此做父母的，生活怎樣困難，總得要設法讓兒女讀書。讀書而不入立案的學校，讀也等於不讀，因為沒有合法地位呀！生而為現在的一個人，沒有知識，沒有地位，如之何能活得下去。但出家佛教徒卻不盡然，只要有廟宇，有信徒，清淡而寂寞的生活是不成問題的。民生問題，既容易解決，廟外的一切，他們也就不管了。然而他們並不是不知道知識的尊重、地位的光榮。假如在合乎理想的佛學院裡就讀，又得到官廳蓋印的合法文憑，無形中增重自身的地位。另一方造成風氣——有高中以上的文憑，才能當住持、佈教師、法師，那麼青年僧尼也就非經過讀書的一個階段不可。

八、學校要叢林化

我所說的學校叢林化，並非是要如叢林裡由朝至暮這個的規矩，而是說，除授課而外，時間較短的朝暮課誦、清潔、栽植花木，甚至伙食團的工作，皆要分區或輪流由學僧親自操作。不然的話，一般青年僧尼，尤其是尼眾，本來在廟裡生活清苦而嚴肅，十分之九的工作都是自己動手。假如進入學校，只知道，讀死書，反而養成嬌惰高傲的習氣，那也是好事不如無。因為一個人有了高度知識，眼睛不搬到頭頂上去的，雖號稱賢者的賢者，亦不容易掌握得住。所以青年僧尼不能讓他脫離勤勞刻苦的生活，才能成有用之才。假如養成一種高貴的傲氣，什麼人都看不起，那麼老一輩子的僧尼再也不會讓小一輩子去念什麼書。果爾，即使有合乎理想的佛學院，也只有關門大吉了。

〈談談尼眾的教育〉

佛教的教徒有出家二眾、在家二眾。出家的二眾是比丘、比丘尼。這兩種中又分沙彌、沙彌尼。這界限是以受過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五十戒及沙彌十戒為畫分的標準。尼，中國話譯為女，換言之，即女性的比丘和女性的沙彌。這裡所說的尼眾就是指出家的女性比丘，而沙彌尼亦包括在內。尼眾人數在出家佛教徒中是否能居半數，這卻沒有統計過。

佛教教育在抗戰以前，雖曾經有一個時期很發達，但與公私立的一般國民教育比較起來，那真夠可憐的了。至於尼眾教育，根本就沒人談起。這其中的原因：一、由於舊禮教女子不出閨門的影響，所以尼眾一向仍舊過著閉門清修的生活。二、由於財產權操在老尼手上，青年女尼既長年地關在門裡，不與外界接觸，不知道社會的進步，也就不發生求知的要求。三、由於沒有受過教育，就忽略了自己的地位，那裡知道，尼眾也有弘法利生的責任。四、尼庵生活多數是清苦的，大都自己勞作，不僱傭役，根本就沒有時間，容許你去讀書。由於這幾種的原因，尼眾的命運被支配定了：一輩子過著燒飯、燒粥、洗衣、漿裳、早晚功課的清淡生活，除掉有時師徒、公孫、師兄弟之間鬧一點意見，發生口角，請兩位護法太太或諸山長老來庵作調和人外，老的、小的，對於本身的知識和責任，從來就沒有顧慮到過。

尼眾這樣的生活情形，在國家清平的時候，不能不算是好的現象，但一自抗戰軍興，捐役繁重，鄉鎭保長經常不離門，兩扇大門關不住了。今天一張紙條，明天一封公文，拿到手，看不懂，甚至為做防禦工事要拆到她的廟，她還不曉得，於是老的、小的都感覺到生活壓迫，煩擾不堪而惶惑不安了。在這種窘態之下，除了求張良、拜韓信地從事社交而外，都知道，本身的知識不夠應付這個潮流，而發生了知識和技能的要求。

筆者在那時抓著這機會，就和我的師父在間壁的尼庵中創辦福田工讀社，召集城內外的青年尼眾參加工讀。工的一方面是借了十張木機，教她們學習織毛巾和織布。技能是人性中本來具有的，當然一學就會。它的成就，這裡姑且不去說它。單就讀的一方面來說，參加的青年尼眾、女居士，倒也有二、三十人。課堂是因陋就簡，僅僅乎幾張條桌、幾條長凳和一方黑板、一個講臺而已。經過三個月左右的接觸，才體驗到她們的個性。她們的個性是：好勝、怕羞、妒忌，十足表現了舊時女性的模型。因為你教她復講，或解答問題，都是不約而同地給你個不開口；你教她作文，自己作不出，只好秘密地去找人代筆。我明知她們在作偽，還要給她幾句好評語，多圈幾個圈兒，不然的話，她就會裝病不到。

勝利前後，繼續產生了兩三個尼眾小學，成績可大不同了。因為時代畫分畢竟是不錯的，因為前者，就學的尼眾多二十歲以上，舊禮教，舊習慣的遵守和習染太深，頓然的改轉是很難的，後者，多數進過小學，受過新教育的訓練，那含羞、好勝、妒忌的矛盾心理，在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都沒有這些現象。三十六年夏天，我回到故鄉參加一個尼眾小學的畢業典禮，一個個都會跑上講臺，把教師預先教好的演詞很流利地背誦出來，作文本上的國文課題和淺近的佛學問答，還都相當的不錯。因此我想到，人們的習性的確因環境和教育可以轉利的。

來臺灣以後，看看尼眾的教育，也是絕無僅有。僅有的是，圓光寺臺灣佛學院有尼眾和齋姑的參加，而且曇華一現地就結束了。臺灣佛教教育在中國佛教會督促之下，在省佛教分會中已迭次地商討，終以資金和地址的問題不得解決，無由實現。最近才由新竹青草湖靈隱寺臺灣佛教講習會蛻變而為臺灣佛學講習會，並且實行僧尼男女分居，尼眾部分遷移到中壢圓光寺，這可算專門尼眾教育了。

按在家學佛女眾，梵文的原名為優婆夷或鄔波斯迦，譯語為近事女或清信女。顧名思義，就是在家學佛的女眾應當親近出家女僧去學習。這固然是防止男女授受不親而發生流弊，同時也因女性才懂得女性的性情，投其所好而應機說法。根據這個原則，筆者謹向尼眾佛學講習會的員生貢獻幾點意見。

第一、入學的尼眾們應當知道，尼眾始祖——摩訶波闍跋提夫人得佛允許出家的要求，確是費了很大的氣力。而夫人卻率領宮眷五百餘人，闢地修行，即身都成了羅漢果。現在人根陋劣，固然不能希望馬上證果，但既有證果的分兒，則顯然的是，尼眾與大僧的地位初無二致。現在佛教需要深入社會，尼眾們也應肩起一分責任來，至少應當將淺近的佛學介紹到相識的信徒家裡去，可以糾正、改良他們殺生害命、拜拜的迷信。我這意見是因我所認識的臺灣尼眾中，有兩三位曾留學日本八年之久，唯識、俱舍都曾聽過，但她們都不肯拿出來用。學以致用，不用，學了做什麼？

第二、尼眾的出家，世尊雖有八敬法的制度，如百歲比丘尼應向小沙彌作禮，尼眾應向大僧受戒，尼眾應參加大僧部布薩——誦戒等。這固然是防止比丘、比丘尼眾的分裂，同時也因女性的無明、貢高、我慢的習氣，也就是我上文說的好勝、怕羞、妒忌的心理比較深，故施以逼迫教育，使之見賢思齊。現在的尼眾們自揣有沒有當時女性的那些習氣，如果有的話，還得運用八敬法訓詞來磨勵自己。

第三、根據現實的需要，教導尼眾們，只要使她們文字粗通，能應付這當前的社會。其次，只要使她們明白佛教的中心理論和佛學的輪廓。所以在教材方面，國文最要緊，因為這是佛學的基礎。佛學最好取材於小乘經，如阿含經之類，因為小乘經的理論比較單純，而且因緣故事比較多，容易運用。大乘宗中只有淨土三經，尤其是阿彌陀經，容易學，於女性最逗機。至於因明、唯識，那些文字艱澀、理論細密的經論，都可從緩，尤其是因明學，不研究唯識，根本用不著。因為現實的需要是求尼眾們認識自身應負的責任，和明白佛學的中心理論，務使其能拿到社會上去運用。我見如是，姑供參考。

〈讀「畢業後的雜感」的建議〉

——該文載海潮音五十三卷四月——

知識是人類的精神食糧，一如我們的衣、食、住，無時可以或缺。

知識的範圍很廣，所以現時代的教育要分科、分系。憑你是一位博士，你絕不能擔任上幾十個科系的教授。我們只能就我個人性之所近或生活所需來一門深入。

現在是一個「適者生存」的時代。人而沒有相當的知識、技能，用以貢獻社會與國家，那麼你就別想活下去。即使所學非所用，也得遷就事實，將自己的知識變化運用而謀一飽。假如要想為學問而學問，成年累月浸潤於書堆當中，「世與我而相遺」，在現實社會中不是絕無，也是僅有。

這在出家人不論是比丘僧或比丘尼來說，就不是那樣了。然而我並不是說，出家人不需要知識，而且是萬分地需要。只是出家人不必賴知識來求溫飽，也不應埋葬在書堆子裡，過蠧魚生活而自樂其樂。出家人為了學佛而求佛學，佛學弄通了，要加緊學佛。學佛之要無他，自利、利他，兩條路線而已。會全尼師在「畢業後的雜感」一文裡充滿了鬱悶與苦惱。我想，二十年來在佛教界興辦的佛教教育，雖說是非牛非馬，而為數確實不少；塑造成會全尼師這樣的人才，當然也不在少數；和會全尼師有同樣感想——所用非所學或英雄無用武之地的佛學院畢業生，自必更多。我是老馬，比較識途，所以我提出「為自利、利他而求佛學」的一句口號來，貢獻這一群尼師，或可以化熱惱而作清涼。

做一個出家人，連自己教主的姓名與歷史都不知道；求過戒以後，什麼是三壇大戒，誰是你壇上得戒十師，亦復茫然。只知道幾本呆板的經懺或朝暮課誦，又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其他是飢來喫飯、睏來眠，這在大陸上呼之為「光頭俗漢」。所以我們的求學，在瞭解佛教的歷史。歷史中當然包括了佛教的起源、傳佈以及各宗各派的產生，尤其是經、律、論三藏的內容。再由三藏教理中，探討出宇宙人生的真諦，揀選出我自己走上菩提大道的捷徑，從而遵循這捷徑走了去。這樣就不辜負我們的出家與學佛。從這個範疇之中我們要注意下列的幾點：

壹、出家人與在家人不同。在家人，父母子女有其天性的存在，父母培育子女出人頭地，是義務，也是光顯門庭的事；而子女學有所成，社會地位越過越高，但他的父母無論是毫無知識、或出身微賤、或形貌醜陋，他們絕不會否認其父母而不予尊重的——受美國社會制度影響，而摒棄父母的，那是極少數。而在家人有了專門學識，發展他們才能的機會比較多，獲得了學位的男女青年還呆在家裡，也是絕無僅有的。出家青年們雖然由師父、師公教養成人，但畢竟與生身父母有一段距離。在這方面，我們飲水思源，披剃師是法身父母，我們應該尊重孝道的。而且出家人由於佛教廟堂與西洋神教的教堂不同：教堂除禮拜天的上午而外，都是緊閉大門；而廟堂卻不能鐘不鳴、鼓不響。而暮鼓晨鐘，青磬紅魚，正是出家人日常的生活。信徒對我們的要求也只是如此。而廟門是常開的，信徒是天天出入，像這樣的環境，每一個廟堂裡都是人愈多而愈興盛。老一輩子的師父、師祖既不需要徒子、徒孫去賺錢生活，怎麼肯讓徒子、徒孫遠走高飛，偌大的廟宇怎能僅由年紀已老的僧尼去操勞一切呢？由於事實的需要，青年僧尼有了相當的知識，不一定需要執教鞭，當法師，儘管回到自己廟裡服務。然而這不是埋沒了人才嗎？不，我們可以以下面的三點來處理自己：

一、運水搬柴，抹桌掃地，無非是佛事。禪宗不是有一位百丈大師嗎？他強調「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農禪，千百人的生活資源都是從集體耕作而來。他座下出了很多的禪匠。民初南京赤山法忍禪師，由於他的道風引得學徒雲集，開墾、建屋，都是大家動手。譬如在抬石頭的時候，他出其不意而大聲一喝，「腳下當心」，這是他最直截了當的開示教材，學者多有因此而開悟的。

二、我因入佛學院而獲得了對佛學的一知半解。從前念的早晚功課、金剛經等，只是開放電唱機式的唱誦。而今我知道某一種咒、某一種經，它的來源、內容、宗屬、作用，我都知道了。經櫃裡的藏書，從前只是裝飾品。現在我隨便抽出一種來，我能通達其大意，不是如潙山佑禪師所說：「觸事面牆」，或「喫了聚頭喧喧，但說人間雜話」。

三、學問在我肚子裡，不向我要喫，不向我要穿，也不要繳捐納稅，更不怕水火盜賊。偶爾和任何人因事而通一封信，我能寫得情文並茂。常住上遇有公私文件，我能看得通。假如遇到有知識的遊客或居士提出佛教問題來，我可以給他們滿意的答覆。如此，可以使深通佛學的居士們知道，這廟上有人，不致於視全體僧尼都是啞羊，而不屑與之來往。出家的青年們！這些的這些，都可視之為自受用法樂。

教主釋尊成正覺已，於初七日入大禪定，享受自受用法樂；第二七日，纔步入鹿野苑，為憍陳如等五人說法，揭開了五十年長時間說法度生的序幕。孔夫子也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所以我們有了佛學知識，盡可以自己受用；沒有機緣，不一定非賣弄不可。

至於老一輩子的師長，頑固得不可以理喻，既不認識時代，又不能體諒下情，連徒子、徒孫們幾個零用錢都不能滿其所顧。在我們只好「直心是道場」，對朋友、同學們說：「我沒有錢，我不能陪你。」假如我們這樣不願意，那樣不高興，準會引起師長們誤會你有了知識，眼高於頂，瞧不起人，而延長或握緊他們的「愚民政策」，遺害下一代的青年。

貳、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一般的大學畢業生是不折不扣的學生，從國小算起，到大學畢業，需要十六年的長時間。大學畢了業，也只能充小猴王，當國中老師。而各寺廟私立的佛學院招收到三、二十個在家與出家的青年，因無學制，年齡、程度極不一致，教起來很棘手，很不容易有理想的成績。而對於教師的教學法和廣泛的知識，卻要求很高。我自揣，如果能勝任，而又遇到創辦者的看得起，師長又不阻撓，那末我應該抱著「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的態度而掮起這付擔子來。既為佛教培植了後進，又達到了自己利他的志願。

但是佛教學院的學生，如上所說，必須要有廣泛的知識——不同於一般學校的那些單純的學科，如簿記、數學之類。我們一方面要教學相長，不斷地補充知識，一方面還要顧慮到主辦寺廟的經濟環境以及主辦住持為人的個性，練達人情，該遷就的，要遷就。你如板起面孔來，打起主講或老師的官腔，執行教育政策，而不與主辦寺廟合作，那招來的後果，不是學院關門，主辦者發誓，永遠不再搞這一套，就是你本身「歸去來兮」。所以我們不但需要有充分的知識，還要通曉世故人情，虛懷若谷——謙虛、不要我慢、貢高，纔能發揮你的抱負。不然的話，我們的鬱悶苦惱是永無已時的。

〈慈航中學畢業典禮點滴〉

自由中國佛教界人士所創辦、經過主管官廳立過案的學校者：泰北中學、慈航中學、智光商工職校，而慈航中學於今已有十年的歷史了。

本（五九）年六月三十日上午為慈航中學初中部第八屆畢業典禮。筆者代表智光職校董事會，前往祝賀。

典禮為該校校長慧嶽法師所主持，莊嚴而隆重，自不必說。該校董事會董事長道安老法師、主管官廳的顏督學相繼致詞之後，主席慧嶽法師找到我，中國佛教會秘書長馮永楨居士、臺北市佛教分會理事長賢頓法師等好多人在座，我真有點怯場而不敢講，在推無可推之下只好敷衍一陣。我講的是：

慈航中學為紀念慈航老法師而創設的。慈航中學為純粹出家人所主持的一所中學，資格可算最老。但在奠基典禮的時候，我就曾參加過，我也曾擔任第一屆董事會的董事。十餘年來經道安董事長慘淡經營，已經粗具規模，畢業出去的學生何止千人。近兩年來，由慧嶽法師所主持，增建了不少的教室，又附設了工科，前途的光明，可駐足而待。這是值得慶賀的。

慈航老法師，值得紀念的地方太多了。就我所知，抑或他人也知道而不願意說的一點，我把它提出來，告訴大家。

那是三十八年的事，三十八年的下半年，正是慈老在中壢元光寺辦學結束以後的秋天，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到現在還沒有摸索出原因來。那就是政府逮捕了二、三十位出家人，予以禁閉，而且都是大陸來臺的。慈老不幸，也被牽涉在內。沒有遭到拘捕的，連我在內，都是惴惴不安。當時奔走最力的是已故的廖化平居士和跟慈老出家的律航法師，我當然也曾追隨在後。關了二、三十天總算釋放了。後來聽說，有人散佈謠言，說：「共產黨派部下冒充和尚，來臺灣作間諜。」政府受共產黨的迫害，播遷來臺，恨之刺骨。因此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而下手的，使數十位出家人白白地受了一次不白之冤。

這一班出家人，尤其是多數的青年，還沒有來得及報戶口，就受到這意外的災難。既釋放已後，再報戶口，大家在談虎色變之下，誰都不敢接受。當時這一班青年僧悽悽惶惶之情形，至今想起來，猶覺痛心。

正在許多僧青年徬徨無主之際，慈老偉大的行動出現了。慈老徵得汐止靜修院兩位當家的同意，在靜修院後山誅鋤草萊，蓋一茅棚，自為戶長，將許多僧青年都收錄在他的戶口冊內。此後擴充茅棚，以養以教，姑且不談，只此一著，如果沒有慈老的大無畏精神，誰敢斗膽冒著賠累生命、名譽的危險，來作青年僧的庇護所。青年們得不到這一托足安身之地，其後果，真不知道該作如何的想法？

當時，也曾有一位青年要我作保。我對青年人的思想沒法把握，我沒有敢答應。後來想起來，往往感到慚愧無已。我比慈老差勁多了！

慈航老法師是佛教的高僧。慈航中學是佛教徒為紀念慈老而創辦的。同學們在本校受了三年的教育，至少應該知道，佛字，怎樣講？佛者，覺也。信佛就是信覺，信佛不是迷信，而是覺信。覺是覺悟，覺悟的反面是迷狂。現在整個的社會和世界上有多數的行動，在佛教徒的目光看起來，都是愚癡，都是瘋狂。你們只要把握住「覺悟」的這一簡單概念，就不會被這愚癡而且瘋狂的浪潮捲進去。慈老在常寂光中當向你們笑口常開，默默地護佑你們。切記，莫忘！同時，祝你們的前途光明！

繼我而後，被邀講演的是從菲律賓歸來的僑僧惟慈法師。惟慈法師，就是我講的故事中身當其境的僧青年。他趕來參加這一典禮，也是為了報答慈老。也許因我的話，觸動了他的舊思潮，使他聲淚俱下在宣說慈老為人的熱忱，在場的大家深受感動，更顯得慈老的精神至今未死。

訓詞、致詞的節目完了，還有的，該是畢業生代表致告別詞了。致告別詞的是一位高高個兒的女生。她在致詞時，幾次要哭出來，總算強力地遏止，沒有讓淚水流出來。而其他的女生呑聲飲泣，不斷在揩抹淚水的可多了。我心裡在想，這足見慈中當局和老師們在學生心目中總有值得留戀的地方。

回到我的蓮社以後，剛好某校某老師為謀職智中，而攜來她所改高一某女生的週記和作文本在案頭。隨手翻閱，無巧不成書，一翻，就翻到週記裡所載她們學校畢業典禮的那一幕；她說，我在初中畢業典禮中代表我們的同學致告別詞時，幾乎全體同學都哭了。我此次留心察看一群高中畢業女同學，當代表的同學致告別詞時，代表的同學雖然幾乎要哭，但整個女同學當中流淚的只有四人。我看到這裡，禁不住掩卷而思。我想，高、初中的學生在感情上為什麼有這樣一段距離？我又猜想，這就是所謂「人之初，性本善」的人性問題。初中畢業生，算起來大多才十五、六歲，天真未鑿，所以有惜別的表現。至於高中畢業生，她們都十八、九歲了，尤其是女生潛伏在心裡的人欲早已在發芽。經過了畢業典禮以後，步出校門，那嚮往已久而不能自由行動的，如披肩的長髮和長到不能再長的喇叭褲、短到不能再短的迷你裙、高跟鞋、坦胸露背、光怪陸離的奇裝異服，都可以一齊出籠。假如馬上能謀到一個職業而合乎理想的話，那末從前所不能獲得的「魚與熊掌」，不久的將來都可以迎刃而解。唉！人欲泯沒了她們的天真，師生之情、同學之愛，那能不似於天空的浮雲，早已飄蕩在她們心胸之間，一陣畢業風又安得不吹得一乾二淨呢？這是社會的惡風氣有如江河日下的一種悲哀。然而這是附帶說說的。

參加畢業典禮的來賓中，有人對於紀念慈老的那一間紀念堂：蛛網塵封，更談不上香燭供品，多表示不滿。聽說，董事長道安法師也因此心裡感到非常難受。我並沒到紀念堂去。假如所說不虛的話，這原因當然是：一因道老經營松山寺，或宏法於海外，不能常常到校以身作則；二因慧嶽校長住的地方距離學校，比我的住址距離智光還要遠；受委託而管理校政的人即使有佛教信仰，大都是浮浮泛泛、似有若無的，如果根本沒有佛教信仰的人，那就更不必談了。至於學生們，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人領導，也只是應酬而已；沒人領導，那個不言不笑、坐著不動的偶像，誰還有興趣去理它。

最大的原因是，人和動物都是最現實的東西。那怕牠是最凶猛的獅、虎，你按時有肉餵牠，牠也會和你親熱；你餓上牠三天、兩天，對不起，餵養獅虎的主人就是獅虎的食料。

木有本，水有源。飲水思源，滴水之恩，盡力而報的舊觀念對於今人，大可不必存著這奢望了。

唉！如之何才能培養出有真正佛教信仰，而以佛教法則去軌範身心，更能以紹隆佛種為職志的真正佛教徒？那只有從我們來起。以無我、人、眾生、壽者的心理去用力耕耘，不求收穫。

五九、六、三十，於華嚴蓮社

〈為智光職業中學致覺世旬刊讀者一封公開的信〉

南亭等不度德，不量力，冒冒然發起創辦智光職業中學，而向人普遍地募捐。恐有不知此事底蘊的護辦信士們，因此才想藉本刊的一角，先向諸位讀者說明，並要求讀者們的諒解，而予我們以協助。

一、由於佛弟子責任的鞭策。佛弟子不管在家、出家，在你初歸依三寶的時候，歸依師一定教你，發「眾生無邊，誓願度」的願心。我們早晚唱三自歸的時候，關於「紹隆佛種，發無上心」，那也是我們每天發的願。那麼我們既每天在對佛發願，如果不設法履行，就等於每天對佛在打妄語。要得佛種紹隆，佛法永在，則創辦學校，爭取青年信徒，確是唯一的途徑。

二、異教徒對社會貢獻的比較。十年以前就常有居士們以興辦社會事業相勸勉，並列舉某某教興辦的某某大學、中學，某某教興辦的某某醫院、某某孤兒院。而這些受益的學生、病人，自然而然地因感恩而信仰其宗教。佛教如不迎頭趕上，這些年歲較大的男女信徒一經成過去，下一代的佛教將會受到天然地淘汰。我們的環境，要想趕上異教徒的貢獻，我們根本沒有存這個夢想。但是信佛的徒眾還是很多。我們用眾擎易舉、集腋成裘的方法，銖積寸累，從一點點做起，都還聊勝於無。

三、同道的鼓勵。慈航法師以不存一錢，為人說法，不惜至舌敝唇焦，以此為人所敬。圓寂以後，有慈航中學的出現；富麗堂皇的紀念堂，建築費花去一百多萬，使慈航法師的德澤永遠滋潤著人們的心田。智公老人則一元錢都不肯浪費。自己洗衣，自己掃地，敝垢衣裳，冬夏常然。上街剃頭，為了節省數元車費，不惜多跑好多路，去選擇較廉的理髮店。遇有貧苦的或兒女眾多繳不起學費的弟子，往往千兒、八百都從袖子裡送出。即這一點刻苦自己，利益他人的行為也足以風範末世。而老人的歸依弟子遍佈臺北市，且多中上等社會的分子。在他老人家圓寂兩年以後的今天，除開以他老人錙銖累積起來的幾個錢作為獎學基金而外，其他事業竟默默無聞。

南亭是智老人的徒弟，星雲、悟一是智老人焦山和泰縣的學生。紀念老人、利益社會，似乎均有此必要。恰好又遇到一個偶然的機會，而促成此事的發動。

四、偶然的一個機會。星雲的弟子陳秀平居士等十數人皆是公務員的身分，志同道合，願以平日之儲蓄購建校基地，苦無建築經費，商諸南亭等三人。我們集議之下以為，這是興辦社會事業，紹隆佛種，紀念智老人的一個大好機會。因此乃有智光職業學校的發起，而以募捐助其成。

五、各位讀者對於智老人，有的是師徒關係者，有曾面受其教益者，有聞其名而敬其人者，智老人圓寂甫經兩年，餘情尚在。尤其是各位於紹隆佛種，媲美異教，為佛法爭光之心，決不後於我等。願本衛教之忱而予我等以諒解和協助。

六、說一個化緣故事。不管是誰，一見到緣簿，沒有不皺眉頭的。四分律十三僧伽婆尸沙的戒條中，有一條禁止比丘建築太大的房屋。原因是，佛在羅閱城耆闍崛山中住，聽諸比丘作私房舍。有曠野比丘，私作大房，需要的木料、磚瓦、釘鐵、工巧、匠人既多，這一位比丘乃四出募化。居士們一再地布施，而比丘卻乞求無厭，弄得居士們看見比丘的影子，就飛奔逃跑。迦葉尊者將五百比丘從摩竭國來，至曠野城，止宿樹下。次日食時，乃入城，乞食，時城中諸居士遙見比丘，便即逃避，或入里巷，或入市肆，或逕回家，或低頭直去，無一人肯與比丘為禮者。迦葉深以為怪，偵知原委，乃率眾至耆闍崛山，圍繞頂禮已，隨述一路所見，請求釋尊制止。釋尊率千二百比丘，出耆闍崛山，至曠野城，集諸比丘，問知確有其事，因而予以種種呵責，並明定房屋尺度，如或過限，允許他比丘逕予拆毀。同時也說了個故事給眾比丘聽。釋尊說：「我於某一月日道過恒河。恒河邊上的樹林中住一婆羅門教徒。彼婆羅門教徒羸瘦憔悴，不似人形。我停息下來，問問他的所以然；他說：『此河水中有一龍王，名摩尼犍大，常自龍宮來至我所，以身繞我，頭覆我上；龍涎腥臭，龍性暴惡，我雖厭嫌，而不敢遠離。因此愁憂苦惱，以致形體憔悴。不知，尊者何以教我？』我說：『易耳。汝待龍來，急起身迎去，伸手而向龍，曰：「汝將頸下明珠瓔珞摘下來，布施於我，我即聽汝所為。」龍王因保有它的珠寶，它就不會再來擾你。』婆羅門教徒如法泡製，龍王一聽到婆羅門的乞求，果然大驚失色，疾返恒河水中潛伏，不敢再出。」

有財物，才能得到自在，所以保守財物是眾生的天性。而釋尊說這一故事，正是深通世故人情的表現。以南亭個人言，南亭早知募化是最討人厭嫌的事。所以自四十一年創建華嚴蓮社，寧可舉債，從未向人募化，亦不亂散帖子。何況現在又是米珠薪桂的時代，每一個人家都有兒女讀書、交際應酬、疾病醫藥。假如是公務員的話，一點微薄的薪水實在是左支右絀，苦於應付，然而難捨能捨，是為大捨。而我們亦復不是為了自己的廟堂而向各位伸手。南亭個人亦自現在起，至智中開學止，將任何活動所收之紅包，涓滴皆積為興建智中經費。深望大心居士們亦能予我們以同情心，而予我們以大力的協助！

〈兩年來的智光商職學校〉

佛教私立智光商業職業學校由創辦至今，已經二年了。在創辦之初，我們對於籌措經費、建築校舍，一直到開學，都如募緣的徵信、收支帳目的公布、董事會和學校的動態，常常在佛刊和讀者諸君們見面的。開學以後，學校內的一切大致就緒，就不忍心多佔佛刊的篇幅。同時，命名「智光」的校刊也已出到第四期。在佛刊上似乎與諸君疏遠了。因此特將兩年來的智光商職，向諸君作一報導。

一、關於建築方面的

第一期，建築了三樓十二教室，兩間一室，加上中間一單間，計二十七間，都是鋼筋混凝土。還有操場、校門、傳達室、福利社、校園、圍牆、升旗臺等。第二期，則三樓六教室，十二間。現在算是第三期了。現在準備建築三樓九教室，十八間，加上一千名學生用的厠所。舊有厠所佔去了兩個教室，而且位置在人行道旁，所以打算將它仍改為教室。

二、建築物用場的分配

這些房屋，看起來很多，因為商業學校與普通學校不同。商校於普通學校的教務處、訓導處、事務處等辦公室應有盡有外，還要加上珠算、打字、商店實習、銀行實習等等的特別教室。我們萬名以上佛教教徒血汗凝積而成的一所學校，外埠有佛教信仰的家長要將其子女送來，我們無法拒絕，所以還要寄宿生宿舍。日夕需人管理，更要住校教師的宿舍。現在每逢星期一上午週會，學生站在烈日之下，常常有暈倒的，我看到了，心裡非常難受。現在的時代，兒女不讀書，將來謀不到職業。貧苦人家的孩子，勉力讀書，而營養不良，受不起太陽光的烘烤，安得不暈倒呢？所以還缺少一千人以上的大禮堂，沒有大慈悲心者的協助，是永遠不能實現的。

三、教職員和學生人數的遞增

五十四年度秋天開學，學生二百人左右，教職員三十名。五十五年度秋天開學，學生六百名，夜間部近百名，計七百人左右，教職員增至五十多人。教職員的待遇都從學生學雜費項下開支。而人數既多，學生欠費者亦不在少數，所以薪俸雖然微薄，仍然往往捉襟肘見。好者，多數是有佛教信仰的，多能相忍為校，同甘共苦，這是值得欣慰的。

四、收支的情形

初期建築，連教學用具、教育用具、辦公室設備、環境美化，至開學止，用去臺幣一百七十多萬元，皆由海內外出家同道、在家護法居士及董事們的捐助和墊借。這是我們銘感於心，永遠不能忘懷的。

第二期的建築和設備，花五十四萬元，是董事會籌措和學校裡的支出。

五、財產權的確定

法律上財團法人是保障財產唯一的好辦法。智光商職的財產——動產、不動產——已經依法作財團法人登記，為董事會所有，法院、縣政府、教育廳均已備案。一磚一瓦皆不會歸到任何人的私囊，永遠是全佛教徒貢獻社會事業中的一角。

六、未來的展望

就智光商職董事會擁有的地皮而言，就止於現狀，似乎可惜。所以我們經過董事會的商討、通過，打算再擴建九教室，十八間、一千名學生用的厠所。將舊有的厠所改作教室，如果成功，今夏可以增招學生四百名，夜間部亦盡量增加。估計全部建費，需一百二十萬臺幣以上，因為連帶的還有水電、學生課桌椅、幾十架的打字機、商店實習、銀行實習、辦公室的設備、操場的擴建，可謂百端待舉。學生多了，就可以有盈餘。董事會將此盈餘還清欠債，然後就可以運用它作其它的事業，以貢獻佛教和社會。

七、筆者的擔保和希望

現在智校的會計制度已經建立：有會計師焦翠英作會計顧問，監督帳目；有會計員陸汝賢控制預算和做帳；有出納組長張若雲專司出納。事實上，外來的捐款，經我拆封登記，交出納組長，隨時登送款簿，送入銀行，寄出收據。學校每學期開學前註冊日，由華南銀行永和分行派員在校坐收，入董事會賬戶。支出時，依會計手續由經辦、主管簽字，而後由我出支票，支出。我年近七十，粗知因果。我不畏煩難，而細心看管，決不使有弊端，而辜負海內外樂捐者的心血。

現在第三期建築經費缺款尚多。董事會籌措困難，不得已，再度求助於海內外出家、在家諸大德與居士，希望予我們以金錢的資助，我們發有捐冊。無捐冊而能熱心捐助的，更所歡迎！

也曾有人說，智光已擁有六百學生，可以慢慢發展。這話誠然是對的。只是我們鑒於天主教在臺，只中學就有二十幾所，這些學生將來分發到每一部門，都是佛教發展最大的障礙，甚至威脅到佛教的存在。智光商職是佛教徒第二所中學，若不利用餘地，多培植些學生，那是太可惜了。何況，紹隆佛種，每一個佛教徒都負有責任。我們聽任智光商職故步自封，沒有進步，我覺得，我們號稱幾多萬教徒的佛教太難為情。我的話是質而無文的，尚希讀者諸君原諒與賜教！

〈很難措辭的一席話〉

五十九學年度臺灣佛教私立智光商工職業學校開學之夕，照例先開校務會議，商討本學年度應革事宜，然後董事會招待晚飯——素餐。

會議席上，因筆者為該校創辦人之一，也照例被邀致辭。我講的是：

（上略）本校已經有了整整五年的歷史，現在邁向第六學年了。在這五年當中由商職而增加工職，又已一年。今年又增辦了補習學校，而且是招生最難的一年。而我們新生的人數既補足了已畢業離校的學生人數，且溢出了四班，並且報名者多，使我們在考試之後，錄取與否，有選擇的餘地，真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

我們學生的素質提高了，老師的素質也提高了。在葛校長的領導、蔡副校長的負責總其成，各處主任、教師、職員分工合作，加上中正路、永和路勢必拓寬之優越條件之下，智光是有前途的。佛教也藉此能片片散佈菩提種子，自是意中事。

學校裡應興應革的事宜，自有葛校長的指導，不需要我多嘴。

有一件事，為他人所不覺察到的，我雖覺察到了，然又難於啟齒。假如為了學校女老師的安全和防患於未然而不得不講的話，那便是女老師的服裝問題。

某一學期中有女老師要求，掉換女生班的課。這其中的原故，不言可知，而這一印象，至今還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之中。

報紙上在這一兩個月之中曾經報導過三次：第一次是一個中年男人，在偏僻的郊區遇到一個九歲的女孩，頓然起了欲念，而把她拖到附近樹林裡以強暴，並且以小手絹塞在她的嘴裡，反綁其雙手。幸而綁得不太緊，事後女孩掙脫繩子，而逃了回家。第二次是四個青年，在馬路邊用威嚇的手段強迫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把她們拖到旅館裡。第三次是四個惡少，用同樣的手法威脅兩個中學女生，拖入計程車，載到郊區。其後果，皆不需我細說。

食、色，性也。潛伏在每一個人的識心之中，因為有禮教的束縛，名譽、身分的愛惜，非法越禮的行動還比較少。現在禮教的藩籬被歐風美雨衝倒了，國人一味地崇洋，尤其是青年女人崇得格外突出，迷你裙就是一個例子。青年婦女唯恐裙子不短，裙子短了，好暴露她們的大腿，以顯示她們的美。殊不知，這種誘惑性的暴露，使年青而發育正盛的男人生起一種什麼感想，在她們未嘗不知道。但是她們在幼稚的心靈中也未嘗不以為，這是戰勝男人的工具，而沾沾自喜。

我敢大膽地說，報紙上所披露的那些強暴少女的案子，都是整個社會上少女、少婦所造成的。

孟子說：「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男女也、飲食也、居處也、繁殖其種類也、要求生存也，無一不與人同；所不同者，人知有父母，人知有禮、義、廉、恥，人能運用智力而求進步。

衣服之作用：一、所以禦寒；二、所以遮羞。兩隻腳，在人體上居於最低劣的部位，也要穿上襪子。非然者，則為野蠻民族，一定會受到文明人的賤視。現在的少女、少婦專門以暴露為美，不自覺地墮落而為野蠻民族。

本校不久第一次考試新生，我去參觀時，課堂內大都是牛高馬大的男青年，把我嚇了一跳。我隨時就想起過去女老師不願教男生的故事，而我們又無法不聘青年女老師。因而我就連想到，將來要求青年女老師（包括女幹事、女工友），旗袍、裙子，一定要長過膝蓋，袒胸、露背，尤必須禁止。

古人說：「物必先腐，而後蟲生之；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老子也說：「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七佛偈中更說：「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女老師暴露著大腿，甚或袒胸露背，站在講臺上講課，十七、八歲發育成熟的青年小伙子在講臺下聽，假如遇到賦性不良的，他在打什麼主意，不唯天曉得，我們也知道。倘若不幸而見之於語言的戲弄，這是對女老師有形的侮辱；即使有惡念而能遏制在心裡，也是對女老師無形的侮辱。師嚴而道尊。女老師如果穿上超時代的裝束而上課，師，如何得嚴？道，如何得尊？校方又如之何而責令學生尊師而重道？所以女老師之受侮慢，皆是自取。印度的婦女，至今還是一大幅布披裹在身上；越南的婦女，還是長裙曳地；日本婦女，也大多穿和服，不惟不會掩塞其美，而且還保持著民族自尊。我也順便告訴女老師知道。

為了防患於未然，我對女老師——少女也好，少婦也好——作如上的要求。我的話行不行，就在這半年一學期間試驗。

還有，我這一席話決不是以一種道學先生的態度對女老師作求全責備的要求。我也坦白地說，出家人同樣地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身，生理上的要求，和一般人並沒有兩樣。我自己雖年逾七十，也不是離欲真淨大阿羅漢，只是我們身是比丘，受過大戒，有佛教信仰義不可為作鎭定劑。同時我們第一步下手工夫，就是「不淨觀」。觀察自身、他身，悉皆不淨。一個肉軀之內，包藏著心、肝、脾、胃、大腸、小腸，膀胱貯尿，直腸貯屎，滿肚皮的腥臭。遇到強烈的可愛之境，馬上提起這一不淨觀念來，則其味豈止如嚼蠟……。

乘如法師為了慈刊向我索稿，限期九月十五日以前繳卷。我對於寫稿子真怕極了。因為我寫得出的，他人也寫得出；他人寫不出的，我更寫不出。而且拿起各種刊物上的文章一看，我的話都被這些作家說盡了。

智光職校尚未開學，校務會議還在幾天之後。這是我致辭的腹稿，預支了，用一下子。真正開會的時候，我是不是老著面皮講出來，或者是和著吐沫，嚥到肚子裡去，還是未知數。

〈德育課本〉

孔子談仁，孟子則兼言仁義，老子則多談道德，而鄙薄仁義，佛氏則兼收並蓄，而偏重於慈悲。蓋慈悲範圍廣大，博大精深也。

然孔子未嘗不言德。孔子曾經說過，智、仁、勇為三達德，有其標目可以遵循。惟其言道，則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此之道，至矣！深矣！決非忠恕可以盡其義。

今之所言，乃吾人日用行藏之間之道與德也：愛國家、愛民族、孝父母、睦親族、重信義、習勤儉、求知識技能，以自謀生活、勿隨地吐痰、勿亂拋紙屑、瓜果皮核、盡忠職守、勿苟且一錢、勿怠惰一事。雖曰細微末節，而個人人格基於此，國格亦未嘗不基於此。

竊嘗思之，國人之不知清潔，乃幾千年來之惡習，深存於心胸之中，苟非政府僱人掃除街道，則髒亂之程度將不堪設想。大焉者，則貪污舞弊、盜竊奸偸，層出不窮。觀冒貸案，不禁令人心痛。案內之人多知識分子，何以自暴自棄如此，百思不得其解。然皆道德之墮落也，亦可稱之為墮民。

至於教育，不僅教其知識，而又育之以德行。自古以來，大奸大惡，無非知識分子，不但缺乏道德之修養，亦由於不明佛法之因果道理。如樹木花草然，不止灌溉、施肥、除蟲，使之快長，亦要剪除其繁枝蕪葉，方能成材。

本校有鑒於此，乃專編德育課本，以總統蔣公之民主、倫理、科學為經，以儒、釋之有關道德者為緯。每班每週雖僅一課，而用心之苦，在諸同學之善於體會耳。願與諸同學共勉之！

中華民國六十四年元月二日於華嚴蓮社

〈佛教私立智光高級商工學校德育課本（高一上）〉

第一編　佛教與倫理（上）

第一課　泛論宗教

一、宗教的定義　「接受其言教而宗奉之也。」詳細一點說：宗者，崇尚也；教者，言教，包括了文字和語言，也就是各個宗教的教義。有可軌、可範的言教，加上傳教者的身教①，足以糾正人類的身心，而趨向於正道，確有崇尚之價值者，是為宗教。

二、宗教的形成　要有教主、教義、教儀、教規、教徒和發生的確實時間、地點、以及傳佈的史跡，②還要為大多數的國家、大部分的民眾所接受，這樣纔能成其為一個完整的宗教。

三、宗教的作用　各宗教的教主、教義及其最高的造詣，容有不同，而其教人止惡修善以安定社會的基本觀念，理應無異。所以說，宗教可以補助法律教育之所不及。而法律治其已然，宗教則治其未然。這是對宗教最正確的看法。

四、宗教徒的態度　宗教的產生及其傳佈，必定由其教主、教徒有為人不可企及的道德言行，使接近他的人，如坐春風、如沐化雨；使強梁暴戾者，化為溫和；貪墨嗜利者，化為廉潔；殘忍刻毒者，化為慈祥；犯上作亂者，化為忠孝；夫婦勃谿者，化為和諧。如是，則信仰者皆出於自然，像這樣的宗教，是什麼地方都歡迎的。如果宗教徒甘為所在地之政府所利用，而謀人家國；或因教區之爭而流教徒之血，則失去宗教救人救世之神聖任務矣！

五、宗教的存在價值　國防部總政治部編印的「各教經典選輯」③中，曾引用總統　蔣公的訓詞，說：「不能因為中國無國教的關係，就認為中國無宗教了。希望我們志士，認清天與神的觀念以及其宗教信仰，那是精神武裝中最精銳的武器。」我們讀了領袖的訓詞，可以知道宗教力量之偉大。

注　　釋

①成語。身教者從，言教者訟。

②民國四十年五月二日圖畫時報一五○號，地圖周刊曾詳細載各宗教分佈情形。

③中華民國五十二年三月國防部總政治部編印，備作「官兵精神教育輔助教材」。全書引用佛教者，佔二分之一強。

習　　題

一、宗教二字的定義是什麼？

二、宗教是怎麼形成的？

三、宗教對國家社會有什麼作用？

四、宗教徒的任務是什麼？

五、蔣總統在「各教經典選輯」中說，宗教有什麼價值？

第二課　宗教源流的探討

一、原始人類的生活　世界上之有人類，耶、回等教都說是由上帝或真主之所創造①；佛教則說是由光音天天眾，天福享盡，下降人間而為人類始祖②；進化論者③說是人類由猿類進化而來。但世界自有人類以來至今究竟有多少世紀，無論人類學家從多方面研究，都無法交代出一個確數來。唯原始人類都是茹毛飲血，巢居穴處，過的是和飛禽走獸相搏鬥的生活。這是歷史學家從過去五千年左右許多史跡上看出來的。④

二、人類的特點　圓顱方趾，頂天立地；有智慧，能思考；有智能，而從漁獵時代進入農業時代，或石器時代進入鐵器時代，取火熟食，構宮室以居⑤。但科學進步到太空時代，人類對於那天然的災害，如震撼山岳的大地震、翻江擾海的大颱風，即使科學萬能，科學家還是無法對付。何況知識簡陋的原始人類對於這無法抗拒的大雷、大雨、旱荒、水澇許多自然的災害，安得不瞠目結舌，而徒呼柰何！

三、應運而生的宗教　原始人類對於無法抗拒的災害不得不承認，冥冥中有「神」在主使，於是山神⑥、土地⑦、雨師⑧、風伯⑨、雷部⑩、電母⑪皆相繼出現。有領袖欲的狡黠者⑫抓住人類的弱點，捧出一個萬能之「神」、「上帝」或「真主」來，惟有祂們才是創造天地、人類之主，因而也就有權主宰一切。於是無知愚民惟有俯首帖耳以聽命於神，浸假而帝王公卿，皆在其掌握，所以十七世紀的歐洲，稱為神權時代。

四、神道設教　人類的智慧參差不齊，而世間有許多事，即使是上智者，有時也弄不清楚，而下愚之流，往往攝於神威而減少兇殘。所以號稱開化最早的中國，在書經⑬上也有「神人以和」⑭，堯曰：「咨！爾舜！『天』⑭之曆數在爾躬。」論語上說：「禱爾於上下神只。」儒書上言天；言帝、言神者，不一而足⑭。遺風餘韻，在臺胞們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拜拜上還可以看到。但就人性如水，下流者多而言，信神終比不信神的好⑮。

注　　釋

①見舊約創世紀、古蘭經第二章柏格賴二十一節。

② 見大正大藏第一冊，三○五頁、大樓炭經天地成品第十三，同冊一四八頁、長阿含經卷二十二、世紀經世本緣品。

③英國博物學家達爾文，作進化論曾有此說。

④參看東亞書社出版之「世界通史」。

⑤同上。

⑥辭源山部，名山君，注曰：山神也。史記武帝紀：泰一、皐山、山君、地長、用牛。引張羽詩，曰：「山君驅虎去。」

⑦神名，古以土地之神為社神，省稱土地。宋朱文公集有四時祭土地文數篇，見辭海上。

⑧司雨之神。周禮，春官大宗伯以槱燎祀風師。

⑨風神也。文選班固東都賦：「雨師泛灑，風伯清塵。」

⑩辭源雨部載：俗稱風、雨、雷、電，皆有神司其事。雷，謂之雷部，並引明道雜誌，云：「謝仙是雷部中神名。」

⑪辭海：司電之神，曰電母。引蘇軾詩云：「揮駕雷車訶電母。」

⑫黠，讀吉，邪慧也。辭源謂，陰狡之鼠為黠鼠。

⑬即尚書。

⑭四書五經，隨處可見。宋儒學案程明道篇：「詩書中凡有一個主宰的意思，皆言『帝』；天之賦予萬物者，謂之『天命』。」又孟子盡心篇：「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

⑮中庸、孔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切。射，音亦，詩作斁。格，來也。矧，況也。射，厭也。

習　　題

一、原始人類的創造，有幾種不同的說法？

二、神教是怎樣產生的？

三、原始人類所崇拜的神是些什麼神？

四、何謂神權時代？

五、天、帝、神三者，有什麼不同？

第三課　佛教是不是宗教

佛、基督①、天主②、回回③，④是世界四大宗教。除佛教而外，他們

第一、同樣地崇奉天主、上帝、神、真主為教主，不許有第二個信仰的對象。⑤教主和教徒之間是主僕的關係，教徒無成神或作真主之分，是為一神教。⑥

第二、祂們以新、舊約、古蘭經為唯一的寶典。教徒即使有所闡述，絕不能越出範圍，否則即是叛徒，應受到最殘酷的懲罰。⑦

第三、「神」或「真主」是天、地、人、萬物之創造者，也是主宰者。⑧

第四、在神自以為有理由時，是可以發動戰爭而使教徒流血的。⑨

佛教呢？佛教和他們有多分的不同：

第一、佛教，從教主釋迦牟尼佛口中知道，有十方三世諸佛，而佛佛平等；教主座下的諸大菩薩，如觀世音等，皆允許教徒信仰崇拜；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教徒與教主在內心上也是平等，只要依教修行，皆可以成佛，但不是多神教。

第二、佛教的經書現在有壹萬幾千卷，聽憑人研究，隨自己的瞭解而發揮。

第三、佛教主張，宇宙萬有皆仗因托緣而生，無能造者，無主宰者，蓋能生他者，必從他生。我們一讀　國父民生主義第一講中紡紗織布的譬喻，便可知道，緣生之理是顛撲不破的。

第四、佛教以不殺生為第一根本大戒，在任何情況之下寧可犧牲自己，不斷眾生的生命。

以上文比較起來看，佛教具備宗教條件，不能說，它不是宗教；它沒有其他宗教的專橫、殘忍、排除異己的惡相，我們不能說它是宗教；綜合起來，我們可以說，它是超宗教的宗教。

注　　釋

①辭海上部，本作「負荷神命者」解，與「救世主」同義，今則專以稱「耶穌」。

②舊約稱「耶和華」為「上帝」，分裂而後，乃有「天主」。

③回教從回紇傳來，所以名「回回」。

④伊斯蘭，服從義，服從上帝「安拉」也。見聖嚴法師的比較宗教學。

⑤舊約出埃及記第二十二章：「祭祀別神、不單單祭祀耶和華的那人，必要滅絕。」古蘭經第九章：「也未協助一人，對付你們的那些拜偶像的人。」

⑥「要信你們的主，必須站穩奴隸立場，認清耶和華與自己的主奴的關係。」見印順法師「上帝愛世人的再討論」上。（海刊四十四卷七月號），古蘭經第十六章：「你們的主是獨一的主。」

⑦古蘭經第十章：「安拉已對男女偽信士和逆徒們預許以火獄的火，永居其中，那火獄使他們滿足了，他們遭受安拉的驅遠，應受長期的罪刑。」創世紀七：「上帝降了四十畫夜的大雨，滅絕了地面上的一切。」

⑧創世紀二：「上帝用地上塵土造人，將生氣吹在他鼻孔裡，他就成了有靈活的人。」古蘭經第十六章：「安拉造化你們，而後取出你們的性命。」

⑨舊約第廿九章民數計上帝打了一次大勝仗，那上面談得很詳。回教，當摩哈默德在日傳教於麥地時，曾和麥加人打了一次勝仗。但對待敗者的態度遠勝於上帝。見孫繩武氏回教論叢、一八○頁。

習　　題

一、何謂四大宗教？

二、天主教的信徒將來可否成天主？

三、佛教的信徒將來可否成佛？

四、古蘭經是什麼教的寶典？

五、基督教創世紀說，人是上帝怎樣創造出來的？

第四課　佛教的產生

佛教是智信而非迷信①。梁任公②先生說：「佛教之最大綱領，曰『悲智雙運』。自初發心以迄成佛，恒以轉迷成悟為一大事業。佛教之言信仰也，必以教徒之智慧必可與教主相平等，故以起信為法門，佛教之所以信而不迷，正坐是也。」③梁任公，政治家亦學問家也。梁先生於佛教有此正確之認識，實在難得。所以我們要轉迷成悟，不能不與諸生一談佛教。

一、佛教的解釋　佛，印度話叫「佛陀」，譯成國語是「覺者」。他是人類中的一個徹底覺悟的人。中國人愛簡單，所以僅稱他為佛。教者，言教。佛陀將他所覺悟的真理用言語來教化我們，所以名佛教。

二、佛教的教主是誰　佛教的教主是釋迦牟尼佛陀。他姓釋迦，名牟尼④，佛陀是他的學位⑤。他是歷史的人物，不是理想中的神或上帝。

三、佛陀的身世　據南傳⑥佛教說，當二千五百一十五年（今民國六十年》以前的四月八日，佛陀降生於中印度迦維羅衛國⑦。實在降生的地點是現在的尼泊爾國⑧籃毘尼園，因為那個時候的尼泊爾是佛陀的外家。父名淨飯，是迦維羅衛國的國王；母名摩訶摩耶⑨。生七日而生母去世，由姨母摩訶波闍跋提夫人⑩哺育成人。十七歲結婚，娶耶輸陀羅⑪，生子羅睺羅⑫；十九歲出家；三十歲成佛；八十歲入般涅槃⑬。

四、佛教的產生　釋迦佛陀身為王太子，有崇高的地位，有優裕的享受，為什麼要出家呢？因為釋迦牟尼佛陀非常人也。他乘普度眾生的宿願，降生人間；又因遊觀四門，見老、病、死，觸發他的大悲，所以毅然捨俗出家⑭，坐菩提樹⑮下，經六年的參究而覺悟。五十年間，周遊各國，隨機說教，因有佛教之流傳。

注　　釋

①合乎情理者，為智信，否則即為迷信。

②梁任公，名啟超，清末民初之風雲人物。　國父倡導國民革命，推翻腐敗不堪之滿清；梁則鼓吹君主立憲，以保持其帝位，卒無成功，幾喪生命。曾受歐陽竟無居士唯識學之薰陶，頗重視佛教。著有飲冰室文集、佛學十八講等，行於世。

③見梁著佛教與群治之關係。

④釋迦，譯為能仁，大悲也；牟尼，譯為寂默，大智也。

⑤佛教的階段，分在家學佛者為優婆塞——近事男、優婆夷——近事女；出家，則沙彌——勤息男、沙彌尼——勤息女、比丘僧——乞士男、比丘尼——乞士女；聲聞、緣覺、菩薩、佛。佛為最高位置，猶今之讀書人最高學位之博士也。

⑥佛陀滅度後三百年頃，有阿育王出世，統一五印度，威權無比，初甚暴惡，後受佛教徒之感化，鑒於自己殺人之慘，罪戾必多，乃歸依佛教，大弘佛法，曾派出家人，傳教四方。其中有：派須那迦及鬱夕羅至緬甸國、摩哂陀至錫國。佛教因而遍佈南洋，是為南傳佛教。參閱佛學大辭典、一四二八頁、阿育王條。

⑦取其居天下之中也。

⑧亞洲一小王國，位於西藏及印度之間。

⑨摩訶摩耶，譯言大術。

⑩摩訶波闍跋提，譯為大愛道。

⑪耶輸陀羅，譯為持稱。

⑫羅睺羅，譯為障月，月蝕時生也。

⑬般涅槃，譯為圓寂，謂理無不圓，障無不寂也。

⑭出家，淺言之：謂剃髮染衣，脫離父母子女之愛而出兩片大門之家；深言之：度一切眾生同出生死煩惱之家，方名真正出家也。

⑮菩提，譯言覺道，因佛陀在此樹下覺悟真正之道故名。

習　　題

一、梁任公根據什麼理由說，佛教是智信，而非迷信？

二、印度話「佛陀」，譯成國語是什麼意思？

三、什麼是智信？

四、佛教的教主是誰？

五、佛教教主降生在中印度的什麼國？

第五課　佛教的東來

第一、中國人最初知道佛教的時期　據商務印書館出版、宋佩韋先生編的「東漢①宗教史」第二篇上說：

「佛教之影響於我們中國思想界者甚大，而它的最初傳入時期卻在東漢。」

但是在東漢以前，已經幾次見到或聽到佛教的跡象了。別的不去說它，只如朱士行②經錄上說：「秦王政③四年，西域沙門『室利房』等十八人始齎佛經來華，王怪其狀④，捕之繫獄，旋放逐回國。」

梁任公先生認為，此說實屬可靠，因為秦始皇與阿育王同時⑤。阿育王遣宣教師二百五十六人於各地，其派在亞洲者，北至俄屬土耳其斯坦⑥，南至緬甸，俱有確證，其有至中國者，非不可能。然適值秦始皇焚書坑儒⑦，故未能在中國發生任何影響。

第二、佛教確實傳入中國的時期　東漢明帝永平年間⑧，帝夜夢金人，身長丈六，頂有圓光，飛止殿庭。旦問群臣，知為西方之佛。逐遣使往求，得高僧攝摩騰、竺法蘭以歸，帝建白馬寺⑨以居之，譯四十二章經⑩等。編者按，作這樣記載的書籍很多⑪，但內容矛盾也不少。梁任公著漢明求法說辯偽，一概斥其偽妄，並且說，四十二章經是魏、晉之間中國人的偽造。

然後漢書⑫楚王英⑬傳說，永平八年詔令，死罪皆入縑贖，楚王英奉送縑帛贖罪……。詔報曰：「楚王英誦黃老微言，尚浮圖（即佛陀）之仁慈，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以助優婆塞、桑門之盛饌，因以班示諸國。」編者以為，後漢書，信史也；皇帝詔書亦不可偽造。詔書的時間是永平八年，楚王英篤信佛教，常常做齋僧的功德而為沙門行水。詔書中的盛饌，就是供養眾僧的飯菜，而受齋供的僧眾，決定不是少數人。不然，何以受到皇帝的注意？

據此，則永平八年以前早已有了佛教。而二高僧既不能否認其人，四十二章經亦不是魏晉時人所能杜撰。

注　　釋

①漢高祖劉邦，削平群雄，統一中國，於西紀前二○六年即皇帝位，建都長安，是為西漢，十一傳而至平帝，為奸臣王莽所篡。漢裔劉秀，號光武，起兵滅王莽，於西紀二十五年即皇帝位於洛陽，是為東漢或後漢。

② 朱士行，三國時魏人，曾至于闐求得放光般若，由弟子不如檀送歸洛陽，士行遂終於于闐。見梁高僧傳卷四。

③秦，戰國時五霸七雄之一，姓嬴氏，都咸陽，西紀前二四六年滅六國，統一中夏，廢封建制而為郡縣。始王名政，自稱始皇帝，由此二世、三世，乃至萬世，其實，甫二世而滅亡。

④原始佛教徒，剃髮、赤足、披黃袈裟，與中國人膚色、服裝都不同，故秦王以為怪人。

⑤秦始皇，西紀前二四三——二一○；阿育王，西紀前二六六——二三○。

⑥俄領中亞細亞之一州。

⑦秦始皇以咸陽諸生是古非今，惑亂平民，從李斯議，收天下之書，除秦紀及醫藥之書外，悉焚之；又坑殺咸陽諸生四百六十餘人。

⑧明帝，光武之子，名莊。作夢、求經，有說七年，有說十年，莫衷一是。參以楚王英事，當為七年或七年以前。

⑨在河南洛陽以東。漢明帝時，摩騰、竺法蘭初自西域以白馬馱經而來，館鴻臚寺，遂取為寺名，創白馬寺，此僧寺之始也。見辭源白部。佛學大辭典、洛陽伽藍記皆同。

⑩四十二章經多明說為後漢攝摩騰、竺法蘭譯。早已收入大藏，佛教界以之與佛遺教經、八大人覺經，合名為遺教三經。「佛說」二字，諸本中或有或無。有謂為佛陀滅後，聖賢僧集合佛語，為四眾弟子切膚之教誡。魏、晉間，高僧輩出，高僧不應作偽；在家人則無此悲智雙運之大方家也。

⑪王浮老子化胡經、袁宏後漢紀、四十二章經紀、牟子理惑論、梁僧佑出三藏記、梁慧皎高僧傳中摩騰、竺法蘭傳、漢法本內傳。

⑫後漢書：宋范曄撰，一百二十卷。

⑬楚王英：漢光武子，名英，封楚王，為在家人信佛最早者。

⑭黃老：黃帝、老子也。優婆塞，在家信佛男居士，譯近事男。桑門，沙門諧音，謂出家之男女，譯勤息，謂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也。

特注：此課多取材於宋佩韋先生之東漢宗教史。

習　　題

一、佛教是什麼時候傳到我國的？

二、我國最早的佛寺是什麼寺？

三、我國最早翻譯的佛經是什麼經？

四、最早來我國傳教的二位印度高僧叫什麼名字？

五、優婆塞是什麼意思？

第六課　佛教初期的發展

課題裡的初期，指東漢明帝至魏、蜀、吳三國而言，蓋三國而後，兩晉南北朝①佛教已進入興盛時期矣。

明帝永平年中，摩騰、竺法蘭二高僧受請而來，帝建白馬寺以居之，二公並譯四十二章經以傳世。此說雖為梁任公所否認，而後魏人楊衒之撰洛陽伽藍記②，其卷四中言，白馬寺在洛陽雍西門外三里許，並言明帝求法事。楊衒之本魏國人，去漢未遠，身在洛陽，目擊其寺，後人雖欲抹煞，不可得也。

所可異者，明帝而後，歷章帝等七帝③、六十年間，於佛教活動無跡象可言。或如梁高僧傳摩騰傳中所說：「但大法初傳，未有歸信，故蘊其深解，無所宣述」耳。

桓帝時有安士高④者，本安息國王子，父死，嗣位為王。然高雖顯貴，心好博學，尤喜佛法，博綜鑽研，無所不通。父死，嗣位為王，而深厭苦空，乃讓位於叔，策杖遨遊，遂來中夏，學通中國語文，乃譯長阿含、十報經等五十一種，五十四卷。續後支曜、支婁迦讖、康孟詳、竺大力、曇果、安玄、嚴佛調、竺佛朔、康臣⑤，這些高僧或居士，皆是在桓帝、靈帝之間從康居國，或月支國，或天竺國，先後來到洛陽，從事翻譯，所翻譯的經書大多收在大藏經中。

在曹魏者有曇柯迦羅、康僧鎧、曇無諦、帛延，皆嘉平⑥以後陸續來到洛陽，從事弘法工作。尤以曇柯迦羅，精於戒律，曾建立戒壇⑦為中國僧尼受戒，而為中國人受戒之始。

至於江南的吳國，佛法未行。先有支謙⑧居士者，本月氏國人，來遊漢境，避亂江南，受業於支亮，博覽經籍，遍習異書，先後翻譯經書四十五種，六十一卷。孫權深佩其才學，延為東宮師傅。赤烏⑨年間，康僧會⑩來遊吳國，營立茅舍，設像行道。因三七日中率領徒眾日夜精勤，求得佛之舍利⑪，火燒、鐵鎚，不能損壞，感動吳主孫權，建建初寺以居焉。於是江左教化大行。劉蜀，地區偏僻，佛法未周，故無可言。

注　　釋

①東、西晉：西紀二六五——四一九。南北朝：東晉之後，宋、齊、梁、陳四朝，皆漢人也，是為南朝；據北方者為後魏，後分東、西二魏。東魏為北齊所篡，西魏為北周所篡，北周又滅北齊，後魏、北周皆鮮卑族，北齊為漢而同化於鮮卑，是為北朝。

② 洛陽伽藍記，見大正大藏經五十二冊。

③漢七帝：章帝、和帝、殤帝、安帝、順帝、沖帝、質帝。

④安世高，有度墮落蟒身之前生道友事，見梁高僧傳一。

⑤彼時比丘僧無統一姓氏，大抵從月氏（讀肉支）國來者，多姓支；從康居國來者，多姓康；從天竺國來者，多姓竺。

⑥嘉平，曹魏廢帝年號。

⑦戒壇，受戒之壇場也。出家男女應受沙彌戒、沙彌尼戒、比丘、比丘尼戒。比丘戒特別尊重，要立高壇，延聘十年以上受戒資格之長老——現在叫三師（說戒、羯摩、教授）、七尊證——，登壇授受，方能得戒。

⑧支謙，博學多能，通六國語文，其人細長黑瘦，眼多白而睛黃，時人謂為「支郎眼中黃，形軀雖細是智囊」。

⑨赤烏，吳大帝孫權年號。都建業，即今南京。

⑩康僧會求舍利事，見大正大藏五十冊，梁高僧傳一。

⑪舍利，或云室利，譯曰靈骨，或堅固子。為人身之精華，因火煉而成，其形如珠，顏色大小不一，佛、菩薩、大阿羅漢火葬後，多有之。後人建塔供養，多有放光者，故曰靈；鎚打不壞，火燒不燬，故曰堅固。

習　　題

一、我國最早的佛寺白馬寺建於何時、何地？

二、魏人楊衒之所撰有關佛教寺院之書是什麼名字？

三、長阿含經是什麼人翻譯的？

四、來我國傳授戒律最早的是什麼人？

五、舍利是什麼東西？

第七課　佛教的宇宙觀

第一、宇宙問題之提出　上下四方，謂之宇；往來古今，謂之宙。由此時間、空間錯綜交遍，而成吾人共居之世界。此世界有分限耶？無分限耶？有始終耶？無始終耶①？

第二、宇宙問題之解答　夫時間、空間本無實在之自體②，皆依事物而假立。而吾人賴以生存者，實太空中之一物體耳。此一物體，其形似球，故曰地球。而地球與水、金、火、木、土、天王、海王諸星球同為八行星之一，同以恒星之太陽為主體，而月球則又地球之衛星也。古人缺乏天文地理之學識，多謂太陽繞地球而運行，甚至謂天圓而地方，中國以外皆蠻夷。拘墟之見，至可笑也。

自科學發達以來，西人利用儀器以觀測天空，乃得太陽系之結論。浸假而知，星河中有不可以數計之太陽系在焉。最遠之星球，其距離吾人所居之地球，有多至三百光年者。一九七○年美國人兩度登陸月球，科學至此，至矣！盡矣！無以加矣！然以佛學觀之，猶坐井而觀天也。

佛生在二千多年前，即有「虛空無盡故，世界無盡；世界無盡故，國土無盡；國土無盡故，眾生無盡」之說。金剛經不云乎？「須菩提！東方虛空可思量否？須菩提言：『不也，世尊！』『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③其文足可為證。

然以眾生之業感不同，故世界之形體亦別④。又以眾生心有生、住、異、滅，故世界亦有成、住、壞、空。然空而復成，成而復空，終始無盡。特以吾人壽命短促，無由得見，雖親經歷，又非今日之我。世界之有無分限、始終，讀此，可以知其概矣！

注　　釋

①此段文字，抄自常惺法師佛學概論。

② 時、空在百法明門論中，各為二十四不相應行法之一。十一心所，名相應行，起，必與心俱起故。行者，造作、遷流為義。造作是因，因必趣果，故名行。時、方、空等心不相應行法有二十四，依色、心、心所分位假立，不與心俱起，故名不相應。行為造作，要假時空，故亦名行。

③見金剛經第四分。

④世界有二十種形，見華嚴經卷第八、華藏世界品第五之一。

習　　題

一、宇宙二字的定義是什麼？

二、行星有幾種？

三、什麼是恒星？

四、金剛經是簡稱，試說出全名！

五、金剛經上說：「東、西、南、北、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否？」何謂四維？

第八課　佛教的人生觀

第一、人生問題的提出　位於兩間，兩手、兩足、富有思想活動力者，謂之人；從呱呱墮地直至一息尚存，數十年中相續不斷者，謂之生。在一般不知不識、渴飲、饑餐、睏倦則睡，飽暖則嬉、動乎其所不得不動，止乎其所不得不止者，對人生自無問題之可言也。然在稍有思想者，覺吾人在此無限大宇之過程中，僅佔此區區數十寒暑，將生之時，果從何來；既死之後，復歸何處。生前死後，其有知也耶？果其有知，現在何以不知；過去、未來無知，中間何以有知。不特此也，同為人類，有生而聰穎，一聞千悟而為知名之聖哲；有生而愚魯，苦學無成而為落伍之昏庸者①。至於富貴功名，風雲得路、窮愁潦倒，衣食不周者，不啻天壤之別。而忠厚仁慈，古道熱腸者，有之，奸刁頑劣，為害社會者，亦有之。千品萬類，至為不齊，果何為其然耶？

第二、人生問題之解答　夫芸芸眾生，千形萬態，其數何止恒沙，人類在萬物之中惟稍具靈智耳！人不能離萬物以獨生，萬物亦因人而存在。在佛學則以人為正報，世界為依報，依正互融，人物交錯，而構成此一現象界。若——窮其根源，不啻入海算沙，徒勞心智也。

今以「緣起」與「業」言之：何謂緣起？因緣②和合而生起也。何者是因？眾生心也；何者是緣，有關之萬法也。萬法之中又以一法為因，他法為緣。仗因托緣，乃有法生，吾人亦萬法之一也。

舉例以言，如建屋舍，由主人因事實之需要，動一念建築之心，此因也；籌畫資金、設計繪圖、包商承建、工人材料，皆緣也。因緣具足，有房屋生。至於生物，皆以識大為因，五大——地、水、火、風、空③為緣，因緣具備，有生物生。

雖然生物同以六大為因緣，何以有生而為人，或雞、犬、牛、羊之別乎？是即「業力」④使然，無可怪者。如吾人一生之中所作所為皆屬善業，則死後識大秉此業力而投人；反之，其所作所為皆屬惡業，則死後隨其業力轉生而為畜生。如同一教室、同一老師上同一課程，而學生所得多有不同，是即用功與否，或智愚有別，自得不同之結果。

眾生之業因千差，所得之果報自然萬別。明乎此，則上文所提之疑問皆可迎刃而解也。

注　　釋

①此段文字抄自常惺法師佛學概論。

② 親能生起為因，疎能助長為緣。

③通常皆以地、水、火、風為四大；楞嚴經加空、識、見為七大。此中攝見歸識，則為六大。大者，普遍也。

④眾生日用行為不離善、惡兩途，善、惡是業，業即是因，因必招果。又業名為種、如稻種子必生稻芽。又如學生讀書，用功，則成績必好；不用功，則成績必差。事有必至，理有固然者也。

習　　題

一、何謂因緣？

二、業力有幾種？

三、人為何有智愚的差別？

四、何謂六大？

五、六大之中幾種是因，幾種是緣？

第九課　佛教與社會

群體生活的組合，名叫社會。這是極廣泛的一個名稱。在這一廣泛的社會之中，如以區域言，可以說，美國有美國的社會，日本有日本的社會，城市有城市的社會，鄉村有鄉村的社會。以職別言之，則商業社會、工業社會。因為血緣、語言、文字、生活習慣有甚多的不同，因而造成一個極複雜的社會。所以政府必定要用教育機構來教育之，分設行政、法律、警察機構來統治之。教育、法律之所不及，則以宗教信仰來齊一之。那麼宗教的本質應與人為善，帶給人間以和諧。如歷史上的十字軍東征①，戰爭了近二百年、近年來的「以阿」②之爭，也是宗教成分居多，這就失去了宗教存在的意義了。

佛教呢？我現在引宋文帝③與何尚之的一段問答，我們讀了以後，就知道佛教和社會的關係。佛祖統紀④卷三十六、法運通塞志載：宋文帝元嘉十二年，帝謂侍中何尚之曰：「范泰、謝靈運常言：『六經⑤本在濟俗，若求性靈真要，則必以佛理為指南。』近見顏延之折達性論⑥、宗炳難白黑論⑦，並明達至理，開獎人意。若率土皆淳此化，則朕坐致太平矣！」尚之曰：「……夫人能行一善，則去一惡；去一惡，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萬刑息於國，此明旨所謂坐致太平者也。」……帝說，曰：「釋門有卿，猶孔門之有季路⑧，所謂惡言不入於耳也。」

注　　釋

①歐人欲於回教屬地奪還「耶路撒冷」聖地之戰後，凡七次——從西元一○九六年，至一二七○年止。凡參與戰役者，以紅十字章著左臂，故名十字軍。見辭源十字軍條。即今以阿之戰，其焦點仍在耶路撒冷。

②「以」，以色列也，國名，希伯來人所建立。自猶太王所羅門歿後，內亂相繼，西元前九五三年遂分為以色列、猶太二國。嗣後以色列人保持其獨力者，二、三百年，崇奉一神教，西元前七二二年為亞述王所滅。由於以色列人愛國心強烈，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仍然獲得獨立。「阿」，阿剌伯之簡稱，地名，亞細亞西南部，波斯灣、紅海間之半島。穆罕默德嘗創回教國於此。

③宋文帝，為南朝劉宋開國皇帝劉裕之子，名義隆，在位三十年，時和世泰，史稱元嘉之政。

④佛祖統紀、書名、五十四卷。趙宋志磐法師著。自周昭王二六年至宋仁宗天聖六年止，凡二千二年中，於佛教事無所不載。

⑤六經：詩、書、易、春秋、禮、樂。

⑥達性論，何承天撰，顏延之著論折之。

⑦劉宋沙門惠琳作黑白論，與佛理相違，宗炳作論難之。琳後感疾，膚肉糜爛而死。上二條，見弘明集卷三。

⑧子路聞善言，則拜。

習　　題

一、宗教對社會的本質應該是什麼？

二、何謂六經？

三、耶路撒冷是那一個宗教的聖地？

四、何謂十字軍？

五、何尚之對宋文帝說了些什麼有關佛教的話？

第十課　佛教與倫理（一）

第一、倫理的根源　倫者，類也，又常也，就人與人之間而言，是同類也。理，紋理或條理也。也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有一定不變而又應當永遠遵守的道理。這一道理，大家都能保持不變，則家庭和諧，社會安定，國家富強，這就是條理或紋理。

蔣總統曾引述　國父的話，說：「民族思想是根於天性。」又說：「民族主義，卻不必要什麼研究，才會曉得的。譬如一個人，見著父母，總有一種親愛的表示，決不會把他當作路人看待。」①

諺語有云：「父子天性。」「天性」就是倫理的根源。所以孟夫子說：「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依孟夫子的說法，孝親敬長，都是以仁義為其出發點。孩提之童怎能知道什麼是仁義？然而這是人類從本心上發出來的良知，是不學而能的，這就是所謂天性。

國父的話是將孝親敬長的心行擴而充之，放大到整個民族上去，就演變成民族性。同一民族的人有同一血統、同一語言、同一風俗習慣的關係，可能結成堅強的壁壘，而捍衛國家。猶太民族的「以色列」，就是一個先例。

第二、佛教的說法　至於佛教的倫理，它的範圍則更大了。佛、菩薩以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所以親一切眾生如赤子。梵網經上說：「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我生生無不從之受生。」基於此理，所以地藏菩薩發大願心——「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四十二章經又說：「慎勿視女色，亦莫共言語。若與語者，正心思念：『我為沙門，處於濁世，當如蓮華，不為泥污。』想其老者，如母，長者如姊，少者如妹，稚者如子。生度脫心，息滅惡念。」③這是從人倫的觀念引導行為歸於道德。究其極，無不以「良知」為其根源也。

注　　釋

①取自陶唐先生作、高職用三民主義第一冊。

②孟子、盡心章。

③四十二章經第二十九章。

習　　題

一、何謂倫理？

二、佛教倫理與社會倫理有何不同？

三、梵網經說：「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這是基於什麼道理而言？

四、何謂沙門？

五、佛教徒見女性應該存什麼想法？

第十一課　佛教與倫理（二）

孔孟以仁為倫理的核心，也是道德的根本。所以論語上孔子答覆弟子的問「仁」，因問者的根機不同，答覆的詞句亦各各有別，且不許可某一個人夠得上稱「仁」。而於君臣、父子之間，則開出五個節目，作為人倫的綱要①。這個節目是：

一、父子有親　父子有親的「父」，當然包含了母親在內。所謂「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是天罔極②。」論語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隠，子為父隱。」③「直」心，是亦聖賢之道，為了父子之恩不得不互為隱瞞。孟子曰：「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④所以昔時多易子而教也。

二、君臣有義　義者，宜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⑤禮與忠是君臣相處最適宜的條件。然而君、臣是專制時代名稱，現在民主政體，這「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豈非過時而應該廢棄嗎？不然，名稱雖有不同，原則卻沒有變。因為君可以代表國家或團體的領袖；臣則可以代表國民或部屬。政府要愛護民眾，國遇部屬，同時國民要效忠國家，愛戴領袖。不如此，則世界永無寗日。

三、夫婦有別　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詩經上說：「宜爾室家，樂爾妻孥。」人與人之間再沒有比夫婦倆口最親密的了。有別者，可以有兩個說法：一、男子治外，而女子主內，各事其事；二、夫妻間的親密只能在閨房之內，至於大庭廣眾之間，還應該以禮自持。假如夫妻行動随便，那就要影響青年兒女的心理。

四、長幼有序　序者，次序。就是親族鄰里之間要有尊卑的次序，次序也就是禮貌。諸如，哥哥對弟弟要友愛、弟弟對哥哥要恭敬。必如此，家庭才能和樂，社會才能安定。

五、朋友有信　四、五都是社會關係。社交場合，長幼之間應該有一定的禮貌，而彼此交往，尤必須守時、守法。一失去社會人士的信仰，你就別想立腳。

注　　釋

①中庸第二十章，孟子、滕文公篇。

②昊，讀皓，夏為昊天，言氣皓旰也。詩見詩經蓼莪篇。

③論語、子路篇。

④孟子、離婁章上。

⑤論語、八佾篇。

習　　題

一、孟子以什麼為倫理的核心？

二、何謂五倫？

三、夫婦為何要有別？

四、朋友為何要有信？

五、不守信的人會有些什麼後果？

第十二課　佛教與倫理（三）

昔有人謂，釋迦牟尼佛背棄其君、親、妻、子而出家修道，雖幸致成佛，終難免不孝之譏。解之者曰：是不知佛者之謗語也。

夫佛本乘度生之大願，來此濁世。父、母、妻、子，皆夙昔與之同願，故先後降生人間，共同成就其大願也。由是以言，固不必如同凡俗，晨昏定省，或盡扶養義務。且王宮之內何所不備，甘旨之奉亦不必王太子之親承。彼以凡情而度聖境，宜乎其扞格不入也。

況梵網經①中金口親宣，「孝名為戒」。觀無量壽佛經②為淨土宗主要經典之一，教修行人修十六觀門，求生淨土，但以「一者，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為先務。佛說淨梵王般涅槃經③載，淨梵王將捨命前，老病侵尋，深感痛苦，念子孫心切，心急如焚。其時釋迦世尊在王舍城，聞此消息，不遠千里，率胞弟難陀、堂弟阿難陀、兒子羅雲，回迦維羅衛，親侍疾病，百般安慰。王既逝矣，親視含殮，並為後世眾生作表率計，親與難陀、阿難陀、羅雲等槓抬王棺至火葬場，火葬而後，建紀念塔而後乃已。

吾人讀此可知，佛教足能輔助中國政教所不及者，謗之者，多坐井觀天之士也。

注　　釋

①梵網經、二卷、後秦鳩摩羅什譯，菩薩十重、四十八輕戒在焉。大正藏廿四冊、九九七頁。

②一卷，劉宋畺良耶舍譯。大正藏十二冊、三四○頁。

③一卷，劉宋沮渠京聲譯。大正藏十四冊、七八一頁。

習　　題

一、釋迦牟尼佛離親出家是否是不孝的行為？

二、梵網經上是怎樣講孝的？

三、觀無量壽經中說，要以什麼為求生淨土的條件？

四、釋迦牟尼佛是怎樣為他父親送終的？

五、讀了此篇有什麼感想？

中華民國三年，　國父講「宗教與政治」，說：「民國成立，政綱宣佈信仰自由，則固可以消除昔日滿清時代民教之衝突，然凡國家政治不能及者，均幸得宗教有以扶持之，則民德自臻上理。……願國政改良，宗教亦漸改良，務使政治與宗教互相提挈。」

梁任公有言，曰：「嗚呼！佛學廣矣，大矣，深矣，微矣！豈區區末學所能窺其萬一。以佛耳聽之，不知以此為讚佛語耶？抑謗佛語耶？雖然即曰謗佛，吾乃冀可以此為學佛之一法門，吾願造是因，且為此南贍部洲有情眾生造是因。佛力無盡，我願亦無盡。」（錄自梁著「論佛教與群治之關係」。）中華民國六十年十月臺灣光復節日　編者識

〈佛教私立智光高級商工學校德育課本（高一下）〉

第一編　佛教與倫理（下）

第一課　佛教的人乘①教育

上一篇關於佛教，只講了佛教的產生，和佛教初期的發展。本校是佛教徒辦的學校，應該灌輸同學們一點佛學知識，以袪除你們對佛教的誤解。

然而佛教浩如煙海，博大精深，似乎對你們是一無用處。但是佛教也有切近人生而為在何人都可以實踐的教育，名為「人乘佛教」。人乘者，人能乘此佛法——接受此種教育——仍能轉生為人也。猶如乘車，由此處至彼處，由彼處仍可回返此處。

人者，忍也。我們所居住的這一世界備具諸苦，無一可樂，而人類卻安之若素，以苦為樂，耽著不捨而忍受之也。誠如老子道德經②所說：「眾人熙熙③，如享太牢④，如登春臺。」⑤所以佛陀說，我們是最可憐愍者。

如此說來，佛教又落於消極、厭世的悲觀主義者了。不，絕對不是！因為人為萬物之靈，既可以為惡，也可以為善。為善，固可以使人格昇華，甚至可以上升天道；但為惡，必定要墮落地獄、餓鬼、畜生，受無量苦。

唐宰相裴休⑥曾經說過：「鳥獸懷獝狘⑦之悲，鬼神⑧有愁憂之苦，諸天⑨耽樂，修羅⑩好瞋；能發大心⑪、趣菩提⑫者，唯人道為能耳。」⑬可惜的是，人性如水，下流者多。迷戀現實，病入膏肓，雖扁鵲復生，亦無如之何也矣！

基於此理，佛陀嘗誥誡弟子們，說：「一失人身，萬劫難復。」又說：「莫於袈裟⑭下失卻人身。」對於人身的珍惜，佛陀是何等的重視！ 

注　　釋

①人乘：佛教有人天乘、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佛乘，五乘佛法。今只講人乘。

②老子，姓李，字伯陽，諡曰聃，亦稱老聃，周人。作「道德經」五千餘言，幽深奧秘，為東方哲學之傑出者。

③熙熙，和樂之。見辭海火部十畫

④太牢，牛、羊、豕也。牛、羊、豕之閑，曰牢，故三牲具，謂之太牢。古時饗大賓之禮。閑，馬闌也，養牲畜之所。

⑤春臺：春景融和，登臺遠眺，心曠神怡，喻盛世也。

⑥裴休，唐宣宗時人，篤信佛教，尤好禪宗。嘗親近黃檗禪師，亦圭峯大師之方外友也。

⑦獝、狘，讀卒、月，鳥獸驚走之貌。

⑧⑨⑩：鬼神、諸天、修羅，皆六道之一。

⑪大心，捨己利人之心。

⑫菩提，譯言覺道，即成佛也。

⑬見圭峯大師圓覺大疏鈔序。

習　　題

一、何謂人乘佛教？

二、老子是什麼教的教主？

三、老子是那一朝代的人？

四、何謂太牢？

五、什麼是大心？

第二課　人乘佛教（一）——持五戒一

人乘佛教之人乘，已如第一課所講。那麼什麼是人乘佛教呢？人乘佛教有二，茲分別略述如下：

第一、五戒，五戒者，第一、不殺生、第二、不偸盜、第三、不邪淫、第四、不妄語、第五、不欲酒。

戒者，禁止義。殺生、偸盜、邪淫、妄語、飲酒，這五種動作是損害個人德行，擾亂社會治安，有傷風化、妨害家庭、損人名節，和背信棄義而使人喪失理智的，所以都在禁止之列，因而加上一個不。「不」，就是不許我們做這五件事，文言文就是戒。

第一、「不殺生戒」　何故不殺生？「生」，有生命、有知覺、能活動的動物，都叫做生物。是凡有生命的動物，男女也、飲食也、居處也、睡眠也、繁殖其種類也、趨吉避凶也，無一不與人同。而萬物之靈的人，本有五穀①、瓜果、菜蔬以養其生。但猶不能滿足其饞吻，不惜掘陷阱、設網罟、腰弓劍、手獵槍，上山林，入江海，取鳥、獸、魚、鼈，殺而食之。牛、羊、雞、犬，是人所畜養，食其肉而寢其皮，更以為是理所當然。

殊不知，貪生而惡死，生物尤甚於人。易經上說：「天地之大德，曰生。」②所以湯王網開三面③，孔子弋不射宿④。尤有甚者，生物正被殺時，生瞋怒心而懷報復，這是事所必然。世界上武裝戰鬥永無休止，不是無因而來的。古時願雲禪師有戒殺詩說：「千百年來盌裡羹，冤深如海恨難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

同學們！我們講這個，並不限令你們喫素，只是長養你們的慈悲之心。至少不要虐待動物，於我們無妨的生物，不要殺害牠。不因貪著口味，而多殺生靈，保管你們獲得少病、長壽，五官、四肢，不遭到殘廢的果報。

注　　釋

①五穀：稻、黍、稷、麥、菽。

②天地之大德，曰生。見易經繫辭下傳初。

③網開三面：帝王世紀：「湯出，見羅者，方祝曰：『從天下者、從地出者、四方來者，皆入吾網』。湯曰：『嘻！盡之矣！』乃命解其三面，而置其一面。」

④弋不射宿。弋，讀翼，橜也。以繩繫矢而射也。射，讀失，以矢射物也。見論語、述而章。

習　　題

一、何謂五戒？

二、戒的定義是什麼？

三、何謂不殺生戒？

四、何謂五穀？

五、持不殺生戒，有什麼好處？

第三課　人乘佛教（二）——持五戒二

五戒中的第二是「不偸盜戒」。乘人不備，而竊取其財物，謂之偸；明火執杖，或攜帶槍械，或糾合多人，威脅事主，而掠奪其財物，謂之盜。

他人財物屬他人所有，是法律之所保障，或一家生活之所需。而我以卑鄙手腕，或恃眾逞強，竊之、盜之，使他懊惱，甚至失去生活所依，是人類之蟊賊①。其他走漏稅收、偸工減料、白坐交通工具，皆偸盜也。

第三、「不邪淫戒」　男女欲事謂之淫。非合法配偶而有苟合之行為者，謂之邪淫。邪者，不正也。傷風敗俗，莫此為甚。古有柳下惠②坐懷不亂、烈婦為男人執捉其臂，而立以刀斧斷去之。此皆守身如玉之榜樣也。

第四、「不妄語戒」　不實之語言是為妄語。吾人有一言語，虛妄不實，而為人識破，則永遠不為他人所信仰。儒家中心思想，除「仁」以外，則為「誠」。所謂「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以上四戒，在佛教則為做人以至成佛之基礎，故在所必戒。在世法亦為法律所不許，社會所不容，親戚朋友所不齒。

第五、「不飲酒戒」　酒是富有麻醉性之飲料，宴會與歡樂場中不可或缺之物。然多飲，則謂之酗酒，且使人神經麻木、喪失理智，多少寡廉鮮恥或鬥毆、車禍之患害，皆發生於酒醉以後。故酗酒之酗，從酉，從「凶」。

孔子曰：「唯酒無量，不及亂。」③然不及佛教之「一滴不可沾唇」之澈底。蓋「履霜，堅冰至」，能飲一盃，即能飲多盃，以普通人中有自制力者，實不多見。

注　　釋

①蟊，音謀，禾苗害蟲。

② 柳下惠，春秋時魯人，姓展禽，名獲，居柳下，平生直道而行。死後，門弟子諡曰惠。

③惟酒無量不及亂，見論語、鄉黨篇。

習　　題一、為什麼要持不偸盜戒？二、那些行為是屬於犯偸盜戒的？三、合法夫婦的性行為，犯不犯淫戒？四、什麼行為是屬於犯邪淫戒？五、何謂妄語戒？

第四課　人乘佛教（三）——修十善

第二課中不是說人乘佛教有二種嗎？第一、五戒已經講過，今天講到第二、十善了。

十善①為五戒之擴充。五戒僅及於身、口，十善並涉及到意識心②，並將妄語戒範圍擴大。今以表對照如下，並略釋其義：

十善中缺飲酒一戒，蓋飲酒僅百分比中之少數人也。不兩舌者，不對甲說乙，不對乙說甲，而挑撥離間他人之感情。不惡口者，不麤言穢語以罵人，顯得自己毫無修養。不妄言，同五戒中之不妄語。綺語者，用說話的技巧而行諂媚，以騙取他人的利益，是正人君子所不屑為。不應為我所有的利益而巧取豪奪，謂之貪。遇不如意的事，耳紅面赤，大動無明，甚至殺人，謂之瞋。貪名、貪利、貪色，皆可以使我身敗名裂；而暴怒傷肝，不但喪失人與人間之和氣，抑且自己害了自己。明白事理、不貪、不瞋，則不愚癡而有智慧了。

注　　釋

①善：善行的標準，順乎人情而於人有益也。

②意識心，簡言之，即吾人知痛癢，動喜怒，只可以體會，而不可執捉的那個東西。

習　　題

一、十善法中那幾種屬於身體的行為？

二、那幾種屬於口舌的行為？

三、那幾種屬於意識的行為？

第五課　人乘佛教（四）——歸依三寶

殺生、偸盜、邪淫、妄語、飲酒，或貪、瞋、癡，在這許多行為上加一個「不」，這僅是消極地不為惡。我們還要進一步來積極地為善，纔能使我們的人格昇華，做一個出類拔萃的良好公八五民，進而能領導社會——為他人的模範，如模範母親。

那麼我們如之何纔算是積極地為善呢？我們要：一、愛護生物（歐西國家的人民，倒提雞鴨，謂之虐待動物的）。二、以自己的財力、智能幫助別人。三、守禮義、知羞恥。四、說和合語。五、說溫柔語。六、說誠實語。七、說有利益於人的語。更進一步不貪而能布施，不瞋而能溫和，不愚癡而修學智慧。

人性是隨時有變化的，要能按捺住自己的惡性，必得要歸依三寶。三寶是：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是佛寶；佛所說的言教是法寶；過獨身生活，犧牲富貴榮華、父母妻室兒女天倫之樂，而專以奉行佛陀教誡，傳佈佛教為職志的出家男女——僧、尼為僧寶。

歸依是歸投依靠的意思。我們歸依了三寶，做佛教信徒，就如嬰兒之有母、海洋中行駛的舟船有舵、有指南針。

孔夫子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①又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②皆富有宗教的意味。

美國人的科學發展到登陸月球，美國總統就職的時候，要一隻手按住聖經而宣誓。就職以後，馬上去教堂祈禱。歐西各國，初生的嬰兒就要受洗。所以人家的富強，不僅僅乎靠了飛機、原子彈。同學們！應該有此警覺。

注　　釋

①「君子有三畏」，見論語、季氏章。

②見同上。

習　　　題

一、何謂三寶？

二、為什麼要歸依三寶？

三、什麼是僧寶？

四、何謂君子三畏？

第六課　佛法不離世間法

——錄自太虛①大師全集精裝本第三冊二三八頁「人生的佛教」——

人生的解釋，狹義說，是人類整個的生活。在人類生活中做到一切思想行為漸漸合理，這就是瞭解了佛教，也是實行了佛教。

因為佛陀教人持戒修善，息滅煩惱——貪、瞋、癡，就在使人類的生活合理化。人類生活中可共同通行之道，便是道德。互相欺詐、淫亂、爭奪、殺害，皆是不道德的行為。佛法的責任在切實地指導這些人改進，使其互相推誠、仁愛、謙讓、扶助。這就是學佛的初步。

學佛不一定要住寺廟、做和尚②、敲木魚。果能在社會中時時以佛法為軌範，日進於道德化的生活，就是學佛。

美國杜魯門③總統曾經說過：「在今日高度科學發展下，亟需高度的道德配合，重造和平幸福的世界。」因科學發展，製造新式武器，如不以道德運用、駕馭，則為害人類，將無底止，此則非昌明高度道德性的宗教不可。佛教的本質是平實切近而適合現實人生的，不可以中國流傳的習俗來誤解佛法是虛無渺茫的，使人類生活合理化、道德化，就是佛教。

注　　釋

①太虛，浙江省海寧縣人，十六歲出家，天童寺受戒，因閱覽藏經而開悟。曾參加革命運動，革新佛教，席不暇暖者幾十年。三十六年三月十七日圓寂於上海，得年五十九歲。著述七百萬言。

② 和尚：印度語，譯云力身，是出家人最高的尊稱。

③杜魯門：美國美蘇里州人，一九四五年任美國總統。以二顆原子彈，摧毀日本，結束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就是他。

習　　題

一、試述我學佛以後所得到的受用。

第七課　中國流傳的習俗

習俗，即習慣與風俗。現在只是狹義地說，說由中國人的習俗，演變成佛教的習俗之範圍以內的事。

佛教寺廟，只是供給信徒燒香、拜拜；和尚，只是為信徒中之死亡者念經、拜懺。而信徒們對已死的親人，則大燒其紙錠、冥票、紙房、紙人、紙器皿，不都是迷信者無益的消耗嗎？這就是一般人對佛教的看法，也是誤解和毀謗的來源。

現在談談紙器之由來。殉葬這個名詞，同學們聽說過沒有？據辭書上説：「殉葬，以物從葬也。古禮殉葬用塗車①、芻靈②等明器③埋於塚中，亦有用人殉葬者。」如綱鑑易知錄④卷一載：「周襄王三十一年夏，秦⑤穆公卒，葬雍⑥，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⑦資治通鑑⑧秦紀二：「三十七年（西元前二一○）秋七月，始皇崩於沙丘平臺⑨……。九月，葬始皇於驪山㊉。奇器珍寶，移藏滿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以銅鑄其形像，以機相灌輸。後宮無子者，皆令從死。」這一類的事，歷史上記載甚多。

用活人殉葬是殘忍的行為。後來由有人性的人用精密的技巧，以木質製成一種像人的木人，名字叫「俑」的來代替活人。但製作精美，連眼、耳、嘴、四肢都能活動。孔夫子見到了，仍然覺得不忍，所以歎息地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⑪因此凡有喪事的人家，就以紙人、紙馬而為死者的衛從。

金銀珠玉的殉葬，後來不斷發生盜墓露屍的慘案，所以纔用紙錢、紙錠來代替。

憑良心來說，這些近於迷信的舉動於佛教有絲毫的關係嗎？然而它們的來源，還是我們中國人篤於親親之誼，事死如事生⑫的「人倫」大道所由產生。

注　　釋

①塗車：以泥塗為車，曰塗車（以采色塗車，以象金玉），古時送葬之明器也。

②芻靈，束茅為人、馬，用以殉葬者（人御車、馬拖車）。

③明器，伴葬之器物也。其曰明器，神明之也。以上皆見禮記檀弓篇。

④綱鑑易知錄，清山陰吳楚材編纂，十卷。

⑤秦，國名。周孝王封伯益之後，原在甘肅天水，後移陝西興平，又移咸陽，為戰國七雄之一。

⑥雍，今陝西鳳翔縣。

⑦黃鳥，詩經篇名。詩曰：「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

⑧資治通鑑，北宋司馬光於神宗時編纂，費時十五年而成。

⑨沙丘平臺，今河北省平鄉縣東北。

⑩驪山，在陝西省臨潼縣。

⑪俑，讀勇。孟子、梁惠王章：「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飢而死也。」注曰：「古之葬者，束草為人，以為從衛，謂之芻靈，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則有機發而太似人矣。故孔子惡其不仁，而言其必無後也。孟子引之，蓋以孔子於俑尚以其太似人而惡之，活生生的百姓，為其君者乃忍心視其飢寒而死乎？

⑫事死，如事生，見中庸十九章。

習　　題

一、我學佛的人對這些近於迷信的舉動應該奉行，還是不奉行？

二、說明奉行的理由。

三、說明不奉行的理由。

第八課　經懺的來源和意義

念經與拜纖，用以超度已死的親人，也是中國人的習俗之一。不但同學們對於這一問題不瞭解，就是請和尚念經拜懺的人，他們也未見得明白。只是眷屬間的恩愛，希望已死的人得到安樂，就算盡到了生者之心。我現在分幾點為大家說明。

第一、經懺的來源：經是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陀金口親宣，由中印高僧將印度文譯成華文而流傳到現在的；懺是中國歷代高僧依佛經而造的。如梁武帝①時十大高僧造的梁皇懺②、唐悟達國師造的水懺③等。

第二、經懺的意義：經，常道也。如古聖賢說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是治國齊家的大道，一經變更——破壞，天下就要大亂了，所以孔夫子刪訂的書，皆叫做經。佛說的苦、空、無常、無我、不淨、戒、定、慧，也是千古不易的常道，所以也稱為經，而且與儒家之教是表裡相應的。

懺者，懺悔。懺除以往，悔改將來也。如同學們犯了校規，你只要對主管人員承認自己的錯誤，以後不敢再犯，學校裡也就寬恕你了。

注　　釋

①宋、齊、梁、陳，史稱南朝，以同建都於金陵——南京故。蕭衍篡齊而自立，國號梁。後人以武諡之，故曰武帝。

②武帝亡后郗氏，生前因妒忌而虐待武帝的侍妾，死後墮落蟒身，現形御花園，武帝見之，大驚失色，且呵斥之。郗氏夜來托夢於武帝謂：因妒墮落，痛苦異常，求為懺悔。武帝許之。因集京城高僧，採集經文，為造懺悔法十卷，因定名為梁皇寶懺。並延高僧禮拜，郗氏乃得脫蟒身而生天。李延壽撰的南史列傳卷六上有郗后的傳。傳中有郗后死而化龍，通夢於歲帝的記載，文繁不錄。

③悟達，唐時人，以道學受憲宗皇帝知遇，尊為國師。悟達亦名知玄，未顯達時，寓京城某寺。時有隔房僧，患黃水瘡，周身膿血，腥臭難聞。知玄為之洗滌膿瘡，灌其污衣，並覓藥為之治療。此僧瘡愈，將有遠行，辭知玄，曰：「汝將來有大難時，可到西蜀彭州九隴山相尋，其山以二松為誌。」知玄受帝命講經，憲宗以沈香木為製寶座。知玄登座時，起了一念虛榮心，雙膝忽生人面瘡，痛不可忍，醫藥罔效，而人面瘡且須以薄肉片餵之。知玄無柰，辭憲宗帝，遠遊西蜀，問知九隴山，尋到二高松，以杖擊之

。忽雲霧開朗，湧出一所雄偉莊嚴之大寺，而病僧立石階上，遙遙相迎，招待其食宿。知玄訴以疾苦。病僧曰：「無苦！明早當洗汝以池水，立可痊愈。」次晨，命童子引至寺前池邊，掬水洗之。人面瘡忽作人言，曰：「莫洗！待吾告汝以淵源：余，漢景帝時晁錯也，汝則為袁盎。汝以嫌隙，因七國之亂，唆景帝以殺我。幾百年來，因汝世為高僧，覓汝不得，今以國師之尊而貪戀虛榮，故來索命。今承迦諾迦尊者（五百阿羅漢之一），洗我以三昧之水，我得超脫，且與汝解冤矣，汝其珍重。」知玄此時方知，昔日病僧乃阿羅漢迦諾迦尊者之示現，倘彼時以勢利眼光遇之，安得今日之奇遇。擬回寺禮謝，而偌大寺院已湮沒於雲霧瀰漫之中，不可復見。知玄大生慚愧，乃結茅其地，撰慈悲三昧水懺三卷，六時禮拜，懺悔多生多劫身、口、意所造十惡。水懺因而傳流至今，歷久不衰。

習　　題

一、超薦亡者為什麼要念經？

二、梁武帝為什麼請高僧造梁皇懺？

三、水懺是什麼法師造的？

四、拜懺對生者有沒有益處？

五、懺悔的定義是什麼？

第九課　經懺的作用

要瞭解念經、拜懺的作用，先須信仰我們的肉身可以死，而性靈是不滅的。有些人誤以為，人死如油盡燈滅，這是唯物論①者的斷滅見。

我們的「性靈」本來是淨的、善的，只由於受不了七情②、六欲③的襲擊，於是起貪、瞋、癡，造殺、盜、淫，掮了一身的罪惡而不自知，直待到一口氣不來，纔知道「萬般將不去，唯有業④隨身」。

已死的人惡業重者，隨時墮入地獄，否則孤魂飄渺，孑然一身，生前的眷屬依稀渺茫，一無所知。唯鬼魂脫離了肉軀，就有天眼、天耳等⑤五通，如果陽間的眷屬為他念經、拜懺，一、由於和眷屬有天性的連繫，二、由於多生的習慣⑥，一聞鐘、磐、魚、鼓、經聲、佛號，不期然而然地領悟到人命無常，因果報應，無一而不是事實。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時的死者——性靈，就能因起懺悔之心，而得到超脫幽冥的覊袢，獲得自由或光明的境界。

看經、誦經、拜懺、放燄口的功德故事，在名人筆記裡多得是。諸如清朝人陳其元著「庸閑齋筆記⑦」卷十一，載「宋儒⑧信釋氏施食⑨」的一段故事中，曾引用南宋大儒「車若水」之言，曰：「予先室死，曾施斛⑩祭之。友朋來問，云：『君素不信佛老⑪，何為施斛？』予曰：『我自不信，我自施斛。』」又曾引北宋大儒邵康節⑫，亦不廢紙錢，是皆有感而發也。

注　　釋

①唯物論，與唯心論相反的一種學說，不承認物質以外之存在，對於精神作用亦視為物質產生之運動。如馬克斯之唯物史觀，他認為，社會的構成皆由於一切生產與經濟組織之關係。見辭海口部。

②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

③六欲：一色、二形貌、三威儀姿態、四言語音聲、五細滑、六人想。見智度論。

④業：人之一生的作為。事情雖一晃就過去，留在心理上的印象，就是業種或業因。此種此因不失、不壊，雖久必報。

⑤等，等於他心、宿命、神足三通。

⑥習慣，指念經、拜懺、燒紙錢。

⑦庸閑齋筆記，在小說筆記大觀第十一冊、四庫集要子部。

⑧宋儒，北宋的儒者。如邵雍、程顥、程頤兄弟輩，皆為當時理學名家。理學，性理之學也。理學諸儒多竊取佛家禪理而變化其文字，外表則排斥佛教，以保持其儒家的傳統，且延續至南宋、元、明、清，猶不絕如縷。

⑨施食，布施鬼魂之飮食也。

⑩施斛，即施食。斛，量穀之器，比斗為大，喻其多也。

⑪老，指老子李聃。

⑫邵康節，名雍，北宋河南人，字堯夫。與周濂溪、張橫渠同為性理思潮之倡始者，見吳康著「宋明理學」。

習　　題

一、何謂七情？

二、何謂六欲？

三、何謂施食？

四、讀完了上兩課，應該知道，念經、拜懺是不是迷信的舉動？

第十課　行菩薩行①

——錄自妙然法師作「碧雲集」②卷三、勵志篇——

農曆七月三十日是佛教地藏菩薩③的誕辰。地藏菩薩，因他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救世偉大精神的啟示，所以我國人對地藏菩薩這個名字並不怎樣陌生。尤其是古之英雄豪傑、當今領導大眾爭取自由的巨人和身經百戰的鬭士，雖不一定都信佛，而其勇敢的精神，與地藏菩薩一樣，皆足以為我們的圭臬④。

地獄是對天堂而言的，地獄並不在地下，天堂也不在天上。所謂地獄與天堂，就是人類自由與不自由的界限。不自由的地方就是人間的地獄，自由的所在就是人間光明的天堂。

現在這個世界已有一半變了赤色的火焰，同時也有一半的人類關在黑暗的地獄之中，被牛頭馬面鞭撻，受著不自由的痛苦與煎熬。⑤

凡是站在自由世界的人們，皆應該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把億萬受苦的難胞——連我們的眷屬在內——從奴役黑暗之中解救出來。這固然是效法地藏菩薩入地獄救苦的精神，同時也是我們時代青年應負的使命！——見四五、九、五、中央日報副刊——

注　　釋

①菩薩，為印度語「菩提薩埵」之簡稱，譯成國語為「覺有情」，謂上求大覺，下化有情——眾生也。「行」，工作也。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之六度，皆是菩薩所應做的工作。

②碧雲集是妙然法師四四年六月至四七年六月，在臺北縣新北投居士林掩關期中投載中央日報副刊中的小品散文。出關後，分類彙集而為五卷。內含拈古、傳記、勵志、修身、山志，計二〇八頁，語多雋永，頗值一讀。

③地蔵，姓金，名喬覺，唐時新羅（今之韓國）人。生為王子，性喜佛教而厭惡榮華。二十歲左右，攜愛犬，渡海而來中國，遊至安徽青陽縣九華山，愛其幽靜，乃擇石洞以居之，時而下山，一化齋米。又厭上下山費時，乃以觀音土以充飢。山下有富戶閔公者，偶遊山，見之，曰：「有此高僧而無人供養，我等之罪也。」乃邀集善信，為之建築廟宇，供養道糧。此後就菩薩以學道者漸多，演變為一大叢林。然此乃地藏菩薩之化身。真實地藏菩薩，佛在世時，許多經典中即有其事跡。

④圭，測日影所用也。臬，標準也。故人之行為足為標準者，皆稱圭臬。

⑤牛頭、馬面：地獄中之獄卒，人身而牛頭與馬面。

習　　題

一、什麼是菩薩行？

二、地藏菩薩的願心是什麼？

三、我們要不要學習地藏的精神？

四、略述地藏菩薩應化我國的故事。

第十一課　佛教的孝親節——盂蘭盆會

——錄自碧雲集——

盂蘭盆會，是佛弟子每年七月十五日為祈求父母離苦得樂的一個定期法會①。一般人誤解佛法，以為盂蘭盆會是「普度」孤魂野鬼的節日，是以有殺生害命、消費驚人「大拜拜」的惡習。其實真正佛教徒舉行此會並不鋪張，只不過是香花、水果、素食供佛而已！

盂蘭盆的原音本是印度語「烏蘭婆孥」的轉變，譯成華文就是「解倒懸」的意思。它的起源是這樣：當二千五百多年前印度釋迦牟尼佛在世時，有一弟子，名目犍連②，因修行證果，得天眼通，看見生母墮在餓鬼道中受倒懸之苦③，因詣佛所，求佛解救。佛令目犍連敬備香花、水果、上妙素食，於七月十五日供養十方大德僧眾。因是日為諸僧眾結夏安居④、禁足九旬圓滿之日，其中證道者甚多，所以設食供養功德很大，可解其母倒懸之苦。佛為此特集大眾，說盂蘭盆經一卷，囑諸比丘，當學目連救母孝行，每年七月十五日奉行此法，為各人自己父母祝福。盂蘭盆經云：「是佛弟子修孝順者，應念念中憶及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常以孝慈憶所生父母，為作盂蘭盆法，施佛及僧，以報父母長養慈愛之恩。」由此可知，盂蘭盆會的原意是很純正的。惜乎！法久弊生，如今民間的此會已完全失去本來面目了！

我國是以忠孝為立國之大本，與盂蘭盆經的宗旨是不謀而合的，所以當盂蘭盆經在六朝時傳來我國，即被國人接受奉行。據太平廣記引異聞錄，說：「唐天寶時，任昇之與鄭欽悅言：『梁大同四年七月十五日，其祖昉遇盂蘭大會，從駕同泰寺。」按，任昉是梁朝有名的學者，曾校書秘閣有年，與梁武帝同去同泰寺，參加盂蘭大會事，想來是可信的。如此，則盂蘭盆會在我國舉行已經有一千四百多年的歷史了。

——見四六、八、十、中央日報副刊——

注　　釋

①法會，就是佛教徒講解佛法，奉行儀規的集會。

②目犍連，比丘名，簡稱目連，譯華文為大讚誦、大採菽等，為釋迦世尊十大弟子之一，神通第一。

③倒懸之苦：顛倒懸掛的痛苦，喻困苦到極點的意思。

④結夏安居：出家比丘到了夏季——從四月十五起至七月十五止——，應該禁足九十天，不許外出。因夏季昆蟲眾多，外出難免誤傷生命，故安住精舍，致力坐禪修學，亦名坐夏。

習　　題

一、盂蘭盆會的宗旨是什麼？

二、我應該怎樣奉行盂蘭盆會？

三、何謂結夏安居？

四、盂蘭盆會應該是幾月幾日舉行？

第十二課　有關倫理的佛語

中國傳統的倫理側重在孝行，所以孝居八德①之首。古人說：「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又說：「百行孝為先。」一個人能以「孝」為立身處世之本，那麼其他傷德敗倫的行為，決定不會發生。

佛教雖然來自印度，但在人乘佛教中釋迦如來對於孝道卻特別注重。尤其是，儒家的孝是狹義的②，佛教之孝則更深刻一層。諸如大方便佛報恩經③上說：我在過去輪迴於六道④之中受生的時候，一切眾生皆曾作過我的父母，我也曾經作過一切眾生的父母。我為了報答一切父母的恩，故修行布施身外的財物、身內的骨、肉、筋、血、頭、目、手、足，有需要者，難捨能捨，一切給與，從無悔恨。修行忍辱，雖割切肢體，亦不懷報復。

佛說父母恩難報經上⑤，佛吿諸比丘⑥，父母對於子女，懷胎、生養、乳哺，隨時將育，方能長大成人。我們左肩擔父，右肩負母，經歷千年，即使便利背上，都無怨心。

雖然如此，猶不足報父母如天之恩。父母對於佛教沒有信、沒有行，我們要設方便，令父母信、令父母行；父母沒有聽過佛教，我們要設法使他們聽，更要引他們恭敬三寶、歸依三寶。這就是說，我們做兒女的不但要使父母肉體上得到快樂，還要讓他們精神上得到安隱、歸宿。

我現在引用明⑦末蓮池⑧大師七筆勾⑨中對父母的一章，來為我們「佛教與倫理」的德育課程作一結束。蓮池大師說：「恩重山丘，五鼎⑩三牲⑪未足酬；親得離塵垢，子道方成就。嗏，出世大因由，凡情怎剖？孝子賢孫好向真空究。因此把紫綬、金章⑫一筆勾！」

注　　釋

①八德：孝、悌、忠、信、禮、義、廉、耻。

②儒門之孝，只限於晨昏定省、口體之奉、與乎禮貌上的恭敬。

③大方便佛報恩經，七卷，出後漢經錄，失譯人名。

④六道：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

⑤父母恩難報經，一卷，後漢安息國安世高譯。見大正藏精裝本第十六冊，七七八頁。

⑥比丘：剃髮染衣、遠塵離俗之出家男人，受二百五十戒者。

⑦朱元璋滅元朝而有天下，國號曰明。

⑧蓮池，人名，住杭州雲棲寺，法名袾宏，亦稱雲棲大師。俗姓沈，初為儒，後出家為僧，專弘淨土。著有彌陀疏鈔、竹窗隨筆等。

⑨蓮池大師著。歌訣類之文字，示離塵脫俗之決心。

⑩五鼎，大夫祭禮。鼎：三足，兩耳，古之食器，以金屬物鑄之。

⑪三牲，牛、羊、豕也。

⑫紫綬、金章：官服、官印。

習　　題

一、聽完全篇的心得。

〈佛教私立智光高級商工學校德育課本（高二上）〉

第二編　佛教與民主（上）

第一課　中國文化之淵源

第一、文化之定義　文，錯畫也，謂會集眾彩，以成錦繡也。化者，變化。由粗野紊亂漸變而為有條有理、多采多姿之社會，是謂文治之化，或簡稱文化。民主政治，由幾千年文化蛻變而來，故先講中國之文化。

第二、遠古之文化　初民斷髮紋身，巢居穴處，茹毛飮血，逐水草而居，與鳥獸相搏鬥，人且不知有父，遑論禮義，是謂野蠻民族。如雲南、兩廣之獞、猺，吾人猶及見之，其悠久之歷史殆不知幾千萬年矣，然無文化之可言。

第三、上古之文化　迨五千年前後，伏犧①、神農、黃帝②、堯、舜③、禹、湯、文、武、成、康④⑤、周公、孔子⑥等聖帝明王相繼出世。如孔穎達注尚書序，云：「古者伏犧氏之王天下也，始畫⑦八卦⑧、造書契⑨，以代結繩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⑪。」降至有周，周公制禮、作樂⑫，孔子刪詩書⑬、定禮樂，六藝⑭並傳，中國之文物燦然大備。

第四、中古以後之文化　自漢迄今二千餘年，統治權雖迭有變更，政體亦由君權⑮易為民主⑯。然而教育、法律、倫理、道德、宗教、哲學、史地、文藝、金石、雕刻、繪畫等，集千萬人之精誠，蔚為中國文化之光。是言也，自有故宮⑰博物院、中央圖書館之歷代收藏足資佐證，非虛語也。

第五、吾人對中國文化應有之態度　吾人生而為人，得作具有五千年歷史之中國國民，目覩前人之遺產，想見歷朝以來文物典章之盛，應有繼往開來之職志。現在身居學地，應謹守校規，努力向學，裨成國家有用之人材、社會之良民，是即中國文化之產兒。倘有一技之長，傳諸永久，則更為吾人之光榮矣！

注　　釋

①伏犧氏，一號包羲氏，三皇之最先，風姓，母曰華胥，以木德王，即太曍也。

②伏犧、神農、黃帝，古稱三皇。神農嘗百草以為藥，以治民病，又教民稼穡（種穀曰稼，歛穀曰穡）。黃帝姓公孫，生於軒轅之丘，故曰軒轅氏；誅蚩尤而為帝，制六書，定度、量、衡，定律呂，別五音，宮室、器用、衣服皆成於此時。

③帝堯，姓伊耆氏，稱為唐侯，後為天子，都陶，號陶唐氏。帝舜，姓姚，國號有虞。堯、舜為五帝之第三、四位。

④禹，夏禹王。湯，商湯王。

⑤文、武、成、康，周初之四王。

⑥周公，名旦，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王年幼，周公攝政。孔子，中國之聖人，生於周末。

⑦畫，乎麥反，讀或。

⑧八卦，易繫辭云：「仰則觀相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始畫八卦。」畫，亦書也。

⑨書者，文字；契者，刻木而書其側，故曰書契。

⑩結繩者，為約事大，大其繩；事小，小其繩。結繩，識其政事也。

⑪伏犧時始有文字以書事，故曰：「由是文籍生焉」。籍者，借也，借此簡書，以記錄政事。

⑫制禮之禮，以別尊卑也，六經中之禮經。作樂之樂，音樂也，以調和性情，六經中之樂經，今已失傳。

⑬刪詩：史記、古者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者，三百五篇。刪書：孔子求書，得三千二百四十篇，芟夷焚亂，斷自唐虞，為一百二十篇。

⑭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⑮皇帝為政權之主體。過去稱皇帝為君，故曰君權。

⑯民主：執政主體為民選，權在民，而能在政府，故曰民主。

⑰故宮：宮指清朝皇帝所居之處，名曰皇宮。民國成立，清朝滅亡，這些古物皆來自清宮，故曰「故宮」。

習　　題

一、文化二字的定義怎樣講解？

二、上古文化從何時開始？

三、什麼是中古文化？

四、何謂六藝？

五、宗教是什麼時候產生的？

第二課　中國文化之特色

第一、人性的弱點　人不同於木石，是有知覺的。這個能知能覺的東西，就是人性。三字經①的第一、二兩句就說：「人之初，性本善。」不錯，人之天性本來是善良的，這深合佛家說的「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無如從多生多劫以來為貪、瞋、癡三毒之所污染，弄得面目全非。所以孔夫子說：「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②色是男色和女色，得是財產的保有，二者均屬於貪。鬥是好勇鬥狠，屬於瞋。有貪、有瞋，是由於愚癡無智。貪、瞋、癡，無時無刻不潛伏在我們心胸之中，既無分於男女，更無少年、中年、老年之別。因此孟子七篇中的吿子③就直接痛快地說：「人性是惡。」我們不能以為，吿子的話近於偏激，委實人類的行動黑暗面較多，這是人性的弱點。

第二、針對人性弱點的方藥　人海、人潮，是常見的兩個名詞。人海，顯示人類之多，有如大海，不可以測度到它的涯涘；人潮，則表示了人類的生死相續，前仆後繼，無法知道它的底止，也顯示了人類思潮的起伏，是極複雜而不可名狀的。對於這龐雜的思潮，假如沒有針治的良方，聽任其自由發展，則強梁者必率獸食人，人類恐怕已無噍類矣！故周朝政治衰敗而後④，子弟拭其父兄者，是常見之事。孔子不得已而作了一部春秋⑤，記載過去二百四十二年間的事，其宗旨在正名定分，一字之褒貶使亂臣賊子知所恐懼。又規定了三綱⑥、五常⑦、五倫⑧、八德⑨之教，以維繫君臣、父子、夫婦、弟兄以及人與人之間應守的倫理道德。這是新興文明的國家所沒有，而為我國教育之特色。

注　　釋

①三字經，據辭書上說，宋朝末年區適子撰的。區適子是廣東順德人，號叫正叔。三字經的內容，有倫理、有道德、有教育、有歷史，是一部綜合性的啟蒙好書。

②孔子三戒，論語、季氏篇。

③孟子、吿子章上。

④周朝：夏、商、周之周。周厲王、幽王時，政治已走下坡，平王以後，則大壞。

⑤春秋是魯國的史書，孔子刪之。自魯隱公元年至魯哀公十四年，凡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一年四季間的事，以春、秋二季而包括之。又春生、秋殺，顯孔子所刪之書，寓褒貶大法。

⑥三綱：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

⑦五常：仁、義、禮、智、信。

⑧五倫：君臣、夫婦、父子、朋友。

⑨八德：孝、悌、忠、信、禮、義、廉、恥。

習　　題

一、什麼是佛性？

二、佛教的貪、瞋、癡，與孔子的三戒怎樣配合？

三、人性究竟是善，是惡？

四、何謂五常？

五、何謂八德？

第三課　中國人民主思想之淵源（一）

上一課曾提到，三綱、五常等為中國文化特色之一。這一課且提出民主思想為中國文化特色之二，來使大家知道，中國人思想之開明實冠於全世界。孟子引書經上的話，說：「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①這話的意思是說：上天生了這千千萬萬的人民，而各個人的習尚好惡豈止千差萬別！假如聽任其自由發展，那末人與人之間由械鬥而演變成的戰爭，所謂「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的禍亂，將永無止境。所以才有聰明睿智的聖人出世，作他們的君主，作他們師傅，總管他們庶務，教他們的禮義。諸如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②，是謂之五倫。倫者，常也，也就是永久不能改變的意思。假如反其道而行，則家既不能齊，國亦不能治，而天下大亂了。所以立國本來是為了民眾；為了人民才有中央政府的必要。一個國家的君主以及親民的官吏將人民當作自己的財產，那不是君主、官吏，而是殘民之賊。論語上引堯帝的話，說：「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厥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③這是中國最原始的民主思想。蓋為君者能執行中道於民人，那是最允當的。假如搞得四海困窮，民不聊生，那麼你自己也就完了。

注　　釋

①孟子、梁惠王章下。

②孟子、滕文公上。

③論語、堯曰篇。

習　　題

一、帝制時代君主的任務是什麼？

二、家齊、國治，首先要具備那幾種條件？

三、民主國家的政府官員對人民要以什麼為目的？

四、我國原始的民主思想出於何書？

五、帝制與民主有什麼不同？

第四課　中國人民主思想之淵源（二）

再談中國人的民主思想。孟子曰：「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①孟子又引放勳的話，說：「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②這是「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的又一個說法。所謂匡之、輔之、翼之，這都是古人設官分職、為民人勞心的表現。

孟子又引泰誓，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③上古的時候有尊「天」的思想，也是宗教信仰的萌芽。我在第一學年上學期的德育課本上曾經說過，人雖有賢、不肖、智、愚之分，但畢竟都是一個人，在男女、飮食方面，沒有什麼不同。因此在上位者不得不捧出一個「天」或「上帝」，來作共同的信仰。所以「堯」將傳位於「大舜」的時候，在他頒的「勅命」上說：「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厥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④這就是說：上天的命令，輪流到你。你既不可以推辭，還要盡到你的責任，不然的話，天賦予你的祿命也將隨時終止。這種為民的民主思想，到了夏禹王的時候，孟夫子說：「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已飢之也。」⑤這種熾然如火如荼的民主潮，比起現在西方各國的民主政治，應該說：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注　　釋

①孟子、滕文公上。后稷，農官名，時任此官者，名棄。樹，種也。藝，殖也。契，人名，舜臣。司徒，官名，掌以禮教導民。放勳，本史臣贊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堯言：「勞者，勞之。來者，來之。邪者，匡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自得其性。又從而提斯警覺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堯命契之辭也。勞，去聲，慰勞也。來，去聲，撫其至，曰來。

②孟子、滕文公上。

③孟子、萬章上。泰誓，尚書篇名。

④論語、堯曰篇。

⑤孟子、離婁下。稷，見注一。

習　　題

一、何謂五穀？

二、司徒，是教人民做什麼的官員？

三、人溺己溺，是什麼人的思想？

四、人饑己饑，是什麼人的思想？

五、上面的兩種思想綜合起來，應該叫什麼思想？

第五課　中國人民主思想之淵源（三）

三談中國人民主思想的淵源：中國自堯、舜以來，上自三皇，下至三代①，為一國之主的，不管稱王、稱帝，而其政治目標無一而非為的民眾。

所以，堯帝為了替民眾選擇領導人物，看中了大舜，但並不將帝位馬上讓給他，且先讓他執掌政治。試行多年②，看到他深洽民心，受到眾人的愛戴，然後才踐位為天子，古名「禪讓」③。大舜受禪以後，選賢與能，懲罰庸才——放四凶④，而以大禹功勞最大。蓋當時洪水為災，禹之父「鯀」因治水無功而受到極刑。大禹為「幹父之蠱」，負責治水，導洪水入於江海，經八年之久，三過家門而不入，因此而受到大舜的「禪讓」。大禹雖然亦以天下為公，選擇一位既賢且能的「益」而為傳人，但大禹崩逝以後，人民獄訟，不歸於「益」而歸於禹之子「啟」，於是公天下之制至此一變而為家天下。蓋人民受大禹之恩太多，非此不足以報其德。誰知，此制一變，後來的天下變為帝王的私產。直至戰國時孟夫子軻出，而仍然大聲疾呼，提倡民主。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⑤孟子為民主的呼籲，至此已可算登峯造極。而且一部孟子差不多百分之八十都是在講民主。

然而，為啥任憑孟子盡一生的氣力，奔走呼號，竟一點用處都沒有呢？這就深合佛家「私我在作祟」的說法。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皆聖人也。唯聖人，才能無我。而佛陀的千言萬語，無非叫眾生破除我執，要捨己為人。而為人即是為了自己。佛教的術語，叫自利利人，自利利他，即是「菩薩行」。普賢行願品上說：「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於失道者示其正路，於暗夜中為作光明，於貧窮者令得伏藏。」⑥佛教的大乘法也就是「民主思想」，當不讓堯、舜專美於前。

注　　釋

①三代：夏、商、周。

②孟子、萬章上。舜之相，堯也，歷年多，施澤於民久。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

③禪讓：禪，讀膳，代也，以天下傳與他人也。

④放四兇：「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殺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共工，官名。驩兜，人名。二人比周，相與為黨。三苗，國名，負固不服，殺其君也。殛，誅也。鯀，禹父名，治水無功，皆不仁之人也。

⑤民為貴：孟子、盡心下。

⑥普賢行願品第九，恒順眾生願。

習　　題

一、什麼是三皇？

二、什麼是三代？

三、禪讓是什麼意思？

四、何謂四凶？

五、盂子提倡民主，說了些什麼？

第六課　佛教的民主思想（一）

第一、從有我、無我說起　釋迦牟尼佛陀初降生時，即四方各行七步，便舉右手，言：「我於一切天人中，最尊最勝。」①吾人倘僅據字面而言，則釋迦牟尼佛陀是一位極端獨裁主義者。何以言之？秦始皇消滅六國，變封建而為郡縣制，自稱「始皇帝」，曰：「自朕為始，二世、三世乃至萬世，傳之無窮。」此「私我」極端之表現也。釋迦牟尼佛陀之「我」，其尊乃至於天上，其自私豈不逾於始皇乎？！

然而此乃對釋尊之「我」未作深刻或廣泛研究之所致也。蓋佛教有「假我、真我」之別：秦始皇所說之我與普通人所執之我，皆血肉身之我或意識心上所起之我。此之二我，以時間言之，至多不過百年；以空間言之，一身之外，皆屬他人。所以佛教判其為苦、空、無常、不淨之我，是假我也；而釋尊所說，乃無我之真我也。

第二、能無我，乃能談民主思想　佛之所說乃代表，一切眾生各個皆具有一「豎窮三際，橫遍十方，先天地而不生，後天地而不滅」之真我。徹底瞭解此之「真我」，而後才有資格談民主思想也。

注　　釋

①見大正藏五十冊、八十九頁、釋道宣撰釋迦氏譜。梁僧佑撰釋迦譜，多「而師子吼」句。

② 大正藏五十冊、釋迦譜作「為人天尊」。

③秦始皇，姓嬴，名政，西紀前二四六年統一中國，為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大帝國。始皇乃一極端之獨裁者。

習　　題

一、佛陀降生時，首先說了些什麼話？

二、六國，是那六國？

三、我，有幾種？

四、什麼是假我？

五、什麼是真我？

第七課　佛教的民主思想（二）

無我，乃能為人；無我，乃能談真正之民主。以現在世界第一富強大國之美國而言，執全世界自由民主國家之牛耳①，為民主、自由之鼻祖②。林肯③總統解放黑奴④，乃最顯著之一例。然猶不能無種族之偏見，不能不以優秀民族自居。舉例以言：一九六八年三月十六日，一位美軍中尉威廉加利在南越的美萊村無端屠戮二百餘名平民婦孺，經喬治亞州本寧堡陸軍法庭在六人陪審圑之下，判決威廉加利無期徒刑。但許多美國人，包括各州州長，因種族偏見及民族優越感之心理，群起而為該殺人狂之中尉呼籲援救。在二百黃色人種不及白色人種的生命原則之下，尼克森總統又為保全下一屆競選之選票，放棄世界人權應有保障之國際公法，而下令將該中尉釋放⑤。

釋迦牟尼佛則不然。在律藏中曾自言，「我亦墮僧數」。僧，是佛座下之群弟子。墮者，落也。佛不以「惟我獨尊」而享特權，自以為亦群眾之一。易言之，「我」亦普通人中之一人。如金剛經言：「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鉢，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鉢，洗足已，敷座而坐。」⑥吾人讀此經文，可知釋迦牟尼佛陀是如何平民化，如何平等化！因為入城乞食，是佛陀領隊，群弟子隨後而行；次第乞，是無貧富貴賤之分也。

注　　釋

①執牛耳：古者㰱血為盟，割牛耳取血，盛以珠盤，主盟者執之。今引申為主持其事者之辭。

②鼻祖，始祖也。人之胚胎，鼻先受形，故謂始祖為鼻祖。

③林肯：美國第十六任總統。

④林肯，一八六〇年為共和黨選為總統。南部諸州習用奴隸，以林肯同情奴隸，故反對之，乃別選哲斐孫大衛斯為總統。於是引起南北戰爭，北部戰勝，乃定解放奴隸之例。一八六五年被刺死。

⑤此一不公平之慘案，一九七一年夏曾見於臺灣省各報紙。本文乃錄自「文藝復興」第十六期、四六頁、曾仰如先生作「錯誤的本質及其原因之研究」一文中「種族偏見」段。

⑥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第一分。

習　　題

一、實行民主自由的鼻祖是那一國？

二、何謂鼻祖？

三、美國林肯總統對民主自由最大的貢獻是什麼？

四、金剛經中有些什麼經文，可以表現佛陀的平民化與平等化的？

五、金剛經是簡稱，全名是什麼？

第八課　佛教的民主思想（三）

佛陀之平民化與平等化，完全基於「無我」的真理。惟有袪除私我，乃能為群眾服務。這在中國歷史上只有堯、舜、禹能做到。夏禹王而後，真正的民主政治就漸漸地變質了。夏桀王①、商紂王②、周厲王、周幽王③、秦始皇④，都是歷史上有名的昏君與暴君。商紂王作酒池、肉林，破孕婦之腹，斫朝涉之脛；秦始皇焚書坑儒，禁民人偶語，乃至現在之貪官污吏，都是只知道有「我」的存在，無視他人。所以以天下土地、人民為私產，肆行殘暴，其結果無一不是身死、國亡，為天下笑。

佛陀呢？佛陀以無上的智慧體會到「無我」，也就是不見有「私我」的存在，才能犧牲王位，不惜生命，為普度群生而以身作則。所以在仁王護國般若經⑤上，感動十六大國王⑥，皆到只園聽法。十六個國家都比迦維羅衛國大，十六大國王於佛陀固然不敢有優越感，而佛陀雖出生小國，但他「身為法王」，世界一家，而且受到天人的崇拜，但也沒有絲毫優越感，與十六大國王的說法，都顧著無比的親切。斯以佛陀的偉大完全在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是以「無我」為出發點。金剛經上說：「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⑦是明顯的證據。

我們看嘛！當今號稱民主自由的國家那些做大官的，誰不是官腔十足，有誰體會到有為法，如夢、如幻？一經退休，還不是平民大百姓一個！

注　　釋

①夏桀王：夏朝最後一代，為湯王所滅。桀寵美女妹喜，為瓊室象廊、瑤臺玉床、肉山脯林，酒池可以運舟。見綱鑑易知錄卷一。

②商紂王：商之最後一代。見同前。

③厲、幽，皆周之無道昏君。見同前。

④秦始王，嬴政，已見前文。

⑤簡稱仁王經，兩卷、八品，唐大廣智不空三藏譯。

⑥見仁王經卷下、奉持品第七。

⑦見金剛般若經第三分。

習　　題

一、我國上古時代實行民主政治的，是那幾位帝王？

二、我國上古時代有名的昏君與暴君，是些什麼人？

三、焚書坑儒的暴君是什麼人？

四、仁王經是什麼人翻譯的？

五、佛陀偉大的是什麼？

第九課　佛教的民主思想（四）

一金在野，百人爭之；一兔在野，百人逐之。一金、一兔之微，能引起人類的紛爭。然則帝王公卿之高位，千古以來不知道多少人殺人以求。而釋尊出身之印度，更是因婆羅門①教徒的把持、階級制度的森嚴，貴逾王侯、賤如乞丐者，所在多有。

這一種太不公平的社會制度，釋尊厭惡至極。所以他不但對於國王的尊榮，視如草芥；出家而後，雖有一千二百五十人的常隨眾，但只是師生關係，從沒有以領袖自居；因為領袖是最易引起爭端的導火線。尤其是學佛的人，應該側重在讀經參禪、發明心要，作為廣度眾生、施行佛化的基礎。

所以釋迦世尊前後雖曾擁有迦藍陀竹林②和祇樹給孤獨園③，作為宣傳佛法的根據地，但始終沒有把它當為私人的財產。遇有必要而必須離開時，則棄如敝屣，還是過他日中一食、樹下一宿的生活，最後還是在拘尸那國的雙樹林中入「般涅槃」④。遺留下來的只是三藏十二部教典⑤，傳流至今近三千年，分佈的區域有幾十個國家。四眾弟子⑥在毫無競爭的狀態之下分享這一分無盡的寶藏。

然而千百眾人的一個團體，沒有領袖，沒有執事的分配，怎樣地保持下去而使之永久呢？這就要談到僧圑的組織了。

注　　釋

①婆羅門為印度四種族之一，餘三則為剎帝利、吠奢、首陀。剎帝利為王族，吠奢、首陀，則為農、工、商賈，乃至屠戶，都是賤種。婆羅門，譯成國語為梵志。梵者，清淨，修苦行而志趣清淨者也。婆羅門為印度最古老之宗教，奉梵天神為主，自謂，婆羅門從梵天口生，剎帝利從梵天臂生，故二者最為清高。餘從梵天膝生、足生，故皆為下賤，不通婚姻，走路皆避道而行。婆羅門執掌祭祀、教育，能左右王族，一若歐洲中世紀天主教徒權威之赫奕。

②迦藍陀竹林，在摩竭陀國王舍城上茅城之間，為迦蘭陀長者所有，供養佛陀，為說經之所，為印度僧團之始，即竹林精舍也。

③舍衛國有大長者，名須達（譯言給孤獨，以其樂善而好施也），為請佛陀說法故，向波斯匿王太子——名祇陀者，以黃金鋪地，購得其花園，而太子亦發心供養地面上之花木，因合二人之名，名「祇樹給孤獨園」，言祇陀太子之樹，給孤獨長者之園也。

④般涅槃者，圓寂也。釋尊化緣已盡，故奄然入滅於此。

⑤三藏：經藏、律藏、論藏。十二部：長行、重頌、授記、孤起頌、無問自說、譬喻、因緣、本事、本生、方廣、未曾有、論議。見大智度論卷三三。

⑥四眾：在家優婆塞、夷和出家比丘僧、尼。

習　　題

一、什麼是婆羅門？

二、祇樹給孤獨園是怎樣得名？

三、佛陀的常隨眾有多少人？

四、何謂三藏、十二部？

五、四眾，是那四眾？

第十課　僧圑的組織

僧，具體言之，應云「僧伽」，簡稱為僧，譯言「和合眾」。和合，即圑結之義。所以佛教之「僧伽」相似我國之黨圑。黨員僅黨之一分子，不得代表全黨，僧伽亦然。僧人僅僧團之一分子，個人僅稱比丘或比丘尼某甲。

僧團，無固定之組織法，亦無長期之組織。無事時，隨意散居、山林、水邊、茅棚、廟宇，自在遊化。但遇白月十五日——農曆上半月、黑月十五或十四日①——農曆下半月，為布薩②日，佛陀所規定，不得缺席。屆時必集合於約定地點，推年高、戒長③者，昇座誦戒，誦完後，仍各四散，是為佛教訓育制度，足為吾人取法者一。

遇有要求出家而為沙彌、沙彌尼者，或沙彌、沙彌尼要求進受具足戒④者，或毀犯「輕、重」⑤戒而要求發露懺悔⑥者，在所在地之比丘可以邀請附近散居之比丘而能如期集合者，集合一處，推年高、戒長者為領袖——和尚。如是受戒，猶需推舉羯摩、教授，先經教授資格審查，而後進壇，由羯摩白言：「大德僧聽！此某甲等欲於僧中求受具足戒，以某甲為和尚（主持人），自說清淨，無諸難事，年滿二十，三衣鉢具。」若僧時到，僧忍聽，僧授某甲等具足戒，某甲為和尚，白如是，作白：「成否？」在座作證者皆合掌，答曰：「成。」此名一白，再三次作白⑦，叫三羯摩，無人提出反對理由，則和尚為求戒者，宣說戒條。戒事完畢，領袖資格亦隨時失效。

近數十年來，民主會議制度遍佈世界，其中提名、競選、失敗者、成功者，酸甜苦辣，唯有當議員者自己知之。而佛教原始之會議制度乾淨俐落，絕無拖泥帶水之壞相，佛教之會議制度足為吾人取法者二。

注　　釋

①白月、黑月：上半月由黑暗而趨明亮，下半月相反，故有此名。月小，則為十四日。

②布薩：華言說戒或誦戒，將應守的戒條宣讀一遍，使大家時時提高警覺，相似於學校對學生讀青年守則。

③戒長：受戒的年月最久，等於黨齡。

④具足，完整的意思。比丘二五〇戒、比丘尼三五〇戒，為具足戒。

⑤犯殺、盜、淫、妄之根本戒，謂之重戒，其餘，可以懺悔者，為輕戒。

⑥發露：相似法律上的「自首」。

⑦三次作白，等於立法院立法三讀通過。

習　　題

一、原始出家人是怎樣生活的？

二、什麼是黑、白月？

三、何謂年高、戒長？

四、最早的民主會議制度是佛陀所創始，它的專門名詞叫什麼？

五、何謂發露、懺悔？

第十一課　中國佛教叢林的制度

印度是一個熱帶地方，出家人三衣一鉢而外，不許積蓄其他的餘物，以免增長貪心，而浪費寶貴時間來收藏和保養。同時印度人有濃厚而悠久的宗教信仰，出家人缺少什麼，隨時、隨地都有信徒來供養。

中國的氣候不同、風俗不同，佛教傳到中國來不能不適應中國的環境而有所更變。

第一、中國沿門乞化的人，名乞丐。乞丐雖然不同於下流，而無妨於身世的清白，但終不為社會大眾所重視，而是貧苦可憐的人。中國的中、北部冷熱極不平均，冷極的時候，僅有的三衣絕對不能禦寒。所以當攝摩騰、竺法蘭二高僧來到中國時，漢明帝馬上特建白馬寺供養他們。

受佛教感化而出家的男女，政府也分建寺廟來安頓他們。當時的出家人，除開剃除鬚髮而外，既不須改名換姓，也不變更服裝，因此到現在我們出家人穿的便服仍然是漢裝。

在洛陽伽藍記①上可以看到，佛教寺廟到了北魏，其數目多得驚人。讀唐人杜牧②「十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江南春的七言絕句，也可以知道南朝的寺廟之盛。

然而這些巍峨壯麗的大寺廟，在今日的我們只能從故紙堆中想像其外貌；至於內容的制度，只有從百丈清規中對唐朝中葉以後的大寺廟約略知其少分。

編者有幸，生於清末，民初出家，猶得親眼見到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的大叢林，其遺風餘韻猶頗有可觀。

拿江蘇武進天寧寺來說吧！一寺的住持，只領導參學的群眾上殿、過堂、參禪，講禪學。每個月四次的洗衣、縫補，方丈都是用小板凳坐在群眾的當中。其餘監管群眾的有維那，綜管寺務的有監院，管理財產的有庫房，接待來賓的有知客，管理群眾在課堂以外行動的有僧值。尤其使我終身不忘的是，我在鎭江焦山定慧寺的時候。焦山四面是江，在外州、外縣收回來供大眾食糧的稻麥，船靠山腳碼頭，由全寺的僧眾一籮一籮地向寺裡抬入倉房。那時，定慧寺的方丈是卓然和尚，他和我合作，共抬一籮，我當時很引以為榮。

叢林裡每逢正月初八日、七月初八日，全體職事一齊退職。在這三天以內，方丈、監院們對於這些職事孰去，孰留，在十二日下午決定後，掛牌通吿。新舊職事，在十二日晚上一齊請到，方丈茶點招待③，聽方丈訓示。被請的職事，即使是打掃廁所的圊頭④、大廚房內的飯頭、火頭、茶頭，都與高級的職事平等待遇。

就這幾點，於中國佛教叢林裡的民主、平等化，可說一覽無遺了。

注　　釋

①洛陽伽藍記，魏人楊衒之作。

②杜牧，唐萬年人，字牧之，官中書舍人。其詩風骨遒勁，文尤縱橫奧衍，多切經世之務。著有樊川集二十卷。時人以別於杜甫，亦稱小杜。

③叢林術語名圓職。

④圊，讀清。厠所污穢，負責清除之也。

習　　題

一、我國的出家人為什麼不行乞化的制度？

二、我國的出家人為什麼要建寺居住？

三、什麼是漢裝？

四、試寫出杜牧江南春的七言絕句詩？

五、焦山屬我國那一省、那一縣？

第十二課　普賢行願品上的民主極則

民主者，以人民為國家之主人也。而民智不齊、民事繁冗，由民人於民人中選舉德高望重、高才碩學者為一國、一省、一市、一縣之領袖。由各階層的領袖再去選擇有專長的人才，分發到各部門去為人民辦事。如擅長於理財者，則掌管財政；擅長於建設者，則掌管建設。此等辦事人員，不是做官，而是公僕。但默察我們今天的政風，猶不免官僚習氣。

總統蔣公在「中國之命運」①一書中說：「……人民視官場如罪藪，官吏亦自視為傀儡登場，敷衍應酬於案牘與奔競之中。這種風氣，自滿清以來到民國初期，還是有加無減。截至今日，他們的心理仍舊不肯徹底地覺悟，痛加改革，這實在是我們政治上的奇恥大辱。」誠慨乎言之！今摘錄總統訓詞以示諸生，希各有所警惕耳！

然則行願品上極高準則之民主思想又何如？普賢菩薩十大願王中第九恒順眾生願中說：「盡法界，虛空界②，十方剎海③所有眾生④……，我皆於彼隨順而轉，種種承事，種種供養，如敬父母，如奉師長及阿羅漢，乃至如來，等無有異。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於失道者，示其正路；於闇夜中，為作光明……。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⑤故。」是故菩薩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

注　　釋

①中國之命運：總統　蔣公著，新中國出版社印行。

②盡有「法」之「界」，盡「虛空之界」：言範圍之廣大無邊也。

③剎海：剎，在佛學上是集無數的國土而成一個佛剎，亦可名佛世界、佛國土，簡稱為「剎」。佛剎又多得不可勝記，故名為「海」。

④眾生，集合「眾」多的條件，才能維此一「生」命的存在，故名眾生。

⑤譯言無上正等正覺。簡言之，即佛陀也。

習　　題

一、中國之命運一書的作者是誰？

二、普賢十大願中第九願，是什麼願？

三、何謂十方剎海？

四、印度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譯成華語是什麼意思？

五、讀完本課有什麼感想？

國父談到佛教、佛學及宗教思想，曾說：「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學是哲學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維持民族一種最雄大之自然力。人民不可無宗教之思想，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由此可見，宗教最雄大之自然力量可以造成民族，和維持民族。即單就研究佛學而言，亦可補救科學教育之偏頗。

——錄自國際佛教文化出版社印行之「當代佛教演講集」中，周邦道居士在臺中軍中廣播電臺講演之「從教育的角度看宗教」——

〈佛教私立智光高級商工學校德育課本（高二下）〉

第二編　佛教與民主（下）

第一課　佛教民主思想的誕生

研究中國文學，就要研究佛學，因為佛學在東漢①時就傳入了中國。世界上任何一個宗教的經典，都不及佛學思想的博大精深。

印度是世界文明古國之一，在西元前二千年左右農業已很發達。這時有一支屬於印歐②民族的阿利安③人，侵入印度之後，征服了當地的土著民族④，建立許多小小王國。釋迦牟尼佛就是這許多王國中一個王國⑤的王子。

阿利安人因為人數較少，為了維持自己統治地位，所以實行種姓制度，就是把全體人民分成高下不同的四個階級：最高的是婆羅門⑥，其次則剎帝利⑦，再其次則吠舍⑧、戍陀羅⑨。這四個階級嚴格地劃分，互不通婚姻；他們的身分也代代相傳，永遠不變，所以是一個極不平等的社會。在這種情形之下，有些人產生了厭世思想，而逃遁到山林裡去修苦行，想從苦行中找尋他們理想的天國。

釋迦牟尼佛雖然生長在王宮，但在他知識大開以後，默察婆羅門教徒的專橫、剎帝利王族的驕縱、農、工、商、賈、奴隸被壓迫的苦況，加上人生的老、病、死苦，他的救世思想油然而生。

但是他的方法不同於一般革命性的野心家，用暴力來劫奪政權，那不啻是以暴易暴。他卻毅然地拋棄了王子的尊榮，而出家到山林去用靜修的功夫，向自心上挖掘這不平等的主因。結果他在一個晨光熹微的清早仰觀天上寥落的晨星，忽然大悟。他悟到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人人皆能成佛。這些不平等的現象，皆是各人自身造出善惡的因，而遭遇到苦樂不同的果。於是，他喊出：四河⑩入海，同一鹹味；四姓⑪出家，同稱釋子⑫」，以表示人類應該平等的觀念，而為人類民主想思之嚆矢⑬。

注　　釋

①東漢：光武帝劉秀剿滅篡奪西漢政權之王莽，而重建漢朝，定都洛陽，史稱東漢或後漢。

②印歐民族：即印度歐羅巴族，為印第安人之衍變。見東初法師作「中印交通史」三——頁。

③阿利安：他書亦稱雅利安。阿利安人於西紀前三千年頃原居於中央亞細亞地方，後來越過克什山脈，分兩部向外發展，一部侵入印度。見同前，三三二頁。

④印度土著民族，即達羅維荼族人，身材矮小，膚色黝黑，見慧炬九十三、四期、六二頁。

⑤釋迦出生地，為迦維羅衛國。

⑥婆羅門，為印度最古老之宗教，譯言淨行或梵志，奉祀梵天。自以為，從梵天口生，最為高貴。

⑦剎帝利，譯王種。從梵天臂生，故貴為王族，執掌政權。

⑧吠舍，譯商賈。

⑨戌陀羅，譯農、工、奴隷。

⑩四河：殑伽河、信度河、縛芻河、徙多河。

⑪四姓：即課文中四種姓也。

⑫釋子：釋迦牟尼佛之弟子。意謂，即使是奴隸，一出了家，即與婆羅門、剎帝利種姓之出家者平等。

⑬嚆矢，矢之鳴者，即後世之響箭。今謂事物之先至者，曰嚆矢，猶矢未至，而聲先至也。見辭源口部。特注：此一課文，其中有小部分節錄自慧炬九十三、四期，后希鎧教授講「佛學對中國文學的影響」。

習　　題

一、佛教是什麼時候傳入我國的？

二、印度的種姓制度共分幾種階級？

三、印度執掌政權的是什麼種族？

四、釋迦牟尼佛悟道以後說了些什麼？

第二課　佛陀於民主政治之示範

帝、王，人之所同欲也，羞以其有生、殺、予、奪之大權耳。生、殺、予、奪，倘能得其事理之平，即專制政體，亦何害於民眾？是以堯①讓於舜②，舜禪於禹③。以舜、禹不惟於國有功，亦以其公正而嚴明也。

禹繼舜為帝，以其治水功高。既崩以後，天下獄訟，不歸之益④，而歸於禹之子啟⑤。雖曰「崇德報功」，而中國之政體，自是一變而為家天下矣。

桀⑥、紂⑦，夏、商之暴君也。湯⑧之滅夏、武王⑨之伐紂，無一而非為「弔民伐罪」。而商之臣伯夷、叔齊⑩，恥不食周粟；孔子⑪生於周，亦倡尊王而攘夷⑫。殆以帝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苟非聖明，必有驕奢淫佚、暴虐百姓之弊。但以武力而征奪之，易代之際，人民固難免於荼毒，而開啟後代之亂源，遺無窮之禍害，其弊有不可勝言者。觀夫六朝⑬、五代⑭，禍結兵連，興廢一瞬，皆鐵證也。所以孔、孟皆倡導仁政，以影響當時之君主，冀其勤政而愛民，庶得兩全之道。

無柰人類重視現實，孔、孟之道，卒不能行，不得已退而作書，猶冀天下後世有行之者。今日之民主政體，謂非孔、孟之道之復甦，不可得也。

釋迦牟尼佛厭惡階級⑮制度之不平，敝屣尊榮，其存心駕孔、孟之道而上之。以其出家之後，無立錐之地，身僅三衣⑯、一缽⑰，有餘，則以施人。日惟以消滅貪、瞋、癡、愛，進德修善以化人；自身如此，徒眾亦然。此其所以「以身作則」以影響名位之爭奪、錦衣玉食之享受者，為何如哉？

西域記⑱載：戒日王⑲為玄奘法師行大施會，盡王宮之金銀珠寶及自己之衣冠，皆以充布施之用。今日之南洋各國，尤以泰國為最，出家比丘皆以乞食為生，而又從事於教育，其遺風餘韻，猶髣髴可觀。

注　　釋

①堯，帝嚳次子，初封於陶，後移於唐，堯其號也，所以史稱帝堯陶唐氏或唐堯。繼其兄摯為帝，有德政，至今稱為仁君。

②舜，古虞帝，姓姚，號舜。出生微賤，而能曲盡孝道，唐堯舉以攝政，深得民心，乃禪以帝位，史稱虞舜。

③禹，夏代開國之君，姓姒氏，號禹。初封夏伯，故曰伯禹。治水有功，利及天下，舜以帝位禪之，即以初封之地「夏」為有天下之國號，史稱夏禹。

④益，舜臣，助禹為政，亦甚賢明。

⑤啟，禹之子，繼禹為帝。

⑥桀，夏朝第十五代主，以無道而湯滅之。

⑦紂，商朝第二十八代主，亦以無道而為周武王所滅。

⑧湯，商朝開國之君，子姓名履，為夏方伯，專征伐。夏桀王無道，興兵滅之，國號商。

⑨武王，周朝開國之君。姓姬，名發，文王姬昌之子。商紂無道，武王興兵滅之，國號曰周。

⑩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諫。蓋以臣之事君，如子之事父。父有過，當諫諍之，天下豈有弒父之人哉？君無道，而臣伐之，是啟天下後世帝位之爭，其禍亂當有不可勝言者。武王不聽，遂隠居首陽山，義不食周粟，飢餓以死。

⑪孔子名丘，字仲尼，生於魯，世所周知之聖人。

⑫夷：中國人自稱曰華夏，國外民族，則目為夷狄。有東戎、西夷、南蠻、北狄之說。論語：「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

⑬六朝：吳、東晉、宋、齊、梁、陳，同都建康。共三十二帝，享國三百年。

⑭五代：梁、唐、晉、漢、周。共十三君，五十三年。

⑮階級制度，見第一課。

⑯三衣：一、糞掃衣——五條衣，一長一短，作務時著者；二、出眾衣——七條衣，二長一短，集會時用之；三、大衣——二十五條，三長一短，作大佛事用者。

⑰缽：比丘進食之器。印度語鉢多羅，譯云應量器。蓋鉢之容量大小，就各人食量而定。或以瓦製，或以金屬物製。

⑱大唐西域記，玄奘法師作，乃奘師自印度歸來，奉唐太宗之詔而寫。記載一百三十餘國之佛教情形以及山川、風土人情。中外各國研究印度史者多以之作參考焉。

⑲戒日王，中印度羯若鞠闍國曲女城之王，嗣兄位，號尸羅阿迭多，唐譯戒日。臣服五印，三十年國無兵戈。王好佛，又好施捨，於五印度多立精舍，施飮食醫藥。又五年一設無遮大會。奘師回國之日，堅留不可，乃為無遮大會十八日，召諸國僧尼外道，聽奘師宣揚大乘。其所以尊奘師者，無微不至。

習　　題

一、比丘為什麼要以乞食為生？

二、何謂三衣一鉢？

三、西域記是什麼人作的？

四、西域記的內容是記載的什麼事？

第三課　禪宗叢林的自耕自食（一）

讀書，在專制時代是士大夫的專有品。一個書生的投考，必須敘述父母以上三代的職業，還要地方上已有功名的人作保。那怕是農、工、乞丐，只要家世清白。如果是娼優、奴隸，根本不要作此夢想。這在為民選官，必須具有純潔傳統的人格，也未嘗沒有道理。

民主國家施政的要素之一，就是掃除文盲。教育普及，人民有教育機會均等的權利，受過教育而後，各以各的知識、技能作謀生的資本。但高中以上畢業的學生，再叫他們回到家鄉做泥腿、作農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佛教就不是那樣了。佛教禪宗史上第一流的大人物，如六祖慧能①大師，就曾做過舂米的苦工。然而那時的六祖還是在家居士身，初入佛門，五祖宏忍大師也是用苦行來折磨他的銳氣。至於以第一流的人物而親自做種田工作的大師，我來介紹幾位，用作我們的模範。

第一、江西洪洲百丈山懷海禪師。禪師是福州長樂人，俗姓王氏。幼年出家。對於佛教的經論，在青年的時候就研究得很透徹。當時有一位馬祖道一②禪師，在江西傳授禪宗，禪風大振。懷海乃轉而學禪，在馬祖座下受到切瑳琢磨的教誨，大徹大悟而獲得最高的真理，聲名大震。後來受聘為洪洲大雄山的住持。大雄山，巖巒峻極，故號百丈。沒有到一個月，四方聞風而來就學者近千人。這麼多的人，吃的問題可大了。於是只有率眾開墾，自耕自食的一條路可走。他並且提出「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口號。到現在一千幾百年了，是知識分子而稍稍懂得佛學的人，都知道這兩句實事求是的格言。

百丈禪師每遇到下田工作的時候，都是拿著農具在眾人前頭跑。後來年歲老了，大眾不忍心讓他老人家跟隨眾人勞作，將他的農具藏起來。百丈禪師說：「我有何德何能，偏勞眾人，而我獨自享受現成。」既而遍覓農具不得，他就盤起腿子打坐，忘記吃飮。

注　　釋

①慧能，俗姓盧，南海之新州人。父早喪，母守節撫孤。家貧，慧能樵採以助。一日負薪至市，休旅舍廊下，聞客讀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有所感悟。問客，曰：「此何法也？」客曰：「此名金剛經，得自黃梅忍大師處。忍大師謂：『讀此，可以生發智慧。』」慧能謂客，曰：「頗想一見忍大師，柰家貧母老何？」客施以銀，歸供其母，遂赴忍大師座下受法。初行苦行而舂米，後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偈，受知忍大師，傳以衣缽，而為禪宗第六祖。自此以後，道法傳布天下，使禪宗輝煌於中國，至今不衰。慧能大師，唐先天二年八月三日，卒於新州國恩寺。見五燈會元卷一。

②馬祖道一禪師，漢州什邡縣人，俗姓馬。出家於本邑羅漢寺，容貌奇異，牛行虎視，引舌過鼻，足下有二輪文。於南岳懷讓禪師座下悟道而受心印。開堂傳法於江西南康龔公山。四方學禪者雲集於座下，得心印者，一百三十九人。唐貞元四年正月，卒於建昌石門山。見五燈會元卷三。

習　　題

一、在我國帝制時代，那些人是家世不清白的人？

二、六祖慧能大師是什麼朝代的人？

三、百丈禪師有兩句實事求是的格言是什麼？

第四課　禪宗叢林的自耕自食（二）

民為邦本，食為民天。世界政治之形態不論其如何變化，均難越出此我國先哲觀察宇宙、人生所得之名言。即　國父孫中山之民權、民生二主義，亦應從此名言中蛻變而來。而禪宗叢林之農禪，自亦不期然而然符合此理而產生，且尤有過之者。自古以來，農業與教育，區而為二。「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此荷蓧丈人所以譏孔子①也。農禪則不然。耕田、佈種、鋤草、收割，皆參禪時也。第三課中之第一，已引百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例矣。今再引潙②、仰③二山而為例證。

潙山靈佑④禪師、仰山慧寂⑤禪師是禪宗中之大祖師也，分屬師徒。師徒二人，一日上山採茶，潙山謂仰山曰：「終日摘茶，只聞汝聲，不見汝形。」仰山以雙手搖撼茶樹。潙山曰：「汝只得其用，未得其體。」仰山曰：「不知大師如何？」潙山默然。仰山曰：「師只得其體，未得其用。」潙山曰：「放汝三十棒。」

潙山、仰山師徒二人相偕到所種田地處勘察，以作種稻時之準備。潙山手指一丘田地，謂仰山曰：「這丘田那頭高，這頭低。」仰山曰：「卻是這頭高，那頭低。」潙山曰：「你若不信，你去立在田地的中間，向兩頭看。」仰山曰：「不必立中間，亦莫住兩頭。」潙山曰：「你這還是不信我語。水能平物，試放水後，你就知，我的話是事實。」仰山曰：「水亦無定，但高處高處平，低處低處平。」潙山卻無話可說。

又一次，潙山、仰山師徒二人共同在山區牧牛。潙山問仰山說：「這一群牛中有沒有菩薩？」仰山說：「有。」「那一隻牛是菩薩？」潙山問，仰山說：「那一隻牛不是菩薩，請師指出。」潙山又無語。

禪宗祖師之言行，粗讀之，似甚平常，然皆含有至理。本課所引潙、仰二山之語，非以禪學授諸同學也。惟以佛教叢林制度比知民主政體之實情。民主政體，官員乃民眾之公僕。潙、仰二山皆禪宗第一流人物，而摘茶、放牛、種田，皆躬自為之，豈非一寺中千百僧眾之公僕乎？且即以山地、農田為教學之場所，又非古今農業與教育分為二事之制度所可及也。

注　　釋

①荷蓧丈人：見論語、微子章。蓧，音條，竹器也。

②潙，山名，亦稱大潙山，在湖南寧郷縣西。靈佑禪師所居之寺名同慶寺。見五燈會元卷九。

③仰，山名，在江西袁州，今宜春縣。

④靈佑，福州長谿人，俗姓趙。十五歲，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師剃髮出家。百丈懷海禪師座下悟道。為潙仰宗之第一代祖師。見五燈會元卷九。

⑤慧寂禪師，韶州懷化葉氏子。九歲，依廣州和安寺通禪師出家。十四歲，父母取歸，欲為之娶婦，師斷二指以獻父母，示出家之決心。後悟道於靈佑禪師座下，而為潙仰宗之第二代祖師。

習　　題

一、何謂農禪？

二、潙山在我國的那一省？

三、牛究竟是不是菩薩？

四、靈佑禪師為什麼又名潙山禪師？

第五課　民國以來的僧師範（一）

題目中的僧師範，並不是出家僧人受教育的師範學校，而是指的兩位當代高僧，足以作為我們後生者的師表和模範而言。我現在分兩課來敘述這兩位高僧的行誼。

第一、月霞大師，湖北黃岡縣人，俗家姓胡。十九歲出家，二十歲受戒於安徽九華山，參禪於江蘇常州之天寧寺、鎭江金山江天寺、揚州高旻寺者六年。後來又去陝西省之終南山①，自建茅棚，自炊自食，而專心參禪。

那時因避免煩囂，在終南山結茅棚而獨居參禪的出家人特別多，總計有七十二處。

參禪畿管參禪，不喫飮，還是不行，而各家所擁有的園地，皆不夠維持生活。當時還是遜清②的末年，清朝的政府雖然是內憂外患，但對佛教仍然是尊重的。終南山的山麓有不少荒蕪的軍田，而鎭守當地軍隊的首長是蘇軍門。蘇軍門對月霞法師特別尊敬，因而向他申述各茅棚的困苦，由蘇軍門呈准上峯③，施予軍田二百畝。月霞法師督率所有茅棚的僧人，合力墾為熟地而生產稻穀，解決了全山僧人的生活。

三十四歲上，參禪於南京赤山——據虛雲老人年譜，山在江蘇句容——法忍禪師座下，因而開悟，經論不講自通。於是延聘法師講經者，風起雲湧。

四十三歲，在安慶④迎江寺辦僧教育者三年。四十六歲，出洋考察各國佛教。四十九歲，受常州⑤天寧寺冶開老和尚記，為天寧寺未來之方丈，法名顯珠，以天寧寺不同意辦僧教育，毅然離去。武昌⑥起義，黎都督元洪責令集訓僧兵，師乃逃上海。由康有為介紹，居哈同⑦花園。

哈同夫人，財產無算，又復信佛。由康有為之鼓勵，請師辦華嚴大學。預科三年未滿，而哈同夫人禮遇突變，乃遷大學於杭州⑧海潮寺，百折不撓，乃得卒業。

師之生平可以為我們模範者，有四點：一、求道志願的堅強。二、為眾人謀利益而又自力更生的心切——開墾。三、不貪名位而離天寧大寺。四、深知，非僧教育不足以延續佛教的慧命。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⑨，任重而道遠。」師可以當之而無愧。

注　　釋

①終南山，在陝西西安府府治之南，亦名秦嶺，橫亙關中南面，西起秦隴，東徹藍田。韓昌黎詩云：「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湧藍關馬不前。」其「秦嶺」，或即指此而言。

②遜清，清朝末帝宣統——溥儀，與革命軍由談判而退位，非由戰鬥而消滅，故美其名曰「遜」。遜，謙退也。

③上峯，上級官廳。

④安慶，安徽售省城。

⑤常州，今之武進縣，在滬寧鐵路之中段。

⑥武昌，屬湖北省，與漢口、漢陽鼎足而三，為辛亥革命成功之基地。

⑦哈同，猶太人，為人誠篤，善於經營商業，故積金甚多，有大花園，在上海哈同路。花園亦名愛儷園。

⑧杭州，屬浙江省，今名杭縣，有西湖，為中國第一名勝區。

⑨士不可以不弘毅，見論語、泰伯章。

習　　題

一、鎭江金山寺在我國的那一省？

二、月霞法師的為人，那些地方值得我們學習？

第六課　民國以來的僧師範（二）

佛教裡有句成語，曰：「模範三界①。」這比我國人稱譽孔聖人為「萬世師表」的範圍，還要來得寬大。第五課中曾舉出模範僧人之一的月霞法師。現在再為諸生舉出：

第二位足稱「模範三界」的虛雲老和尚。他的歷史非二、三十萬字不能寫完。今只根據朱鐸民②老居士在虛公年譜前一篇短序中，提出二十分之一來作一簡介。

第一、身世。虛公，湖南湘鄉人，俗姓蕭。父玉堂，母顏氏，中年無子，禱於觀音大士，同夢長髯老僧，跨虎而來，躍登榻上，因有孕。月滿，產一肉圑，母一見，驚絕。有賣藥翁剖肉團，得嬰兒，鞠於庶母王氏。及長，父為娶田、譚二女③，皆不染，逃至福建鼓山而出家。

第二、孝行。光緒八年，虛公四十三歲，朝禮南海普陀山④。自念：「母因生我而死，不報親恩，何以為人？」乃發願，手捧香盤，肩背行李，由普陀山起香，三步一拜，除水路乘舟外，從不短少。九年冬拜至河南，過鐵橋，大雪封路，避蘆棚中，饑寒交迫者七日，人已僵矣。幸文殊菩薩化身救之⑤，乃得復活。如是千辛萬苦，三年時間，才拜到五臺山。

第三、高行。虛公在高旻寺參禪開悟，能文、能詩、能講，加上他質樸的苦行，名聲大震。他修建、整理的大寺廟，如廣州六榕寺、福州鼓山湧泉寺等，不下十餘處。廟修好，寺規整理好，交有操行的人負責，他就一個包袱、一頂竹笠、一根竹杖，又到別個地方去了。生平講經、傳戒，這裡無法提出他的次數，而傳戒的感應，則有鐵樹開花、白狐接客、園樹生蓮奇妙異跡。抗戰末期，曾受總統　蔣公及國府諸要人敦請，赴重慶主持護國息災法會。

第四、忍行。共產黨統治中國後，公在香港，眾請留居，公慨然曰：「大陸數十萬僧尼何忍棄之！」乃遄回廣州六榕寺。四十年二月雲門寺春期傳戒，忽來匪多人，施以毒打拘禁，索金銀。公骨折筋斷，不與言語。迨北平當局知道了，派人調查，問公曾受虐待否？財產有損失否？公皆言，無。難忍能忍，惟公有焉。

四十一年在上海講經，歸依者萬人。將所得香金，分匯各山各寺，不留一文。

四十三年移居江西永修雲居山，重興真如寺。四方來歸者數百人。率眾墾田以食之。

四十八年圓寂於真如寺，壽一百二十歲⑥。

注　　釋

①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三界包含二十八重天。

②朱鐸民，浙江樂清人。曾兩任財政廳長，抗戰時期，任好幾處的稅捐局長。現任國大代表，所著佛書甚多。長素奉佛，今年八十餘，猶健在。

③田、譚二氏與其庶姑，後皆出家為尼。

④普陀山，為觀音大士道場，地屬浙江定海縣。

⑤虛公於昏迷之際聞聲，開眼視之，乃一乞丐。以瓦罐煨水，飮之。並食以黃小米粥，虛公乃得活。問其名，曰：文吉，從五臺山來，五臺人無不識我者。後至五臺詢諸各寺，並無其人，乃知為文殊菩薩化身。

⑥以上皆見於虛雲老和尚年譜。

習　　題

一、何謂模範三界？

二、虛雲和尚是那一省人？

三、虛雲和尚是怎樣報答母恩的？

四、虛雲和尚圓寂時幾歲？

第七課　革命和尚——中央上人

中央上人，亦名宗仰，俗姓黃氏，江蘇常熟縣人。天性疎朗，敏利桀傲。甫及髫齡，器度宏曠，有出塵之志，遂歸投本縣三峯寺之藥盦和尚出家。稍長受戒於鎭江金山江天寺。戒期圓滿，即入該寺禪堂，學習參禪，旋充知客，精研三藏，博覽古今，尤工書畫。後受上海愛儷園①主人哈同②夫婦之請，去滬創辦佛教華嚴大學③造就僧才，編印頻伽藏經④八千餘卷，成立中華佛教會，興辦各種佛教文化事業，不遺餘力。

庚子⑤以後，上人目擊滿清腐敗，庸弱無能，是以悲憤國事，反滿意志，油然而生。適　國父孫中山先生由南洋來滬，圖謀革命事宜。上人慕名謁見，傾心相契，知遇恨晚。時值革命初期，需款甚急，上人本其愛國之忱，及受　國父偉大為國精神之感動，乃將私蓄慷慨相助。並受　國父之命，藉宗教之便，與各地同志聯絡，互通消息，及負責宣傳等工作。蘇報案⑥發後，官廳捕之急，上人東渡日本，復見　國父於同盟會，而革命之志愈堅。嘗觀　國父檀島與上人之手函二通，為言，掃除保皇黨反動勢力，及聯絡各地洪門情形，盼望多通消息，多寄書報與各處機關等語，即知上人在當時涵濡主義，參與密勿，而有非尋常所能企及者。函內並有念上人為國傾囊，致遭困窮，許以歸還用項等言。則上人身非富有，急公好義，國爾忘私，亦可概見。

迨推翻滿清，民國成立。革命黨人多致通顯，而上人獨甘沈寂，並未與聞政治，且入山閉關養道……。

夫宗教本超越國界。然乃就教理而言，若夫教徒，則各有各自國家民族之所繫屬。語云：「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中央上人在　國父革命初期即能傾囊相助，並助其秘密工作。他的民族思想之濃、愛國之忱，不獨出家人應該跟他學習，一般青年在今日國家危急存亡之秋尤應迎頭趕上，方不負國家未來主人翁之雅稱。

注　　釋

①愛儷園：即上海市內之哈同花園。

②哈同，人名，富商，為英籍之猶太人，在上海經商多年；夫人羅迦陵，深信佛法，於佛教貢獻甚大。

③華嚴大學，為民初佛教之最高學府。哈同夫人出資，中央上人經理，月霞法師主講，焦山智光老法師即該校之學生。

④頻伽藏經，大藏經名。為我國第一部活字刊印藏經，搜羅最廣，比清版木刻藏經多一千餘卷。

⑤庚子，即光緒二十六年，義和團事件，八國聯軍入京。翌年辛丑，議和賠款，故史稱庚子賠款。

⑥蘇報案，長沙章士釗創蘇報於上海，著論排滿，與同時之章炳麟、鄒榮等相應和。清廷向租界當局嚴厲交涉，查禁其報紙之刊行，並應逮捕其主持人，故曾投稿於該報者均紛紛逃避。

特注：此課抄自妙然法師上屆德育課本原著。

習　　題

一、中央上人在什麼地方受戒？

二、中央上人辦過什麼僧教育？

三、中央上人編印過什麼大藏經？

四、中央上人對國民革命有什麼貢獻？

第八課　革命和尚與佛學大師——太虛

太虛是一位名滿中外的佛學大師。但是他的幼年卻是零仃孤苦的一個孤兒。他出生未滿一歲，父親就死了。五歲的時候，母親改嫁，他是外祖母撫養大了的。外祖母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他曾跟隨她朝禮過九華②、普陀③、天童④、育王⑤。他曾兩度當過百貨商店的學徒，終因身體多病，受不了那繁冗的工作，而瞞著外祖母出家當小和尚了。但是他的出家，是外祖母無心培植出來的。

出家以後，他有讀書看經的機會了。也許是這位大師的宿根深厚吧！他在汶谿西方寺讀大般若經將要讀完的時候，忽然心境頓空，全世界都是一片光明。從此，他對於佛經以及各家學說無不一看而能通其大義。

當大師二十歲那年的春天在西方寺閱藏，遇到一位革命和尚華山。華山對他說：「當前的世界趨勢，不但政治要革命，佛教的制度也要革命。」大師起初不信，後來經華山介紹了當代富有革命思想學者的著述⑥，他看過了，思想上受了很大的影響。後來又遇到一位革命和尚棲雲，看到了革命黨的報紙，更加掀動了他的革命思潮。

宣統二年，大師在廣州講法，交結了革命黨的朋友，時常參加黨人的秘密會議。宣統三年，革命黨廣州起義失敗，死七十二人，叢葬黃花崗⑦，大師作詩弔之。詩中說：「南粤城裡起戰爭，隆隆炮聲驚天地，為我民權死亦生，大書特書一烈字。」棲雲被捕，清朝的官兒搜到大師的詩，就發兵包圍他所住持的白雲山雙溪寺，那知道，虛大師早已聞風而逃了。

此後參加寧波僧教育會——二十歲，任佛教小學教員，組織佛學精舍。因組織佛教協進會，而晉謁當時的孫大總統——國父，謀新佛教之建設，參加中華佛教總會。但是他的佛教革新志願，終未能如願，退而在普陀閉關自修。在關中讀書、著述。著述最著名的是「整理僧伽制度論」。並且一再得到悟境。

出關以後，講經、辦學，出國訪問，嘗自稱四洲⑧傳教沙門。抗戰期間，奉政府令，訪問緬、印⑨，辦漢藏教理院於縉雲山。

三十五年回到上海，籌辦中國佛教醫院，參加整理中國佛教會。不幸三十六年得中風症，圓寂於上海玉佛寺。荼毘後，得舍利子數百顆。遺給後人之財產，乃七百萬言之太虛大師全集。

注　　釋

①太虛，浙江海寧縣人，俗姓呂，生於光緒十五年一月八日，卒於三十六年三月十七日。

②九華，山名，在安徽省青陽縣，為地藏菩薩道場。

③普陀，山名，在浙江定海縣境內，四面大海，附近有落迦山，世人通稱為「南海普陀落迦山」，為觀音大士道場。

④天童，山名，亦寺名，在浙江寧波府境內，寺大無比，山頂有龍池，冬夏不涸，為禪宗著名道場。

⑤育王，山名，亦寺名，距天童寺不遠，有佛真舍利在焉。有舍利殿，供養舍利，舍利貯一小塔內，映日觀之，隨人根機，顔色不同。

⑥康有為大同書、梁啟超新民說、章太炎吿佛子書、吿白衣書、嚴復天演論、譚嗣同仁學。

⑦黃花崗，在廣州北門外白雲山之麓。

⑧四洲，世界五大洲中除澳洲。

⑨緬甸、印度。

⑩縉雲山，在四川。

特注：此課多取材於續明法師著「太虛大師生平事迹」。

習　　題

一、九華山是什麼菩薩的道場？

二、普陀山是什麼菩薩的道場？

三、太虛大師最著名著述是什麼書？

四、太虛大師在抗日期間訪問緬、印的目的是什麼？

第九課　孔聖與佛陀民主觀念之得失

人皆可以為堯舜，一切眾生皆能成佛。這是東西方聖人民主觀念的相同，而佛陀說的範圍比較寬廣。

孔子的一生栖栖皇皇，為著傳佈王化①而席不暇暖地隨處講學。並且以身作則，總希望以他的學行將所倡導的王道政治來影響人主，以求免除因名位、地盤的爭奪而荼毒生靈。但是孔子本身雖擁有幾千門人，而彼此之間只是師生的關係，從未顧慮到團體的組織。沒有組織，則王道主義的功效，很顯然不容易推動。因此孔子的學說雖一向流行於世，但僅供給人主作箝制臣民的利器。能做到仁民愛物的帝王，千百中難得一二。十九世紀以來生存競爭之說起②，民主而兼道德的儒學焉得不被冷藏起來？

佛教呢，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更是平民化。釋尊在世時，不但不以教團的統治者自居，且經常宣稱：「我是大眾中的一分子，莫令我異於世人。」假如教團中發生了什麼事故，也是召集大眾，依律儀中的「羯磨③」公開解決，決不會濫用領袖的權威，而加以鎭壓。

佛教確定事情的決定，本諸各個人內在的真理——良知。不肯向真理低頭的惡性眾生，你將刀斧加在他的頸項上，他也不會認錯。

佛在世時，自有其大威德力，能收到「不言而自信」④的效果。但是他把一切人都估計得太高，沒有訂立「僧團組織法」。在他滅度以後一百年間，僧團就起了分裂，四百年左右，分裂至二十部之多⑤。

然而這些分裂只是就佛陀教義觀點上的不同，而各行其是。猶如哲學上的一元、二元或多元論⑥。這一種分裂還是高雅的，不像末法時代的我們，如一盤散沙，對於佛教的推動，就受到莫大的影響了。

注　　釋

①王化：以德服人者，曰王。王者有德，而民從之，曰王化。

②生存競爭：一八五八年英國博物學家達爾文氏作進化論，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③羯磨：譯言作法——會議。

④不言而信：見釋道宣廣弘明集歸正篇，引孔子之言，曰：「丘聞西方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人無能名焉！」

⑤二十部：見窺基撰異部宗輪論。

⑥一元、二元、多元：哲學之派別，或言唯物，或言唯心，皆一元也。或言心與物並為兼有之本元，曰二元論。宇宙萬有，各有其獨立自存之實在，曰多元論。

習　　題

一、試述儒佛民主觀念的讀後感想。

第十課　佛教的憲法

領袖欲在人類的天性中，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上流社會中最高的領袖莫過於皇帝。做了皇帝，又想不死，再不然，就要千秋萬世傳之子孫。由於這一牢不可破的傳統觀念，造成了歷史上可悲可泣的慘案，可算是史不絕書。

民主國家，制定憲法①，將權能②劃分；從政者用選舉制來公平競選。但是仍不能免除流弊。

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有鑑於此，所以他既不以統治者自居，也不為將來的佛教制定教團組織法。其實，佛言勝於王言③。這在經、律當中可以看得到的。惟其如此，所以佛陀不肯留下一個話柄，遺害他的子孫，受領袖的宰割。同時戒律就是一部很好的憲法。

當釋迦牟尼佛在拘尸那④雙樹林中離開人間的時候，遠在五百里以外佈教的大迦葉尊者⑤，聞訊趕回奔喪。他在途中就聽到一群比丘說：「釋尊滅度，今後我們可以自由了。」迦葉回到喪地，阿難⑥尊者吿訴他說：「師兄！世尊遺囑，叫『小小戒⑦，可以捨』。」迦葉問，什麼是小小戒，阿難卻又回答不出，這使迦葉尊者頗感頭痛了。

經過他的深思熟慮，待釋尊遺體火葬以後，馬上發出號令：我們師兄弟中，凡是已經證得大阿羅漢⑧的聖者，限七日之內，齊集耆闍崛山⑨畢波羅窟，紀錄佛語，作今後在家、出家佛教徒修行的依據。

當時那些出家佛弟子都是向真理低頭的人，而且大迦葉尊者是傳佛心印⑩的，所以他的號令一經發出，馬上有五百多人齊集到所指定的地點。經過一番討論之後，作出如下的決議：

一、推定阿難尊者，誦讀佛經——經藏。

二、推定優波離⑪尊者，讀誦戒律——律藏。

三、推定富樓羅⑫尊者，讀誦論理學——論藏。

以上的三種佛法，經過在座群眾的公認無誤，而分別地紀錄、保存，纔有今日佛教三藏的流傳，而且是世界性、最高深的文化。

三藏之中，尤以律藏為重要。在家、出家佛教徒應守的規則，即使小小戒，都載在其中。到現在為止，倘若一個佛教徒毀犯了應守的戒條——如殺生、偷盜、邪淫之類，馬上受到他人的不齒，而使犯戒者無容身之地。而戒律也就成了「佛教的憲法」。

注　　釋

①憲法：法度也。凡立憲政體必有憲法，所以規定統治權之所在。有最高之效力，非他法所能變更。

②權、能：權如車主，能如司機。

③佛言勝於王言：佛弟子對佛陀的啟示絕對服從，其效力有甚於君主。

④拘尸那：譯上茅城，摩竭陀國之舊城。

⑤大迦葉：釋尊第一大弟子，年高德長，苦行第一。

⑥阿難：釋尊堂弟，出家而為佛侍者，多聞第一。

⑦小小戒：淫、殺、盜、妄，謂之根本大戒。其餘無關緊要者，或謂之小小戒。但釋尊未有明文。

⑧大阿羅漢：小乘佛弟子中之最高果位，具有三明、六通、十八神變。

⑨耆闍掘山：即靈鷲山，在王舍城。

⑩心印：迦葉心上所瞭解的真理，經佛印可，亦名心心相印。

⑪優波離：為淨飯王宮中使用的人，隨佛出家，精研戒律，有持戒第一之稱。

⑫富樓羅：精於論理。口辯最好，名議論第一。

習　　題

一、什麼是佛教的憲法？

二、經藏結集時，是什麼人讀誦的？

三、律藏結集時，是什麼人讀誦的？

四、論藏結集時，是什麼人讀誦的？

第十一課　佛教的會議法

眾人之事決定於眾人，這是會議制度的原則。遠在二千五百多年以前，釋迦牟尼佛不滿意於印度階級制度，而倡導平等。所以在他出家，成佛以後，對於千百成群出家的佛弟子，創立了佛教會議法。

佛教徒的會議，其範圍雖有大小之差，然不得少於五人的出席。在會議上提出的議案叫做「白事」，會議的儀式叫做「羯磨」。

會議的決議法有三種，即「單白羯磨」、「白二羯磨」、「白四羯磨」。「白」是吿知的意思。「羯磨」是梵語，譯成國語，叫「作法」，是作事進行的方法，與現在的「會議」相同。

第一、「單白羯磨」是應付簡單的事，僅是集合有關人員，主其事者宣布吿知而已。

第二、「白二羯磨」實際上是「一白二羯磨」，即第一次宣讀提案，經過兩次提出討論，若無異議，即算通過。

第三、「白四羯磨」就是「一白三羯磨」，對於一白二羯磨，只是多一次提付討論。

僧事比較單純，不似今日高低級的會議涉及到地方交通、建設、治安、水利、教育、甚至外交等國家的大事。玆舉授戒一例，如下：

案：傳授戒法的人員必須具備說戒和尚、羯磨、教授之三師和七位尊證，謂之十師。和尚專主宣說戒條，羯磨主白事，教授負責教授規矩儀式。

受戒的弟子必須具備年滿二十、父母允許、無諸殘疾、惡行、穿的三衣、吃飯的鉢。完全具備，才許受戒。所以在授戒時，羯磨師白：

「大德僧聽①！此某甲②從和上某甲③求受具足戒④。此某甲今從眾僧乞授具足戒⑤，某甲為和上⑥。某甲⑦自說清淨，無諸難事，年滿二十，三衣鉢具⑧。若僧時到⑨，僧忍聽⑩，僧今授某甲具足戒，某甲為和尚⑪。白如是⑫。」。若無反應，羯磨師繼續說：

「大德僧聽！此某甲從和上某甲求受具足戒。此某甲今從眾僧乞授具足戒，某甲為和尚。某甲自說清淨，無諸難事，年滿二十，三衣鉢具，僧今授某甲具足戒，某甲為和上。誰諸長老忍⑬，僧與某甲授具足戒，某甲為和上者，默然⑭；誰不忍者，說⑮。如是作白，成否⑯？」在座七尊證答：「成⑰。」此是為羯磨，二白、三白皆同。此一受戒者再聽和上宣說戒條，授受具足戒的典禮就算完成。

注　　釋

①大德僧聽：等於我們開董事會，法定人數已足，主席宣布「開會」，而首稱：「各位董事！」

②此某甲：「某甲」代表受戒人的名字。

③和上某甲：「和上」是主持說戒的人。「某甲」代表說戒者的名字。

④具足戒：比丘二百五十戒，完全接受，故曰具足戒。

⑤今從眾僧乞授具足戒：和上雖有授戒的權，還要眾僧——七尊證——的贊成，所以重複一句。

⑥某甲為和上：雖然要眾僧贊成，還要標明授戒主體人，以示尊重。

⑦某甲：求戒者的名字。

⑧經過審查，受戒者自陳，他沒有犯過殺、盜、邪淫的戒，故曰「清淨」。同時穿的三衣、吃飯的鉢，都已完備。三衣：1.五條衣，亦名作務衣。2.七條衣，亦名出眾衣。3.二十五條衣，亦名大衣，作大佛事用的。

⑨若僧時到：集會授戒的時間已到。

⑩僧忍聽：請聽我的報吿。

⑪僧今授某甲具足戒，某甲為和上：聽我報吿什麼？我的報吿是：現在我們授給某甲的具足戒，以某甲為說戒主持人。

⑫白如是：我的報吿如此。

⑬誰諸長老忍：忍，承認的意思。諸長老中有誰承認的吧？

⑭如果承認的話，大家以「默然」來表示。

⑮誰不忍者，說：如果有那一位不承認的話，可以提出理由來（「說」）。

⑯如是作白，成否：我這樣的報吿，諸長老可以贊成嗎？

⑰成：諸長老既沒有異議，當然同聲贊成——通過。

特注：1.此一課文錄自上海靜安佛學院「學僧天地」，並略加刪增。2.戒律文字特別，編者並未廣泛地參考諸家律疏，僅以己意加注。倘有錯誤，請識者指教。

習　　題

一、何謂白事？

二、何謂羯磨？

三、何謂具足戒？

四、何謂白四羯磨？

第十二課　佛教的投票法

佛教的投票法，最初似沒有用紙類的東西，而是用一種叫做「籌」的竹片。在這種竹片塗上二、三種不同的顏色。因為這些竹籌是用來作為投票的，顏色則代表了所應表決的事項。所以投票的過程中便有「取籌、捉籌、投籌、下籌」等等的名詞。舉個例子：

不管等級高低的會議，在開會時，全體會員皆有出席的義務。如果因事不到，一定要經過請假的手續。議員請假，在開會時經過秘書長提出報吿一下子，就算了事。而佛教的會議卻沒那麼簡單。這一請假的名詞，在佛教叫做「與欲」。

「欲」者，希望也。開一次會議，有一次會議的成果。而參與此一會議的人，誰都希望自己的主張能夠通過①。但自己因有很重要的事而非離開不可，惟有舉行宗教儀式的「羯磨②」，完成請假以及委託他人代行責權的手續。這其中的「委託」，就是「與」，受委託的人能完成委託者的願望，叫做「欲」。舉行與欲羯磨，叫做「說欲」；受委託者接受委託，叫做「受欲」。必須如此做法，道場方得「清淨」，所以完整的名詞叫「與欲及清淨」。

如曇無德律部③雜羯磨④說戒法第四「與欲清淨文」說：「大德一心念！今眾僧『布薩⑤』，比丘某甲亦布薩，我有佛法僧事。若有瞻病事⑥，我『與欲及清淨』，為我『捉籌』。」

憲法為國家根本大法。憲法受到輕視，則國將不國。佛教亦然。戒律是佛教根本大法。比丘不守戒律，則佛法根本動搖。所以佛制白月十五日、黑月十五或十四⑦日，許多比丘必定集中在適中的地點，共同布薩——說戒。相似我們每星期一必定要做週會，做週會必定要「恭讀國父遺囑」，其意義是一樣。不過開週會，我們可以不到，而佛教的布薩，是一個僧團中的比丘必定要經過「說欲」的羯磨，纔能缺席。佛教的許多制度開風氣之先，於此我們可見一斑。

注　　釋

①通過：每一提案，得半數以上出席者之同意。

②羯磨，譯言作法，等於開會。

③曇無德律：釋尊滅度以後，佛徒對律藏的研究分裂為五個派系，此其一也。

④曇無德律部雜羯磨，一卷，曹魏康僧鎧譯。大正藏二十二冊。

⑤布薩：梵語，譯言說戒。

⑥佛法僧事，猶今之「公假」。瞻病，瞻視病人。

⑦初一至十五日為白月，十六至三十日為黑月。月小，則二十九日，為十四日。

特注：末後幾課，恐同學們以為，枯燥無味而更不歡迎，以限於「佛教與民主」之總題，不得不爾。然同學們亦可因此而知佛教內容之充實，非全無益也。

習　　題

一、試述釋迦世尊創設民主制度的偉大成就。

〈佛教私立智光高級商工學校德育課本（高三上）〉

第三編　佛教與科學（上）

第一課　概說

一、科學的定義　據辭書上說：以一定之對象為研究之範圍，而於其間求其統一確實知識者，謂之科學。泛言之，凡知識之有系統而能歸納於一原理者，皆科學也。

二、佛教與科學　在第一學年第一學期泛論宗教一課中說，佛教是超宗教的宗教。其寓意即因其內容深合科學，而經得起時代之考驗。唯普通人僅覩佛教外貌而忽略其內容，非視為過時之產物，即以為迷信之尤。因之而視佛教之佛像為偶像，禮佛、念佛為無益之舉動；出家二眾無非皆社會之蛀蟲；在家二眾則為迷信之附和者。而今更以佛教與科學相提並論，其不以為笑談者，幾希！

三、當今佛學之興起　自從科學發達以來，所有崇拜一神教或多神教者，以其教義之狹窄、虛誕，難經科學之考驗，早已趨於落沒，而佛教則頗有發揚光大之趨勢。舉例言之，美國人對於佛教禪宗興趣之濃，各大學多有佛學系之設，中國寺廟在美國之先後建立。我國科學家，如尤智表①之「一個科學者研究佛經之報吿」②與「佛教科學觀」③、王季同氏④之「佛法省要」⑤、「佛法與科學之比較研究」⑥與乎現尚健在之李恒鉞⑦氏之「向知識分子介紹佛教⑧」、吳經熊博士⑨著之「禪宗的黃金時代⑩」，莫不觀察入微，以現在之文體發揮佛學之奧秘。不特此也，各大專院校紛紛成立之佛學研究社，如臺大之晨曦學社、師大之中道學社、輔大之大千學社等，不下三十左右所，中國文化學院更有佛教文化研究所、佛教藝術研究所之設立，臺大且開佛學一科，由方東美教授講授佛學。

各學社社員向各佛教刊物投佛學文稿而報吿心得者，比比皆是。尤以慧炬月刊為最多。

諸同學讀此，應知佛教是智信而非迷信矣！非笑之者，適足以顯自己之淺薄。

注　　釋

①尤智表，交通大學電機系畢業，又去美國哈佛大學攻讀無線電工程。歷任商務印書館編輯。尤居士之信奉佛法，得力於其叔父尤景溪居士之培育。

②一九四六年發表於漢口正信月刊。

③總目六，別目二十，加結論。何年出版，無從查考，近年已一版、再版矣，其受讀者之歡迎可知。

④王季同，字小徐，蘇州人。前清時留學英國，研究電工。在德國西門子電工廠實習，曾發明轉動式變壓器。回國後在中國科學院工作，著有電網路計算法。他對佛學研究的工夫和他電學一樣的精湛。一九四八年在蘇州逝世。

⑤⑥⑧手頭無此書，無法介紹。

⑦李恒鉞居士，浙江人，交大畢業，現任中原理工學院教授。

⑨吳經熊博士：不知其學經歷，惟知其為誠篤天主教信徒。

⑩禪學之黃金時代：原為英文，經吳怡博士譯為中文，商務印書館出版。

習　　題

一、科學的定義是什麼？

二、佛教為什麼是超宗教的宗教？

三、佛教徒為什麼要禮拜佛像？

四、臺灣大學的佛學社叫什麼名字？

五、中國文化學院設了兩個什麼佛教研究所？

第二課　人身的佛教科學觀

凡是沒有讀過生理學的人都以為，我們這個身體，只有我這一個人佔有。他那裡知道，這個肉身裡有許多種微生蟲盤踞著，和「我」一同享受噎進的飮食。佛在二千五百多年以前竟大膽地吿訴我們說，人身有無量數的蟲，簡直是一堆蟲窠。

如正法念處經說①：「如是那羅帝婆羅門聚落比丘修行者，內身、循身觀，觀於內身。於此身中，分分不淨，如實見身。念念思惟，從頭至足，循身觀察。是修行者，初觀頭頂，彼以聞慧，或以天眼，觀頭髑髏，以為四分。於頭骨內，自有蟲行，名曰腦行，遊行骨內，生於腦中，或行、或住，常食此腦。」以此類推，髏中有蟲，髮中有蟲，耳中有蟲，鼻中有蟲，乃至脂中、骨節間、舌根中、牙根中、咽喉中、唾中、五臟六腑之中，無不有蟲，食人精液。人體強壯，尚不為害；若已衰弱，則百病叢生。這在生理解剖學和顯微鏡未發明以前，我佛就有如此的發明，不能不說是名副其實的先知。

還有，沙彌律儀②上有「佛觀一鉢水，八萬四千蟲。若不持此咒，如食眾生肉」的一偈。因此，比丘③們在遊方行化的旅途中，規定必須攜帶十八般事物。其中有一項，名叫「漉水囊」，就是準備在旅途之中感到口渴而需要飮水的時候，不管是溪中、澗中的水，都要以漉水囊貯水，再由漉水囊淋到瓦鉢中。而後飮進，還要將漉水囊翻過來，在水中盪過，讓微生蟲仍回到水中去。這在顯微鏡未發明以前又有誰研究過。

這一舉動有二種作用：第一、我佛的慈悲普及到微不足道的生物。第二、是衛生。關於衛生的需要，辦自來水廠，將水用科學、化學等方法濾過，再賣給民眾使用，還是近幾十年的事。

註　　釋

①正法念處經，見大正藏十七冊（計七十卷、七品）三九九頁、身念處品。

②沙彌，為初出家之男人。華言息慈，謂息世染而慈濟眾生也。「律」，為戒律，有十條；「儀」，為威儀，指日用行動之規矩，有二十四門。

③比丘，華言乞士，為出家之男人，位置在沙彌上，應守二百五十戒。

習　　題

一、最早發現人身體中有微生蟲的是什麼人？

二、人身體中的微生蟲，在什麼情形下才會危害人的身體？

三、試寫出沙彌律儀中形容水中有很多蟲的一偈？

四、漉水囊是做什麼用的？五、比丘飮水為什麼要先濾？

第三課　佛教於視聽及天文等科學的概念

大家都知道，科學是理智的產物，曾經照破了數千年人類的愚暗，解除人類的愚執。不知，佛教也是理智的產物，對於人類也有過同樣的貢獻。現在簡述數事如下：

一、眼能見、耳能聽、鼻能嗅、舌能嘗、身能覺觸的作用，可以說是為全人類所公認的。但自科學發達以來才發覺到，我們的肉眼、肉耳等並不能見、不能聽。那麼，能見、能聽的那是什麼呢？那是視神經、聽神經。這些視聽的神經，微細到要用顯微鏡才能見到。但是在佛教的唯識學①上有更深刻的說法。唯識學裡說：像眼珠、耳朵這些有形質的東西，名為「扶根五塵」②。它們只能作視聽的幫助。而能直接視聽的東西，是「淨色根」。淨色根是清淨四大③所成，微細到天眼才能看見。淨色根雖然能視、能聽，但它不能分別神像、掛在壁上的一面鏡子。那麼，能分別事物的是什麼呢？是「同時意識——心」。因為視、聽等神經或淨色根都是物質的，眼、耳二根如此，鼻、舌、身等三根亦然。

二、我國詩文中常常提到「月有陰晴圓缺」之句。月的圓缺，本是古人的錯覺。若月球果有圓缺，則又是誰把它鑿缺，誰把它補圓？佛經上說得好！它不說圓、缺，只說白月、黑月⑤。這不啻說明了反射日光的全部道理。

三、我國在專制時代向有「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的傳統主張。但佛經說三千大千世界，⑥就有十萬萬個太陽。幸而中國皇帝度量大，沒有把大逆不道的罪名加諸佛經，像哥伯尼⑦所受的一般。現在天文鏡裡證明，天空裡所有密集的恒星，一個個都是太陽系。

遺憾的是，佛經上富有科學味道的文字只是說了一個輪廓。一切智人的釋尊大概對這些近於世俗的學問，不是不屑一道，就是隨順印度的舊傳說，而將順那些不入流的聽眾敷衍一番。假如運用其大智，將天文、地理如其實際地體用，留下一點精密的科學，那該多好！

注　　釋

①唯識學的根本經是「解深密經」。說自佛陀。傅承之者，為彌勒、無著、世親、護法、戒賢等。彌勒說瑜伽師地論等；無著作攝大乘論等；世親著三十唯識論等；玄奘法師就學於戒賢，將唯識宗經論攜歸中土，譯為華文。助之者，窺基等大師。中國於是乎有唯識法相宗。

②五塵：色、聲、香、味、觸。

③四大：地、水、火、風。

④意識，活動力最大。五根緣慮五塵，皆有意的存在，故名「同時」。

⑤白月，農曆上半月，月亮由黑而白；下半月則反是。

⑥一太陽系為一小世界；集一千小世界，為小千世界；集一千小千世界，為一中千世界；集一千中千世界，為一大千世界。以經小千、中千、大千，故名三千大千世界。

⑦哥伯尼：波蘭之星學家，習數學及光學，研究宗教、法律。一五三〇年所著天體運行論吿成，實為近世星學之基礎。但恐宗教非難之，深秘其書，至死時，始公諸於世。

習　　題

一、唯識學是根據佛教的什麼經而產生的？

二、什麼是五塵？

三、什麼是四大？

四、何謂同時意識？

五、我國過去的高僧中，什麼人是專弘唯識宗的？

第四課　佛教與科學同樣揚棄情感

科學研究事物，必經過多次或多人的實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決不能攙雜一點情感，然後纔能公諸於世。

佛教也是如此。佛教可算是專門在找出人們的種種錯覺和幻覺，而加以合理地糾正，使人們走上覺悟的大道。所以佛教是純理智的，非惟不雜一點情感，而且竭力揚棄情感。這是和科學相同的。

哲學雖也特重理智，但持論立說終不免門戶之見，黨同伐異。其他社會科學，要亦未能免此。至於文學、藝術，則偏重情感。情感盛，則理智弱，故文藝評價千古無定論。情感與理智往往是互為消長的。一個人於情感衝動時，理智常因之而喪失，也可以說，被情感所矇蔽。反之，當理智發揚的時候，情感（例如恐怖、貪愛等心理）也會消滅。理智如日光，情感如浮雲。即如愛子之情，雖屬人倫至情，往往使父母對子女的行為判斷錯誤。又如愛國熱情，雖不是私情，但亦容易失卻理智的控制，而釀成慘禍。至如男女戀愛情熱，往往做出不智行為，甚至作最愚癡的情死，這正是青年道德教育的失敗。青年人應該知道：人不只是為男女情愛而生存，且是為社會大眾而生存，社會大眾亦為我而生存。

在佛教的立場看，這種情感雖有公私輕重之分，但同為癡愛則一，皆在揚棄之列。所以楞嚴經①說：眾生的升沈六道②，以情想來分：想多，即升；情多，即沈；純想，升天；純情，入阿鼻獄；情想均等，生於人間。

注　　釋

①楞嚴經，十卷，唐印度沙門般刺密諦譯，宰相房融筆授。

②六道：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

習　　題

一、情感重的人能不能學佛？

二、佛教經典中說，重情感的人，有些什麼不好？

三、楞嚴經是什麼法師翻譯的？

四、何謂六道？五、眾生升沈六道，是以什麼作為升沈的標準？

第五課　科學家與佛教徒同樣尊重信仰

科學家似乎是只重理論，而不講信仰。但仔細說來，科學家也是有信仰的。

譬如，學物理、化學的人所做的實驗工作，僅及全部學理的千百分之一，那多分未經過自己實驗過的，是不是從頭——做起？假如要——從頭做起的話，恐怕未做到百分之幾，這位科學者的壽命已經不能等待他——做完，而賷志以歿了。因此前人已經實驗過的，只有毅然決然地信仰它，而將他們的實驗所得取為己有。因為前人實驗所得，並未發現他們有欺誑後人的例子啊！所以科學者也有他們的信條。他們相信，凡是根據於人人所公認的公理而演繹出來的假定或理論，在新的例外沒有找到以前，至少可以適用於現在。他們相信，一切物質的變化都受因果律的支配，決不是無因生，更不是造物主所造，也決不能由神權來主宰的。

佛教徒的信仰，正和科學家的信仰抱同一的態度。因為他們已經用過理智，瞭解，佛教中的若干理論並沒有不合邏輯①的地方，也找不出誑騙的理由，所以也就毅然決然信仰未經證驗的理論。例如佛性，大多數佛教徒都還沒有親證到。那只有信仰佛語不虛，然後依教奉行，以求證實。

注　　釋

①邏輯，論理學也。一稱名學或辨學，又名邏輯，乃音義兼譯。以思想為對象之科學。詳見辭海言部、論理學條。

習　　題

一、學佛的人為什麼首先堅定信仰？

二、學科學的人可以沒有信仰嗎？

三、什麼是因果律？

四、什麼是佛性？

五、何謂依教奉行？

第六課　佛書上解剖學的發現（一）

解剖學為研究生物肉體組織、構造之學科，有系統解剖學、局部解剖學。凡專門研究人體各部之組織、構造者，為人體解剖學。解剖人體，無非為明白人類本身之組織與構造之真相，同時亦因探討疑難雜症病根之所在，俾便措置方藥，挽救人命。然而此是近二、三百年間之事。

誰知，西元前二六六年左右，因解剖人體發現病源而治愈絕症之事實，已載在佛書。玆簡述於後：

釋迦牟尼佛滅度之後一百年頃，有阿育王，出現於世，作轉輪王①，王四分之一，都華氏城②。

阿育王之第二夫人，名曰蓮花。又復生子，面貌端正，其眼最美。王大歡喜，曰：「我祖之德！我今復能增長佛法。」因為取名，曰法增。輔相來賀，王語之，曰：「曾見人中有眼之美而如我子者乎？」輔相曰：「未見。唯臣曾見，雪山有鳥，名駒那羅，其眼美極。王子之眼頗與相似。」王又名子，曰「駒那羅」。國人聞之，莫不舉手加額，為王稱慶：「願吾王萬歲！王子萬歲！」

駒那羅長大，王為娶妻，妻名真金鑾。王於歡喜之餘，偕駒那羅至雞頭摩寺。寺有上座，具宿命通，知駒那羅必有失眼之厄，因語王，曰：「何不令王子試聽佛法！」王即敕王子，曰：「汝當順上座教！」上座吿王子，曰：「眼者無常，不可恃怙。當勤修集定、慧之行。」於是駒那羅即受其教，退在宮中靜處而自思惟，觀眼苦、空、無常、無我。

時阿育王第一夫人，名曰帝釋羅叉，愛駒那羅眼，心存不善，苦無機會。偶窺駒那羅所，見其獨坐，以愛眼故，抱駒那羅，曰：「猛火熾盛，燒於山野。淫欲逼我，亦復如是。汝今與我，宜相愛樂。」駒那羅聞是語已，以手掩耳，而說偈言：「此語不和善，塞耳不欲聞。云何以母道，於子有欲想？非法欲不斷，是為惡趣③門。」

帝釋羅叉瞋恚而言：「汝不從我，不久之間，必當滅汝。」駒那羅復以偈答言：「願守淨法死，不受淫欲生，破壞天人道，賢智所呵責！」

注　　釋

①轉輪王有四種：金輪王，王四天下、銀輪王，王三天下、銅輪王，王二天下、鐵輪王，王一天下。阿育王既王四分之一，則鐵輪王也。四洲：東勝神洲、南贍部洲、西牛賀洲、北拘盧洲。

②華氏城：梵名波吒梨那，摩竭陀國之故城也。

③惡趣：畜生、餓鬼、地獄。

習　　題

一、何謂解剖學？

二、何謂轉輪王？

三、阿育王之子名法增，是什麼用意？

四、何謂上座？

五、帝釋羅叉夫人不守母道，王子駒那羅說了幾句什麼偈言？

第七課　佛書上解剖學的發現（二）

官逼民反，見於中國史書者，何止一二。然中國如此，外國亦然。當阿育王強盛時代，華氏城之北方，有城名得叉尸羅，全民叛亂。阿育王欲往親征，因輔相言，派王子駒那羅，王子自無不去之理。王以愛子故，抱持駒那羅而哭，並為之備辦行裝，無不豐足。軍隊開拔之日，王率文武百官、全城百姓，送至郊外，灑淚而別。王子到達得叉尸羅百里之外，百姓即清道恭迎，白王子言：「我等何敢叛王，唯叛貪污官吏耳！今王子親臨，我等得生矣！丄於是王子坐鎭得叉尸羅，安撫百姓。

阿育王自王子駒那羅遠離左右以後，忽得奇疾，口中糞臭，身諸毛孔糞汁流出，群醫束手，百藥罔效。王敕大臣：「我將死矣！速召駒那羅歸國即位。」第一夫人聞之，大驚失色：「駒那羅為王，我無活理。」即敕大臣，斥退群醫，盡三日內，於全國中訪求與王同病之百姓一人。大臣奉敕，三日內果得一窮民，與王同病者。夫人接置後宮，於密室內剖其腹部，見一指大之蟲，於大腸中遊行。蟲如向上，則糞便隨之，向下亦然，使糞汁四面流出。第一夫人即以百藥各別熬汁，澆蟲身上，蟲皆不死。迨澆葱汁，蟲即死去，從糞道出。夫人大喜，即以葱汁，令王飮之。王曰：「我剎帝利種①，如何食葱？」夫人曰：「治病無妨。」王遂飮之，疾果尋愈。迨王健康，王問夫人，曰：「汝欲何求？當如汝意。」夫人曰：「我欲七日為王。」王即讓位與夫人。夫人既已為王，即賄囑大臣，詐為王敕。俟王熟睡，取其齒印，敕得叉尸羅人，挑王子雙目。詔書至彼，無人敢呈，又畏王命，呈王子。百姓聞之，多有號哭而罵王昏瞶者。王子接詔，坦然無懼，曰：「我早知，此眼無常、苦、空。有何可愛？」即令人挑之，而無人敢應。最後得一惡人，挑王子一目，王子心念無常，遂得須陀洹果②；再挑二目，王子心念苦、空，又得斯陀含果③，乃大喜，曰：「感謝父王，壞我肉眼，得清淨法眼④。」然王子既失雙目，不能再為城主，又以此種惡果為惡業所招，不受人民供給。夫妻兩人乞食回國。

王子素善彈琴。至王宮門，門吏不納，乃入馬廏⑤，而寄宿焉！王聞琴聲，知為其子，召至膝前，覩其目盲而憔悴特甚，不禁大哭。展轉詢問，知夫人所為，乃繫之樹上而拍殺之。

注　　釋

①剎帝利，為印度四姓之一，王族也。

②須陀洹，為小乘佛教四聖果之第一，譯言入流。

③斯陀含果，為小乘佛教四聖果之第二，譯言一來。

④法眼，能如實分別事理之心眼。吾人是非混淆，黑白顛倒，乃為我執所蔽，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初二果之聖者已能去我執（煩惱障）之大部分，故得見諸法之真相。

⑤廏，讀究，馬舍也。

特注：六、七兩課，取材自大正藏第五十冊、史傳部、阿育王傳卷三、頁一、八下。

習　　題

一、剎帝利種何以不能食葱？

二、食葱有什麼害處？

三、何謂須陀洹果？

四、何謂斯陀含果？

五、何謂清淨法眼？

第八課　佛教的因緣觀（一）

科學者，研究一件事物，必須經過分析、化驗或實驗，而後歸納起來作為結論，這個結論纔稱得上準確。

宇宙萬有的形成，在佛學方面說，也是經過大智慧的佛陀多生多劫的觀察和體驗，而後得到的一個結論。這個結論是「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是中道義」①。

因緣二字的解釋是，親能生起為因，疏能助長為緣。譬如說，稻種是能生稻子的。這一顆能生的稻種，就是親因。但是一個農夫收藏了很多的優良稻種，如果久久收藏在家裡，它一輩子也不會結成許多稻子來供給大家作食糧，因為它只有因而無緣啊！善於種田的老農，他必定會將收藏的稻種配合適當的天時，預先犁好了下母秧的田地，和以肥料，加上適量的甜水，而後撒下稻種。還要不斷補充水分，防鳥，防蟲，防暴雨，然後方能生出秧苗來作為乳秧。

乳秧長到適當的高度，把它一根根拔起來，栽到預先準備好的農田裡去。灌水、施肥、鋤草、除蟲、防供，再加日光、空氣，這許許多多都是助緣。助緣之中最要緊的是人工。人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每個人都有父母，父母還有父母。水田用水，由水利工程供給；肥料，要肥料公司；割稻的刀、打稻的機，都各有各的製造工廠。如此說來，可能牽動全世界的人力、物力，都是助顆稻子的緣。大家想一想，是不是？這就叫做「因緣所生法」。

注　　釋

①「因緣所生法」一偈，見龍樹中觀論。

習　　題

一、因、緣二字是什麼定義？

二、什麼是親因？

三、什麼是助緣？

四、什麼是假名？

五、何謂中道？

第九課　佛教的因緣觀（二）

佛陀對宇宙萬有觀察的結論是，「緣起性空」，或者又叫「緣生無性」。這兩句結論中的「緣」，都包括了因在內。

上一課——以稻種為因，以人工、水、土等為緣，只是講了萬事萬物中之一事。但是稻，植物也。稻的生長如此，推而至於人工培植的花木和山林曠野自然生長的野草、叢林，無不如此。

現在再舉房屋為例。一間茅棚也好，一棟二、三層的高樓，以至於一百層以上的摩天大樓也好，它們的出現也必由因、緣而成。只是這個「因」比較微妙而已。微妙在什麼地方呢？因為這個「因」，是屋主的「心」。心是無形相、無聲音可以聞見的，所以說它微妙。

譬如說，我有一塊地皮，靠近馬路。我既有資金，而又產權完整。目前的房價不是很貴嗎？我如拆去平房，而將它興建成若干層的公寓樓房，分層出售，不是可以一舉而成為千百萬元的富翁嗎？於是乎請建築師設計、繪圖，招商承包，如期建築，不需要多少時日，一棟大樓出現在地面上了。

大家都是中學生了。一棟鋼筋混凝土的大樓，需要多少類的材料、多少不同技藝的工人，大家應該知道。然而這都是「緣」。而其「因」，只是屋主最初生起發財的那「一念心」。至於助「緣」當中，千百種中、外國的材料、幾十個具有建築技藝的工人，只要有錢，都不難羅致。萬一你的地皮是都市建築的用地，政府不發給你建築執照，那麼這位屋主的構想就都成了夢幻。所以一事一物的生起，在千百萬種的助緣之中缺少一種、兩種，人的理想就不能實現。

事物如此，人又何嘗不然！我們在報紙上所見到的那些不良少年，難道是天生的壞坯子嗎？只因心理上不平衡，或者遇到什麼刺激，加上電影、電視那些不顧國家民族前途的鏡頭，和時髦裝束、不顧羞恥女人的誘惑。於是乎社會問題就愈趨複雜，而無法澄清了。

習　　題

一、何謂緣起性空？

二、何謂緣生無性？

三、沒有助緣，是否能使理想實現？

四、人的好壞，是否也和助緣有關？

五、怎樣才能克制壞的助緣？

第十課　佛教的因緣觀（三）

佛教講空，稍具知識的人，無一不知。功名利祿心重的分子聽到佛教的空，幾乎要掩耳而走，認為不祥。

其實，如果我們一讀唐朝劉禹錫烏衣巷的七言絕句，對於那些高樓大廈、花園洋房的事物以及高官厚祿的人物，禁不住要啞然失笑了！劉禹錫的詩說：「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然而，這還是事過境遷的「無常」，而不是真正的「空」。要懂得真正的空，推有仍以譬喻來說明。

譬如，一個國家：第一、要有土地；第二、要有人民；第三、要有完整的主權，因此而有國防。三者缺其一，即不能成其為一個國家。所以國字的組織，下面的一橫，代表「土地」；當中的「口」字，就是人口；「戈」字，是國防。「□」字，讀圍，國之四周的疆界。而政府代表主權，自在其中。這就是「因緣所生法」。假如我們把它分析開來一看，土地自是土地，不是國家；一個、一個的國民，各個都是一個人，也不是國家。假如人是國家，那麼中國人到了美國，他應該把整個中國也肩了去，是事實嗎？如果以軍方為國防，每一名軍士只是受過軍訓而穿上軍裝的老百姓而已，有何國防之可言？國之邊界，不是山，就是水，也看不出什麼是邊界來。從那一方面來看，都各有各的個體，而看不出什麼是國家。所以佛言：「我說即是空」。空者，空無一個國家的個體之存在。

假如有人說：「這不近於消極而無國家觀念嗎？」不，我還沒講完呢！

習　　題

一、劉禹錫是那一朝的人？

二、劉禹錫有一首寓意無常、空幻的詩，是怎樣寫的？

三、一個國家的完整，要具備幾種條件？

四、何謂國防？

五、何謂無常？

第十一課　佛教的因緣觀（四）

一個國家集合土地、人民、主權、國防許多因素而成的一個假相，本無一成不變的個體存在。然而具備了這許多因素，就有一個國家呈現在你的眼前。這就是佛說：「亦名為假名。」在我們未能斷除人相、我相，證得大阿羅漢，如蘇東坡①前赤壁賦②說：「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的本能，我們的衣、食、住、行、父、母、妻子、兒女的生活、團聚，必得要我們的政府運用權力，為我運籌、保護。

因此我們每一個國民必得要有堅強的國家觀念、民族觀念。人民對國家有服兵役的義務，有納稅的義務，有應國家徵召而為同胞們做任何一部門事務的義務。如此，則國家的國防建設、生產建設，乃至交通、教育各項建設，才能臻於理想，而使國家的主權屹立如山。紹繼中國五千年歷史文化的三民主義蓬勃於中華民國，而構成一個真正民主而法治的國家。二次世界大戰③之初，有六、七百萬的猶太人④遭遇到集體屠殺，就因為他們沒有國家保護，方至於此，足夠我們警惕！

真空、假有，是一體的兩面。這就是佛陀說法的奥妙。宇宙、萬有，是真空，叫我們不要執為己有而自私；國家、民族，是假有，叫我們不要放棄義務而誤為空無。

軍隊裡有所謂步兵，大家知道嗎？他們在奉命休息的時候，每三個人一組，將所持的三根步槍支撑起來，而成一個＊形。假如拿去一根，這個槍架子就支持不住了。所以國家的強盛，是每一個人民的事。生而為一個中華民國的國民，不能盡到自己應盡的義務，甚至反而擾亂社會，為害人群，那真是人類的蟊賊。佛雖慈悲，也不能度化這些魔鬼。

注　　釋

①蘇東坡，名軾，號子瞻。父洵，弟轍，皆有文名，時號三蘇。東坡才氣橫溢，為執政者所忌，雖嘗做大官，而累遭斥逐。相傳，東坡為五祖山戒演禪師後身，深通禪宗。斥逐南方時，常與禪宗大善知識相往還，雖不得志，而無怨尤，頗得力於禪。

②前赤壁賦，見古文觀止卷十一。

③二次世界大戰，由日本侵略中國，且瘋狂地偸襲美國珍珠港所引起。

④猶太人，亦稱希伯來人。公元前九五三年，希伯來分裂後，建國於巴力斯坦之南部。公元前五八六年，亡於羅馬，人民散居四方。由於其刻苦耐勞，善於經營，且民族性特強，故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得恢復為獨立國。

習　　題

一、蘇東坡是什麼時候的人？

二、蘇東坡對佛教的什麼宗有心得？

三、人民對國家要盡些什麼義務？

四、猶太人現在立國的國名叫什麼？

五、佛教教人觀空，是不是什麼都不做？

第十二課　佛教的因緣觀（五）

唐李太白春夜宴桃李園序云：「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①自某一角度言之，此文人雅士曠達之思也；以佛教眼光觀之，則消極厭世之尤，曠達云乎哉？！

世法，家由人之集，國由家之集。人則以業識為因，以父、母以及我人生活所需為緣而有人生。人既生矣，絕不能以為因緣假合、生命短暫，或消極而速求自了，或積極而滿足私欲——婬、殺、盜、妄，只求目的，不擇手段，則將來必永墮惡道，受無量苦，欲再求一短暫人生而不可得。此孔聖所謂家齊、國治，必自修身始也②，亦總統蔣公所示倫理、科學、民主為人治國三大原則之開始，亦尚書③所謂「允執厥中」④也。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吾人此四大假合之身，如驅使之，以為十惡⑤，則將來必墮三途⑥；如運用之，以為社會、為同胞、為國家、民族而謀福利，以無我、無人為出發點，則將來必至成佛，離一切苦，得究竟樂。

金剛經云：「所有一切眾生之類，皆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實無有一眾生得滅度者。」空不礙有，有不礙空，是為中道。所以佛言，「亦是中道義」。

中論，雖出自龍樹，實淵源於佛陀之般若，故逕以為佛言。

注　　釋

①李太白：唐蜀昌明青蓮鄉人，名白，號青蓮居士。天才英特，曾供奉翰林，侍宴酒醉，命宦者高力士為之脫靴，力士恥之。玄宗雖欲重用，而為高力士唆楊貴妃阻之，以此困頓終身。著有李太白集。春夜宴桃李園序，見古文觀止卷七。

②見大學第一章。

③尚書：即書經。

④尚書舜典。

⑤十惡：殺生、偸盜、邪淫（身惡三）、兩舌、惡口、妄言、綺語（口惡四）、貪、瞋、癡（心惡三）。

⑥三途：畜生、餓鬼、地獄。

習　　題

一、惡道有幾種？

二、蔣總統說什麼為治國的三大原則？

三、何謂十惡？

四、何謂三途？

五、讀完佛教的因緣觀，有什麼感想？注：此一冊中多取材於「佛教科學觀」，特加注明，以免掠美之嫌。民國六十年八月　編者謹識

國父孫中山先生曰：「生元者，何物也？曰：其為物也，精矣！微矣！神矣！妙矣！不可思議者矣！」按：今日科學所能窺測者，則生元之為物也，乃有知覺靈明者也，乃有動作思惟者也，乃有主意計畫者也。動、植物奇奇怪怪者，生元之構造物也。而佛經有言，心也者，一切法之大本也。

〈佛教私立智光高級商工學校德育課本（高三下）〉

第三編　佛教與科學（下）

第一課　運用於佛經上的科學方法（一）

一、科學的內涵　科學的範圍很廣，英國蘇格蘭人瓦特①發明蒸氣機，是科學；最近美國人以太空船一再登陸月球，更是科學。其它，凡以有條理的手法做一件事、研究一種學問，則無一而非科學。

二、佛教祖師們用分析方法來研究佛經　佛教的典籍在隋、唐之間已有六、七千卷之多。原始的分析方法是以類相從，就是經、律、論的三藏，各各含藏了不同的內容。相似於科學家以動、植、礦②來分別天地間的萬有一樣。

然而這還不夠，只拿經部來說罷！經部中包括了幾千卷。這幾千卷、一大堆的經書，如果要研究，直如蚊蟲叮鐵牛，不知從何處下口。所以祖師們對每一部經的內容，都——加以審核，然後把它分成大乘、小乘、性、相、空、有的系統。然而這已經算盡了研究之能事嗎？還沒有。

每一部經，少則幾百字，多則幾萬或幾十萬字。幾百字的經在大乘經中很少很少，幾萬字幾十萬字的經可多了。我們要在這密密麻麻的幾萬字或幾十萬字之中找出個頭緒來，卻不是件容易事。

東晉道安法師③對於這一問題做了我們的開路先鋒。他將許多經對照起來研究，發覺，其內容有個同一的規格，那便是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的三分。序者，序說本經宣說的時間、地點、在場的聽眾，然後再序說本經生起的事由。

正宗分者，本經正要宣示的宗旨。因此全部經文有百分之九十八、九，屬於正宗分。

流通分者，流，水之流動也。水道不能淤塞，否則的話，水必會污臭，所以要通。通，疏通也。佛經既有益於世道人心，佛弟子有義務使之流通於天下後世，纔不辜負佛陀說法的苦心，所以最後的一部分，叫流通分。

道安法師的這一發明，不啻暗路明燈。而且後來親光法師將佛地論譯來以後，佛地論上果然有三分之說。於是「三分科經」，就成了解經的定案。

注　　釋：

①瓦特：見世界名人大辭典一五一頁。

②礦，古猛切，亦作鑛，金玉之在土石之間者。辭書謂，礦、鑛與獷同。獷，舉枉切，養韻，似為匡之上聲。

③道安，常山扶柳人。家世業儒，父母早逝。十二歲出家。安形貌甚陋，不為師所重，使之牧豬。經數年，始向師求經，師以萬字以上之經與之。安一日讀完，且能背誦。師大驚異，乃為之剃髮、授戒，縱之遊學。入鄴都，師佛圖澄。澄講，安每覆述。時人稱之，曰：「漆道人驚四鄰。」晉孝武帝寧康元年，避石氏亂，率弟子慧遠等咽百餘人，避居襄陽。秦王苻堅震於安名，以兵十萬攻襄陽，劫安，歸長安，隨之者三千人。苻堅以獲得道安為無上光榮。後苻堅伐晉，安諫止之，不聽，卒至國破身亡。秦建元二年寂，壽七十二。沙門姓釋、三分科經，皆出於安。

習　　題

一、道安法師是什麼時候的人？

二、道安法師對研究佛經的方法有什麼貢獻？

三、何謂通序？

四、何謂別序？

第二課　運用於佛經上的科學方法（二）

「三分科經」，對於每一部佛經，還是具體而微的一種分析。每一部佛經的要義，都包含在「正宗分」，而正宗分的文字則佔據了每一部佛經中特別多的分量，這在前面已經說過。

祖師們顧慮到後人對於佛經的難懂，所以為我們作注、作疏。這和儒家的十三經，如尚書、春秋等，皆有注、疏一樣。

祖師們對於注經或疏經，都是預先下過一番很深刻的研究工夫，然後就研究所得，將它分章、分段，而後列出大綱和細目來。每一綱目再列出簡短的「題」字，使後來研究佛經的人一望而知道，這一章、這一段是說的什麼意思。

我舉個例子來說吧！一部「華嚴經」有八十卷、三十九品、六十幾萬字。唐朝的清涼①國師先讀通了中國的諸子百家、音韻、訓詁之學，然後再將印度的梵文研究一番，五十幾歲上，纔開始注解華嚴。

他注解的方法是，除「序分、流通分」而外，在「正宗分」中再分為「信分、解分、行分、證分」的四大綱領，在每一大綱中再分析若干的細目。這正符合佛陀教人信佛、學佛的一個步驟。因為有佛教信仰的人，或因家庭信仰的傳統，見因自己的環境，或由熟人的介紹而信佛。然而這一種信仰是不成熟的。我們在有了信仰的表示以後，必須進一步研究：這個信仰的信，有什麼功用？到什麼程度，纔能真正叫做信？信仰的目的又是什麼？

「信」弄清楚了，然後再研究佛陀所說有關人生、宇宙的真理，這叫「解」。瞭解了以後，就要「行」。行久了，自然會「證」——證實佛陀所說的真理，真實認識宇宙萬有的形成和人生真正的價值。

我再說個譬喻：譬如人身，分頭、胸、腹、四肢的四大部分。在頭部又有內、外。外面的，有眼、耳、鼻、舌、口。眼又有眼皮、眼毛、眼球……。人身的分析，恐怕要有上千上萬的名堂。醫學的分科而治，與佛教分科而研究的道理一樣。

注　　釋：

①清涼國師，名澄觀，姓夏侯氏，會稽人。身長九尺四寸，雙手過膝，口四十齒，聲韻如鐘，目光夜發，日記萬言，七行俱下。生於唐玄宗開元二十六年，卒於開成三年三月六日，壽一百二歲。生歴九朝，而為七帝門師。華嚴疏鈔二百卷，其著述之一。

習　　題

一、何謂正宗分？

二、什麼是正宗分的四大綱領？

三、清涼法師，為什麼叫國師？

四、清涼國師對研究佛經的方法有什麼貢獻？

第三課　佛經上心與物的分析（一）

宇宙萬有之起源，在哲學上有說唯心或唯物的一元論；有說心、物混合的二元論；更有主張多元論者。我們不是講哲學，只是藉它來作本課的引言。

佛學上講心，有真心和妄心的不同。真心的本體是包容萬有，而不就是萬有。這一玄理，只可以意會，而不可以言傳。

談到妄心，名目固然很多，同時都是連帶著物質而言。又因學者的程度，對心物的瞭解，參差不齊。所以有開心合色，說五蘊；開色合心，說十二處；色心俱開，說十八界的隨機施教。開者，分析；合者，歸納。現在依次列表，並略加說明如下：

第一、開心合色說五蘊

色，包括了天地間所有有質礙的物體，這是叫可見可對色，還有不可見可對色、極迥色、極略色……，這許多色質，總名為色，所以叫「合」色。

受者，感受。譬如說：我們穿著一件新出品而且價值高貴的衣服，渾身感受到輕、滑、溫暖，而滿心歡喜，這就叫樂受。相反地，我們的財力，只能穿著麤布衣服，在身體上固然有一種麤重的感受，而面對他人穿著高貴而新奇的衣服，尤其是女人，對方頭上、耳朵上、手上、衣襟上帶著鑽石或綠玉等裝飾品，相形之下，難免有寒賤之感，這叫做苦受。

想，就是一般人所說的思想。一個蠢如鹿豬的人只知道，饑來喫飯，睏來眠，是沒有思想的。那麼、什麼是我們的思想呢？是凡決定一件事的進展，或研究任何事物上的理論而作的決定，這研究和決定的意念，都是思想。不過有正確的，也有邪惡的。

行，是行動或者造作的意思。由思想而發之於身、口的行動。也有遷流不停的意思。

識，分別的意思。譬如眼能見色，而且能分別青、黃、赤、白等顔色。

識為主體，受、想、行為作用。識的作用很多，而以受、想、行為最有力，所以從許多作用中提出來，配合色、識而為五蘊。蘊者，蓋覆義。這五種東西能蓋覆我們的真心，使我們流轉生死，受苦無窮，所以名為五蘊。

習　　題

一、何謂真心？

二、何謂妄心？

三、五蘊中的行蘊是什麼意思？

四、五蘊中的識蘊是什麼意思？

第四課　佛經上心與物的分析（二）

第二、開色合心說十二處

六根、六塵，為六識之所依托處。根塵和合，所以名十二處。表中六根之「根」，生發之義。因為它有發識的作用，為識所依，故名為根。譬如樹木花草的根，我們把它栽到地下，它得到水土的滋潤，就會發芽。

六塵的「塵」，染污義。因為五光十色的物質——色，和輕柔美妙的歌聲——聲，能使人目亂神迷，想入非非——染污。同時眼、耳、鼻、舌、身的五根並不是我們所能見到的眼球、耳朵、鼻子、舌頭、身體，而是視、聽、嗅、味、觸覺的神經。能視、能聽、能嗅、能嚐、能覺觸的神經，通於大腦，用顯微鏡才能看出，很類似佛學上的六根之「根」。六根中的意根，淺言之，就是我們的意識①。六塵中的法塵是過去所見、所聞的境界、回憶的影子，所以半屬心法，半屬色法，表中以虛線來表達。

第三、色心俱開說十八界

六根、六塵、六識，合而為十八界。界，界限義。根不是塵，塵不是識。六根針對六塵而發出六識，纔能明顯地表達出心、物之間千變萬化的作用。識者，了別義。根如鏡，只能對照事物，不能了別事物。如眼根照色塵，眼識纔能了別其青、黃、赤、白、長、短、方、圓。

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②以及多年以來，黃色的書刊、電臺上歌唱節目中的「靡靡之音③」遭到政府的禁止，都可幫助佛學上講「根、塵、識」的說明。

注　　釋：

①意識：即我們日常所用之心想也。喜、怒、哀、樂，都由它對外境的取、捨、愛、惡而起。

②孔子四勿，見論語，顏淵章。

③靡靡之音：形容淫靡之聲。紂使師涓為新淫聲，作靡靡之樂，見史記殷本紀。

習　　題

一、何謂六根？

二、何謂六塵？

三、何謂六識？

第五課　佛經上生物的範圍及其昇沈概況

生，在辭書上有：「凡生物皆謂之生，如群生、眾生。」生物條下，則指為動、植二物。本題中之生物，則限於有知覺、能活動而有生命的動物。

人，又為動物中之最靈者。而指羽、毛、麟、甲或軟動、蜎飛之流為動物或者生物，然皆就我們眼、耳所能見、聞者而言。

佛經上的眾生，範圍可大了。連菩薩、聲聞、緣覺——三乘聖賢①都在內，加上六道②，稱為「九法界眾生」。今除去三乘聖賢，僅就六道而為諸生一言其昇沈概況，這對我們在做人的行動上會知所警惕。

未言六道之前，有一點我們必須明白而且要承認的，那便是有不隨肉軀而死的「性靈」——心。一位禪宗祖師說：「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物主，不逐四時凋。」

「性靈」，只是我們生存的因，而空氣、衣、食、住等，是我們生存的緣。緣既不存，因不能獨生。因為「性靈」是沒有質體，又能離質體而存在。但它的作用，要借重質體，纔能表達出來。

今就人本位來說：人既死了，他的「性靈」那裡去了呢？請看下面的一個圖。脫離軀殼的「性靈」——心，就得以現在生、過去生所造作的十善業、十惡業作昇沈的標準。列表如下：

善、惡二業，以勇猛心為之，為上品；以中庸心為之，為中品；以疎慢心為之，為下品。讀此表及說明，可以知眾生之類別及昇沈之概況矣！秦將白起善用兵，曾一夜坑趙卒四十萬，除即身而為秦襄王逼令自殺外，二千年來，猶墮落在牛、羊、豕、蛇、蜈蚣等畜生道中，或由人屠殺，或遭雷殛。古人筆記中載之甚多，不能備舉。

注　　釋：

①三乘賢聖：小乘：三資糧——五停心、別相念、總相念；四加行——煖、頂、忍、世第一，謂之七賢；四果，謂之四聖。大乘，則十住、十行、十回向，謂之三賢；十地，謂之十聖。

②六道：天、阿修羅、人、地獄、餓鬼、畜生。

習　　題

—、何謂六道？

二、六道中那幾道是善道？

三、六道中那幾道是惡道？

四、六道輪轉為什麼有善、惡之分？

第六課　身心之關係

——摘錄自　國父遺教選集第五卷、心理建設甲部、第一章

古人有言：「人為一小天地。」良有以也。然而以之為一小天地，無寧謂之為一小國家也。

蓋體內各臟腑①分司全體之功用，無異於國家各職司分理全國之政事。惟人身各機關，其組織之完備、運用之靈巧，迥非今世國家之組織所能及。而人身之奧妙，尚非人類今日知識所能窮也。

據最近科學家所考得者，則造成人類及其他動、植物者，乃生物之元子為之也。生物之元子，學者多譯之為細胞，而作者今特創一名，名之曰生元，蓋取生物元始之意也。

生元者，何物也？曰：其為物也，精矣！微矣！神矣！妙矣！不可思議者矣②！按：今日科學所能窺測者，則生元之為物也，乃有知覺靈明者也，乃有動作思惟者也，乃有主意、計畫者也。人身結構之精妙神奇者，生元為之也；人性之聰明知覺者，生元發之也；動、植物之奇奇怪怪、不可思議者，生元之構造物也。生元之構造人類及萬物，亦猶人類之構造屋宇、舟車、城市、橋梁等物也。空中之飛鳥，即生元所造之飛行機也；水中之鱗介，即生元所造之潛航艇也。孟子所謂良知、良能者，非他，即生元之知、生元之能而已。

生理構造，固由生元，而身體之維持，亦賴生元。以飮食言之：食物入口之後，其消化工夫、收吸工夫、淘汰工夫、建築工夫、燃燒工夫種種作為，誰實為之？譬如有人見原料之入工廠，經機器之動作，而變成精美之貨物，以供世用者，謂為機器為之，可乎？不可也。蓋必有人工以司理機器，而精美之貨物乃可成也。身內飮食機關有如此妙用者，亦非機關自為之也，乃身內之生元為之司理者也。

注　　釋：

①臟腑：五臓、六腑也。心、肝、脾、肺、腎為五臟；大腸、小腸、胃、膀胱、三焦、心胞絡為六腑。大抵中實者為臟，中空者為腑。

②生元：國父如此以解生元，則生元非細胞所能代替，殆指物質以外之精神。若乎細胞，則猶血肉所成，雖假顯微鏡，仍為肉眼所見，有生滅之物質也。如莊子引公孫龍子，曰：「雞三足，必有運行之者。」

習　　題

一、何謂五臟？

二、何謂六腑？

三、生元的定義是什麼？

第七課　科學的味道

第二次世界大戰，軍民之死傷者幾千萬，財產之損失更是難以數計。由於美國二顆原子彈投向日本的廣島、長崎，日本受此創痛深鉅之打擊，始吿投降。世界戰爭亦於焉平息。人類痛定思痛，都以為世界各國鑑於此次戰禍的慘烈，應該偃武修文，使人類得以休養生息，過著太平的生活。

原子彈是科學的結晶，擊止了二次世界大戰；而坦克車也是科學的產品，蘇俄用以鎭壓匈牙利⑥、捷克⑦的反抗，使匈牙利、捷克等弱小國家永遠逃脫不了蘇俄的鐵蹄。歐、亞二洲的一些弱小國家，都在超級大國核子武器威脅之下，苟延殘喘。

善乎！美國前總統杜魯門⑧之言，曰：「在今日高度科學的發展下，亟需高度道德的配合，重造幸福的和平。」⑨

杜魯門，是發佈命令，用原子彈炸降日本人的主持者。這番話出於他的口，科學的味道是苦，是甜，我們可以深長思矣！

注　　釋：

①俄共：俄，俄羅斯也，國名。位於亞洲北部、歐洲東部，東濱太平洋，南界我國，西鄰芬蘭等國，北鄰北極海。人民為斯拉夫族，首都曰莫斯科。其國原尚專制，經一九〇五年、一九一七年兩次革命，結果共產黨握政，建立蘇維埃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面積約九百二十餘萬方里。侵略成性，故世人呼之曰俄共。

②南北韓：韓，國名，原名朝鮮，為我國周朝初年箕子之封地。清光緒二十年離我國而獨立，改名曰韓。宣統二年為日本所併。二次大戰後雖得獨立，而北部受俄共、中共之支持，而分裂為南、北韓。北韓又欲呑併南韓，因而引起南北韓戰爭。美國人聯合盟國，協助南韓，戰爭三年，終致和解，南北分治。

③南北越：越南，亦名安南，位於亞洲支那半島東部，面積二十五萬六千方里。三面臨海，北部較高，與我國雲南省啣接。秦、漢以來即藩屬我國。清光緒十二年為法國所併，分南、北部。二次大戰後方得獨立，為越南共和國。北部為共黨胡志明所據，受俄共、中共之支持，欲呑併南部。引起南北越戰爭，於今七、八年矣。

④阿猶：阿，阿剌伯，國名。位於亞洲南都三大半島之一，東濱波斯灣，南面阿剌伯海，西濱紅海，北接伊拉克、敘利亞。面積一百二十萬方公里。初係多數部落，七世紀回教主穆罕默德統一之，建回教帝國，奠都麥加。猶，猶太，一名希伯來。種族名、宗教名。教由猶太人摩西所創，為基督教所自出。所在地為今之以色列。公元前九五三年希伯來王所羅門歿後，國分為二，以色列其一也。分裂後，建國於巴力斯坦之南部。西紀前五八六年亡於羅馬。人民散居四方，多經商致富。耶稣基督、馬克斯、愛因斯坦，皆其裔也。二次大戰後復國。

⑤印巴：印，印度，國名。位於南亞印度半島，人民雅利安族等。三千年前為無數小邦，種族制度極嚴，迭受回教、蒙古、歐洲人所侵略。一八七六年亡於英。二次大戰後獲得復國，獨立。三千年前釋迦牟尼佛出生於此。巴，巴基斯坦，國名。一九四七年與印度分離而自成一國。其國土分東、西兩部。東部擁有孟加拉東都及阿撒母大部分，西部包括有信德、俾路資、西北邊省及判查布西部。首都曰喀喇蚩，為世界回教國家人口之最多者。

⑥匈牙利，國名，位於歐洲中部。一九一九年共產黨革命，建蘇維埃政府，至今受俄共控制。

⑦捷克，具名捷克斯拉夫，歐戰後新興之共和國。位於歐洲中部，面積五萬五千方公里，與匈牙利接壤。

⑧、⑨杜魯門，一九四四年當選為美國總統。其語，見太虛大師全書「佛教與科學」。

習　　題

一、試述讀「科學的味道」的感想。

第八課　科學的利害與五濁惡世

飛機、汽車，是科學的產品，也是各個國家的寵兒。舊時代要幾個月或幾天纔能到達的地方，現在朝發而夕至。

但是飛機的失事，一年總有十次、八次，死亡人數由幾十人至一、二百人。有時落在山間，夠得上稱為「碎屍萬段」；有時墮於海底，落得「屍骨無存」。至於汽車出事而死亡的人數，有些國家，一年多至幾萬人。但飛機、汽車業者照造無誤，而旅客們亦照乘無誤。這真合得上老子道德經上說的，「民不畏死，柰何以死懼之？」①

擁有核子武器的國家，當然堪稱豪強。但是甲國有，乙國也有。核子武器的破壞力是夠驚人的。因此誰也不敢先動手，誠恐未毀滅人家，已經被人家毀滅。只是裝威作勢，相互在被毀滅的恐懼中生活下去。可是幾年一過，原來的落伍了，要不斷地進步和補充，纔能保持這強盛的威權。甲、乙以外的國家，為了在國際間站得起來，也在不斷地摹仿製造。大家競爭著，榨取民脂民膏來做這毀滅世界的勾當，真是「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立國於今日的世界，為了保衛國家、民族，武器的製造趕不上時代，惟有聽強國的支配，甚至坐等人家來毀滅你，這是我們應該迎頭趕上的。不過就整個世界言，這種紛擾雜沓的現象，吾無以名之，名之曰「欲罷不能」。

在佛教立場言，佛陀指我們這個世界為「五濁惡世」。五濁者，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從淺處看，見濁者，左傾的唯物無神論②、達爾文的進化論——優勝劣敗——，皆邪惡的見解。由於邪惡的見解流毒世界，以致弱肉強食的煩惱，觸目皆是。其所以致此者，皆眾生共業所招——眾生濁，而構成這同一的命運——命濁。刀兵、水、火、地震、山崩的災害和社會紛擾污濁，古時固然已有，而以現在為甚，是劫濁也。

「隨緣消舊業，慎莫造新殃。」此佛教教人修德進業之格言，是免除災劫之避難所也。

注　　釋：

①民不畏死，柰何以死畏之：此老子民權思想也。暴君行暴政，往往以濫殺人民為鎭壓禍亂的手腕，會引起全民的反抗，故作是言，以曉人主。

②唯物、無神：宇宙的形成，唯有物與物之間相互的關係連綴而成，並不斷地演變。人生於其間，能運用物質，而又依賴物質以生存，憑智能之高低，致優勝而劣敗；物質以外，無精神的存在。此即唯物主義者的主張及達爾文的進化的說法。這種說法，使人類只求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以致道德掄亡，世界禍亂永無止境，是不順理的邪惡思想，故謂之左傾。佛教尚右，可謂與今人不謀而合。

習　　題

一、何謂五濁？

二、什麼是見濁？

三、什麼是劫濁？

四、什麼是命濁？

第九課　現代西洋人道德的特徵

——節錄自陶唐先生編、教育部審定、高級職技通用之「公民」第一冊

西洋人道德的特徵，可分個人的和圑體的兩方面來說：

一、在個人方面，可以約舉為四點：

1.獨立思想、2.自主精神、3.進取觀念、4.功利主義。

個人方面的道德，也就是私德。私德的第一，就是求個人能夠獨立。一切都靠自己的智能去奮鬥，摒棄依賴，而以依賴他人生活為最大的恥辱。第二，就是自主。自主，不是強硬不接受他人的意見，而是明辨是非，對個人、對國家有正確的看法，不盲目地隨他人的腳跟打轉。第三、進取觀念。有了獨立、自主的精神，然後循著這正確的路線，由學識的充實走向事業的成功。第四、功利主義。由於第一、二、三的主觀心理，自然而然地養成功利主義。功利主義的形成，在西洋人是正確的，在中國人看起來，卻缺乏道義。缺乏道義的人，只知有自己，至多加上自己的國家。對於他人或其他的國家，在必要時可以犧牲。所以努力工作，工作所得拿來享樂。工作、享樂，而無道義來調劑，就發生人類除了工作、享樂外，其他還有個什麼的疑問？美國的青年一變而為嬉皮，反對現實，是有由來的。

二、在圑體方面，有四個優點：

1.公共觀念、2.紀律習慣、3.組織能力、4.法治精神。

上列的四點，可以說是公德。公德者，群體生活中之公共道德也。

人不能離群而獨立。在佛教因緣生法的道理中，就是「此生則彼生，此滅則彼滅①」。所以人與人、人與物、物與人，都是互相依存。有我的存在，同時就要顧慮到大眾的存在。需要大眾和平共處，彼此互助，則紀律、組織、法治的三個要點，我們就得保持、遵守。家庭和諧、社會安定、國家富強，都在其中。

隨地吐痰，亂拋字紙、煙蒂及瓜果皮核，上課、集會，高聲語笑，皆妨害公德之小者，卻能影響國格。我們應該有同一的警覺。

注　　釋：

①此生則彼生，此滅則彼滅：見阿含經，為佛教緣生正理的最初依據。華嚴經二十一卷亦有「是事有故，是事有；是事無故，是事無」的說法。

習　　題

一、什麼是私德？

二、什麼是公德？

三、什麼是功利主義？

第十課　偉大的佛教藝術

——摘錄自商務印書館出版之邢福泉先生著「中國佛教藝術思想探原」

佛教藝術，在我國藝術史上有著很光榮的地位。篇幅所限，只能就最著名的雕刻藝術，介紹幾點。

第一、敦煌①的石刻、壁畫、經書　甘肅敦煌鳴沙山、莫高窟千佛洞為中國藝術之寶庫，名震中外。創始於苻秦的皇帝苻堅，經魏、晉、南北朝及隋、唐相繼經營之開鑿，得其窟數不下千餘。據民國卅三年成立之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統計，至民國卅七年止，已編號之洞窟共有四六七個，其長度有一、六一八公尺，佛像二千餘尊。壁畫面積佔二萬五千餘平方公尺。抗戰期間，國畫大師張大千往石窟臨摹三年，所摹壁畫攜來臺灣者一六〇幅，現存故宮博物院，該院複印而發售者甚多。至於經書，該山有專藏唐朝以來之寫經、木刻本經書及手抄之儒、道二家、梵文、藏文典籍，繪畫、刺繡，也難計其數。清末，英人斯坦因、法人伯熙和先後盜買者，近二萬餘卷。等到北京政府發覺，取回而收藏於國立圖書館者，僅六七千卷。而英、法、日、俄等國以所藏之敦煌寫經，視為國寶。

第二、雲岡石佛　雲岡，位置在山西省大同縣西、約卅里之雲岡村，石佛係依雲岡一帶之斷崖開鑿而成，長一里餘。魏書②釋老志③載：「文成帝興光元年，國師曇曜，請帝於京西武州山石壁開鑿五窟，，鐫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彫飾奇偉，冠於萬代……。

第三、龍門石窟　龍門山，在洛陽南四十里之伊水西岸。北魏太和十八年，孝文帝由代京④遷都洛陽。比丘慧成承帝之意，在龍門山開鑿石窟。魏書釋老志云：「景明初，世宗詔大長秋卿⑤白整，準代京靈巖寺石窟，於洛南伊闕山⑥為高祖、文昭皇太后營石窟二所。」此時彫刻佛像之藝術家均為中國人，且中國文化之傳統亦被深植於彫刻刀之中。龍門石窟，自北魏至唐，其間均有開鑿，其風格與大同有甚大之差別。蓋大同刻工多為印度來，因而具有犍陀羅⑦之風格；龍門為漢魏古都，以中國人彫刻，故多中國風味。

第四、天龍山⑧石窟（略）。

第五、南京攝山棲霞寺之千佛嶺。第六、四川大足之石刻，及歷代善畫名僧。唯千佛嶺曾為日人竊取一佛頭，而有該佛托夢日本當局，要求還國之傳奇⑨。四川大足之石刻，則楊家駱教授曾親自踏勘、測量、繪圖以歸者。

注　　釋

①敦煌，郡名，漢置。屬甘肅安西州。

②魏書，西晉時，拓拔珪建國於山西平城（大同），史稱後魏或北魏。魏書，北魏之歷史也，北齊魏收撰，今收二十五史中。

③釋老志：志，記也。記釋教、老子之事，為魏書中之一部分。

④代京，在山西，魏之故都也。

⑤大長秋卿，官名。

⑥伊闕，河南洛陽縣南。

⑦犍陀羅，北印度地，即今之阿富汗。大月氏國，本在我國之西北，為匈奴所侵，遂西攻大夏，建都犍陀羅。其後裔迦膩色迦王，篤信佛教，曾在罽賓（克什米爾）舉行第二次佛藏結集。於是大月氏成為佛教中心。犍陀羅藝術亦因此隨同佛教越過葱嶺，傳入中國。當時中亞細亞諸國，如安息、康居等國，均在大月氏勢力之下，故帕米耳高原數萬里，皆為佛教之天下。

⑧天龍山，在山西太原府。

⑨佛頭托夢事，在民國十八九年間。托夢給何人，已記憶不清。僅記：當時最高法院院長林翔氏，為國府主席林子超之姪，篤信佛教。由林院長率同日本人，用鼓樂恭送至攝山千佛嶺，原有石佛身上安置。

習　　題

一、敦煌千佛洞在我國的那一省？

二、敦煌千佛洞是在什麼時候、什麼人發現的？

三、雲岡石佛是什麼時候鐫刻的？

四、龍門石窟的風格，與雲岡有什麼不同？

第十一課　六道①輪迴②的問題

這一問題是科學所不能解答的。要懂得這一問題，必須承認「性靈」的不滅，和十善③、十惡④為昇沈的標準。這在過去已經講過。

性靈，在歐、美各國大多設有「靈魂學」的研究機構，研究的結果，大多數是承認其存在的⑤。

現在引述一個故事來幫助我們瞭解。這故事中的人物有：死者歐煙舟、歐煙舟的妻弟莊英傑、妻莊秀琴、小兒子歐政明，還有他的朋友錢夢明、黃秉南。歐煙舟，高雄市人，四十七歲，經營鋁業。民國五十七年十二月四日，因肺癌病逝於臺北。當他去逝的這一天早上，老大房老闆錢夢明在天尚未亮的時候夢到，歐煙舟從臺北榮民醫院回到老家。錢夢明醒來以後，馬上掛長途電話，得到的答覆是，歐煙舟剛嚥氣不久。這還不算，奇蹟出現在他去世頭七以後的一天。十二月十一日，天尚未亮，他妻弟莊家的大門外忽然有哆哆的叩門聲、一陣一陣清脆的鳥叫。莊家的下女把門打開一看，是隻鳥在吱吱喳喳地叫，罵了一聲：「討厭！」門一關，不理牠了。這幾天莊英傑都是在歐家辦理善後，一早起來，聽了下女的報吿，也沒注意就去到歐家。誰知，一到了歐家，就看見一隻鳥，蹲伏在歐煙舟平常辦公的檯子上。它見到了莊英傑，兩隻小眼睛不斷地向他轉。莊英傑感到奇怪了，立刻打電話，叫下女來。下女來了，說：「就是這隻鳥。」莊英傑想到：「人死了以後，總要回家一次。這大概是姊夫死了，回來看看他的妻子兒女吧？」這時候，歐家大小都已起床，下得樓來，看到莊舅舅在注視一隻蹲在寫字檯上的鳥，都廟到奇怪，大家便不聲不響。這隻鳥，拿眼睛向眾人掃射了一陣，跳下寫字檯，走向後間，又由樓梯拾級而上，大家也輕舉腳步，跟著它上樓。樓上是兩房一廳。它踱到客廳上打了一個轉，然後跑進他生前所睡的大房間，跳到床鋪上，蹲了一會，又跳到床前板壁上掛的他妻子相片框上，一再注視著那彩色相片，並且在相框上啄了兩下，又跳下來，到床前燈櫃上，向他一群兒女的照片，——注視。一群圍觀的家屬為它這些動作驚愕地獃了。

這時他的老友、荆溪飯店老闆黃秉南也來了，看到這一幕，又聽到他妻弟的訴說，估計到是一回什麼事了。他一舉右手，說：「老二！是你，你就踏到我的手上來！」真的，它就一躍而蹲到他的手上。他以手撫摩撫摩它，說：「好！好！」

鳥兒從黃秉南手上踏下來，又到三樓各個房間巡視一陣，回到二樓的陽臺，對他生前培植的花卉，——注視，就差拿手來撫摩。這時他的小兒子歐政明伸手，想捕捉它，它一驚，而飛掉了。可是飛得不遠，牠飛到他朋友錢夢明的樓上，被錢一把捉住。歐家人趕來，說明了過去的動作，錢也非常驚訝，於是一齊到了歐家。這時已經開飯了。鳥兒蹲在他生前坐的位子上，還在菜盤子裡啣了一塊肉，放在他小兒子的飯碗上，充分表現了父子之愛，無間死生。歐家特為它置了一隻鳥籠，讓它住在裡面，按時餵養。可惜，改頭換面，不能再叫它先生或爸爸了。一個星期以後，他的大兒子從臺北回家，提著鳥籠到陽臺上曬太陽。誰知，一打開鳥籠，牠就振翅飛去而不復返。

這則不算故事的故事，載在臺灣新聞報五十八年元月二十日第三版。據報上說，歐家住在高雄市五福四路，他的妻弟住在大義街。這隻鳥的形象是：嘴尖而且長，細腳，全身夾雜著墨綠色和金黃色的羽毛，纖小而細緻，量量不足五寸。

編者按：楞嚴經上早已說過：「人死為羊，羊死為人。」而古人的筆記中有關輪迴的故事多得是，只是我們不肯看，同時利欲薰心，看了，也不肯信。難怪，世界上許多無理由的戰爭層出不窮，還不是殺業的積累，藉著彼此戰爭，互相報復罷了。

注　　釋

①六道：三善道：天、人、阿修羅；三惡道：畜生、餓鬼、地獄。

②輪迴：人在六道之中死此，生彼，如車之輪盤，迴轉不息。

③、④殺生、偸盜、邪淫、兩舌、惡口、妄言、綺語、貪、瞋、癡，名十惡；加一不字，則為十善。

⑤靈魂學：見汪少倫居士作「多重宇宙與人生」。

習　　題

一、何謂輪迴？

二、人死後，根據什麼為輪迴的昇沈？

三、何謂十善？

四、何謂十惡？

第十二課　我們必須有正確的宗教信仰

信仰，這一名詞的內容是很寬泛的。信，不疑也，不欺也；仰，敬慕也。從宗教的立場來說，我們「敬慕」某一種宗教，我們就信之而「不疑」。同時，在行為上既「不自欺」，亦「不欺人」，可以使我們人格昇華，甚至作賢、作聖。所以宗教信仰猶如保姆，是嬰兒所不能一時離開的。

宗教是很複雜的，沒有一個宗教徒說，自己的宗教不高明。

多神教也是一種宗教信仰。不過像本省同胞們所信的神，如天上聖母、霞海城隍，什麼天公、天后，實在不見於祀典①。即使有之，「神正直而聰明」，我們殺上無數的生靈來作祭祀，祂肯享受我們這一分血腥的食品嗎？但是一般農、工、商界的同胞，沒有時間、智能來作信仰的選擇，加上傳統的習慣，毋怪其然。而且有「神」的信仰，應有一分敬畏之心，比什麼都不信而無惡不作的社會蛀蟲好得多。但只需以香、花、果、餌來作祭饗，亦足以表達我們的虔誠。大殺而大喫、大喝，反而是罪惡的舉動。

同學們算是知識分子，對信仰應有識別的能力。而我們的學校是佛教徒辦的，應該介紹佛教，供你們選擇。

佛教的教法，不外乎教我們以「五戒②、十善③」以自律——自利，以「四攝④、四無量心⑤、六度⑥」以利人。必須如此，纔能破除私欲，而使身心、家庭，以至社會、國家，趨於淨化，也就是家庭和諧，社會安定，國家太平。

東漢⑦初年⑧佛教傳入中國，與中國文化所以能一拍即合者，正以其和我國人「孝、悌、忠、信」等傳統的道德相吻合的緣故。佛教的宗教儀式和善惡因果的道理，使人們有悚然而驚、惕然而懼的作用，所以在中國人心目中反而後來居上。我們讀一讀魏、晉以來佛教的藝術史，就可知其影響力了。

國父孫中山先生說：「佛教以犧牲為主義，救濟眾生。它的動機是大勇、大智、大仁⑨。」

同學們！醒醒罷！

注　　釋

①祀典：記載應該受祭祀者的典籍。如關公、岳武穆一類的忠義之士。

②五戒：不殺生、不偸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飮酒。

③十善：不殺生、不偸盜、不邪淫（身三）、不兩舌、不惡口、不妄言、不綺語（口四）、不貪、不瞋、不癡（意三）。

④四攝：布施、愛語、利行、同事。

⑤四無量心：大慈、大悲、大喜、大捨。無量者，無時、空、人、我的限制。

⑥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

⑦東漢：劉秀為西漢之後裔，西漢為王莽所篡，劉秀起兵滅之，恢復漢家天下，曰光武皇帝，建都洛陽，史稱東漢或後漢。

⑧東漢初年：光武之子莊，繼光武為帝，曰明帝。明帝永平七至十年之間，佛教傳入中國。

⑨大勇、大智、大仁，見論語、憲問章。孔子曰：「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

習　　題

一、我為什麼要歸依佛教？

二、我為什麼不要歸依佛教？

三、我為什麼不要信仰基督教？

四、我為什麼要信仰基督教？附鄒樹仁先生作「閒話亞洲繙譯局」有關佛教鈞一節

——節錄自五十九年十月廿三日中副——

中國是繙譯的鼻祖

一九四〇年春，在加爾各答遇見在印度苦修梵文及佛教哲學的金克木教授，作一夕長談。他瘦得像甘地，但談鋒甚健。他分析，印度的社會與文化是極端的。富的，最富；窮的，最窮；智者，最智；愚者，最愚。但影響中國文化最深的，便是印度的佛教，而集佛教文化大成的，又是中國。上起漢、魏，下至宋、元，在中國文化史上稱之為「印度文化時期」。洛陽古廟白馬寺，原稱鴻臚寺。現在寺內毘盧閣牆上嵌有漢譯四十二章，便是印度第一個冒流沙至洛陽，白馬負經的印度僧迦葉摩騰，時在後漢永平十年（西元六七年）。其後竺法蘭等印僧多達三千人，魏人揚衒之著『洛陽伽藍記』載，洛陽佛寺達千座。最後集大成的為玄奘。所謂「唐僧取經」是以十七年歷往佛國，以十九年譯畢七十三部佛經，共一三三〇卷。他不但譯了佛經，又奉敕譯老子五千言為梵文。他又宏發佛教為大乘，史載：『玄奘又以起信一論文出馬鳴，彼土諸僧，思承其本。奘乃譯唐為梵，通布五天。』在西元第七世紀起佛教已在印度消滅，而中國自漢永平十八年（西元七五年）至唐開元十八年（西元七三〇年）的六六四年間，前後所譯大小乘三藏共二二七八部，達七○四六卷。有一部分訛譯，一部分失傳，現存的共約有五千卷內外。這不但是中國自己傳譯外來文化的一大偉績，在世界文化史上也罕有其匹。

〈智光職校校刊卷頭語〉

敬啟者：南亭等為了配合政府經建政策，適應社會需要，以造就商業專門人才，同時也為了佛教的前途。佛教前途，對於負起宏揚佛法專責的出家徒眾，固然有其必須，而培植在家信徒，作將來護持佛法的中流砥柱，也是刻不容緩，因此之故，乃有智光商業職業學校的創設。

智光商職，從陳秀平等十數位篤信佛教的居士墊款購買基地起，於中，緣薄的收發、樂助淨資的登記運用以及校舍的設計、建築、學校立案、招生，以至開學，可謂事多如毛。這一分繁瑣而困難的工作，是南亭等應負的責任。至於協助經辦的幾位居士，如程世俊、林耀星、陳欽銘、吳福祥、張若虛、祁慧悅等，也多盡到了最大的努力。而覺世旬刊，於宣傳、徵信，更盡到了為佛教文化而服務的目標。

智光商職開學了，有學生兩百餘。其中信佛子弟甚多。學校草創伊始，設備方面限於經費，自然不能盡如理想，然而總算能按時上課，使兩百多個學生有讀書的機會，受到佛法的薰陶。這一功德，全仗海內外諸山同修、諸大護法居士的慷慨樂助，才得有今日的成就。佛教徒本以濟世世利人、紹隆佛化為職志。這一分工作，海內外諸山同修、諸位護法居士和我們全體同仁，總算盡到了一分責任。南亭等於歡欣之餘，謹向各位致極誠懇的謝意。此外，更應該督促經辦人員，於教務、校務，力求穩定而安靜；校舍則設法擴充，以期不負樂助者諸大德之雅望。

專此，並頌

法喜！

〈我對於本校教職員和學生的寄望〉

學校為造就人才而設立。其關係於國家命脈以及社會、個人之前途者至鉅。

每讀報紙，見所載各地學校之弊端百出，尤以主其事者大都以漁利為前提，教員則以惡補為副業。學生亦有不受教誨，不知以學業為重，甚至干犯法紀者。讀之，未嘗不痛心疾首，而為國家社會前途憂。

本校草創伊始，其艱難困苦在所難免。唯願各教職員，一本服務社會、報效國家為前提，在行政、管理及人事、會計諸方面，固應合法合理，而為後來者之模範。在教學方面，更應事事認真、絕不脫課。於學生之課業，督促、改正，毫不馬虎。至於管教，尤應認真。如此，庶不誤人家子弟，於國家、社會及諸位自己之責任，才能有所交代。

學生，非讀書，則無出路。無學問、無技能、無品德，即使混到畢業文憑，亦不能以之代替衣食。況青年為國家之未來主人翁，其責任之重，決非言語可以形容。將來立身社會、成家立業、仰事俯蓄，唯有於此時努力讀書，接受師長教誨，學業、品德二者並進，以奠定將來做人之基礎。

玆以本校舉行初次校慶，出校刊以為紀念，謹書數語，願與本校師生共勉之。

南亭於華嚴蓮社

〈我所希望於本校諸教師者〉

佛教自東漢明帝時傳入中國二千年來，對於中國文化無論在那一方面說，都發生極大的影響。舉例言之：佛教經論的文體，各個不同，而各有各的長處，尤其是禪宗語錄上的語體文開中國白話文學之先河。雲岡、龍門等石窟中的雕刻，在藝術方面，居中國藝術史上的首位。尤其是敦煌石室中的藏書、壁畫、石刻，已成為現代學術界「敦煌學」的專門學問。而英、法、俄等諸國，將從敦煌盜去的經卷珍藏，互視為國寶。然此，在佛教根本觀點上觀之，猶末藝也。佛教根本觀點在五戒、十善，足補政治、法律、教育之所不及。其所以導正人們的言行歸於正軌，消除禍齓於無形，其價值有非言語筆墨可以形容者。

最近商務印書館發行的出版月刊載有費海璣先生作「文化整合的歷史回顧」一文。費先生之言曰：「真正能作中外文化整合的是些高僧和信教者，今日尚無一位學問家能備述這些絕頂聰明人之事……。在高僧中的道安用老子解般若經，就是很高明的文化整合……。陳、隋間嘉祥大師、智者大師、唐代賢首大師、道宣律師、玄奘三藏、善導大師、神會和尚，均是中外文化整合的大人物。他們建立的佛教，實在是中國思想的產物，而不是搬的身毒——印度的東西。……唐代的僧人中多高才逸士，中國儒生與之交際成為風氣，寒苦的讀書人，且多在寺廟讀書鬻字寫經，靠他們活命。學者言性，皆相雜佛老而言，所以探究唐代中西文化整合的真相，實在有許多的資料。例如李翱曾問道於藥山禪師，白居易之與濟法師、凝法師、竺乾師之往來，我均曾作文傳揚。總之，中世人才被宗教吸引去了，中西文化整合的結果產生了中國的宗教，中國之所以成為佛教國家，是他們的業績使然。」又云：「宋學是受佛學的啟迪而生的。儒家對哲學上的本體論、心理、倫理等問題，經不起佛學的競賽，所以非創造不可了。儒者惱羞成怒，如孫泰山的儒辱說、歐陽修的本論、石守道的怪說、李泰伯的譖書，均主張排佛。但是僧契嵩的一篇排韓文，使歐陽修等自慚識淺了。契嵩又撰輔教一文，於是王安石父子、蘇子瞻兄弟，均依之而研究佛理了。」又曰：「宋學實在是儒、釋文化整合的結晶，宋代理學家沒有不曾和高僧論道的，例如周濂溪和壽涯、程明道和洛陽寺僧、謝上蔡和禪師、楊龜山與寺僧，皆是不容諱言的事實。即以朱子而論，也明明白白泛濫於釋老者幾十年……。」

諸位教師！引用別人的語文，不應如此之多，但我以為，諸位勤於教學，沒有機會談到這些雜誌。雖然費先生的話，於佛教與中國文化的關係只是道出千百分之一，而其待考證者尚务，然而總可見佛教與中國文化關係上的一角。

學生們幼稚的心靈有如白絲——入於蒼，則蒼；入於黃，則黃。目前人類的思想還是縈繞在功名、利祿之上。古人有言：「一金在野，百人爭之；一兔在野，百人逐之。」這一種名利爭奪、錙銖必較的觀念，自古已然，於今為烈。至於善惡因果，六道輪迴，在這些人眼光裡是不值一笑的。

智光商職是佛教徒的血汗所凝成的，其目的絕對不是為了以學校為營利勾當。我們的宗旨是，以佛教徒純潔的言行來影響學生、以博大精深的佛學來誘掖學生、以善惡因果來作學生將來做人行事的繩墨，末後才是以商業知識來作為他們謀生的技能。

我們的教育制度不能如香港、日本、南洋等等的國家那麼開明，將佛學列為必修科。但是我希望，教師們在教學時，盡可能配合本校創校的宗旨去教導學生。我們不但要使學生有謀生的技能，還要使他們有立身、處世、做人的標準。千萬不要以為，「言佛之言，行佛之行」是迷信的。

最後我還介紹教師們一本新書——黃公偉著「佛學原理通釋」，商務印書館出版，四十五元。我先聲明：費、黃二先生與我無一面之緣。我所以樂於介紹者，因為我是出家佛教徒，我喊佛教好，你們會說：「賣瓜者那會喊瓜苦。」費、黃二先生是在家人，和我們從無交往，他們是純粹站在學術探討的立場上而著述，決不是任何人將紅包買來的。

〈勤能補拙，儉以養廉〉

時代不管如何地進步，古人的這兩句格言——「勤能補拙，儉以養廉」——絕不會被時代潮流沖去。

上學期某一個星期一精神講話時，我曾經對同學們引用過論語上「人一能之，己十之；人十能之，己百之」的話。然而，這就是「勸能補拙」最好的注腳。

最近聽來到華嚴蓮社的同學們說，這一學期不遵守規則或成績不夠理想的同學們都被淘汰了，遲到、早退的老師也不見了，現在學校裡秩序、精神，都夠得上水準，而可以稱為一個好學校。我聽到了，自然是感到無限的欣慰。但是成績不夠理想的同學與遲到早退的老師所忽略的，就是一個「勤」。而化不守規則的同學，一變而為守規守則、成績不及格的同學，使他能夠及格，則尤賴於老師們的勤。

至於節儉，尤其重要。「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這也是先聖先賢們對我們最好的訓誡。我不住在學校，對於學校的經費，我不能事事經手，只有提出一項原則來——節儉，希望師生們共同遵守。學生不弄壞用物，就是節儉錢的來源。如果是募化得來的，那是檀越們的血汗；收得來的學雜費，也是家長們的血汗。我們如有得剩餘，增加學校設備也好，用作教職員福利也好，這都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我們不能寅年喫了卯年糧，這是不合經濟原理。董事會和學校的章則載明了，要我們「捃節開支」，不能有餘，也不應該虧欠。

我舉個例子：先曾師祖玉太老和尚出外作客用的一把扇子、一雙黃鞋子，用過後，皆用廢紙包起來。居常，一縷或長或短的線、手掌大的一張白紙，皆很妥善地保存起來。所以，他能將一座三十幾畝地的小廟，買到一百幾十畝地，但從來不向人化一塊錢的緣。固然他老人家自有其天生理財的能力，但節儉畢竟是一項基本原則。我幼時受這一位老人的影響很大，所以對於不知節儉而流於浪費的人或事，而又為我管得著的，我很容易光火。

雖然有人說，大量消費，才能刺激生產，然而這只是經濟學的原理。你沒有錢，那裡來的物質供你消耗。所以量入為出，才是處理一人、一家或一個機構的財政辦法。

本校第四期校刊行將問世，因而將我所要說的話，冠於編首。希望今後去與老師們或同學們，共同遵守這一做人、處事的原則。

五六、三、一二南下車廂中。

〈安有靈丹妙藥起將死之沈疴〉

沈疴是無藥可治之病。病到了無藥可治，除開死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然而我所說的沈疴，不是某個人的不治之症，而是指的社會病態。就我們這眼前社會而言，毛病實在太多了。都如隨地吐痰、亂拋香煙屁股以及瓜果皮核、糖衣、水溝裡傾倒垃圾、商店裡標價不實、人與人之間的不守信用等等，這些事看起來雖然很輕微，但關係個人人格和國家的國格者甚鉅，因為國家是個人的積累呀！這些毛病雖然經報紙上一再指責，還是依然如故，所以我說它是沈疴。

我舉個例子：一個中國籍的軍官、一個外國籍的軍官，同在一個地方辦公。某一天，同乘公路局車上班。因為天氣很熱，中國軍官在車站上買了兩客冰淇淋，登車以後，以一分請外國軍官的客。中國軍官吃完了，將紙杯子和小木匙隨便向車窗外一甩完事。而外國軍官呢，吃完了冰淇淋以後，將紙杯包疊小木匙，捏扁了，折疊起來塞進褲袋。這已使中國軍官難堪之極。下了車，跨進辦公廳，外國軍官馬上從褲袋裡拿出那折成疊紙團兒的紙杯子，放進字紙簍。整個辦公廳的人員並不知道有這回事兒，但那位中國軍官，好像每一個同事的目光都在注意他一個人，面孔上紅一陣、白一陣，感覺到萬分的侷促不安，比小學生在大庭廣眾之間被老師打手心還要難受。

糾正社會病態，是有輿論權責者的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講這些話，是有點越出範圍。然而我以為，藉這些問題，在校刊和同學們作談話的資料，則未嘗不可。

中學生已經步上做人的途徑。尤其是高三的同學們，還有一學期多，就分別擠進社會而謀職業了。我前面不是說過嗎？國家是個人的累積。我們都是公民，都有選舉權。有選舉權，就配得上稱「國家的主人翁」。我希望，同學們從現在起，將我所說的這些小問題視為奇恥大辱，而一一改革。如果忽略了這些小問題，憑你有多大的學問、技能、地位，還是給人瞧不起。

大學問、大道理，有各個部門的老師為同學們天天講授。我是創建本校的負責人之一，三年來，親眼看到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經過多少人的資助，和多少人在流汗，一點、一滴地積累，才有現在的成績。唐期初年的名宰相魏徵曾經說過：「創業難，守成亦不易。」創業的味道，我知道了；而守成的責任，則在全體教職員和全體同學。

如何才能守成呢？一言以蔽之，曰「公德心」。上面我所指出的那些社會病態，就是沒有公德心，才會那樣。公德心，在我們可以以本校的校訓「慈、智、誠、勤」作代表。慈、智、誠、勤是醫治「將死沈疴」的，「靈丹妙藥」。

中華民國五十六年十一月於華嚴蓮社

〈禮貌‧感情‧秩序〉

這是我參加本校第一屆己畢業同學們校友會籌備會，會場上所見、所聞、一連貫生起來的幾個感想。

禮、樂、射、御、書、數，名為六藝，而禮居其首。我國的古時，冠、婚、喪、祭、鄉飮酒、相見，謂之六禮。除開冠、鄉飮酒的兩項久已廢弛而外，其餘婚、喪、祭、相見等等的「禮」，雖今古不同，但還是有適合時代的一套禮的存在。

三年的時間不算太短。校長的領導下，教師們、職員們櫛風沐雨、奔走道途來為同學們教書、為同學們服務。即使說，同學們繳了學雜費、教職員拿了薪水，同學們可以想想，他們拿的錢，可以養家嗎？我們又從那兒去請不要錢的老師呢？又要馬兒不喫草，又要馬兒走得好。天地間有這回事嗎？校地、校舍、設備，是同學們學雜費中出現的嗎？我想，已畢業的同學們，都二十歲以上的人了，肚裡應該有數。我不想同學們感恩懷報，只要把人做好，我們就滿足了。然而我和校長跨進會場，就位坐下，大家若不相識，抽煙的抽煙，笑談的笑談，絕沒顧到校長、老師、職員們的存在。六禮中「相見」的禮，我想就應該用於這個時候。然而，不然！老師們講的「禮別尊卑」，早已拋到九霄雲外了。

「禮貌」是「感情」的表現。大家若不相識，也就是無感情可言。三年當中，有些同學們遇到切身利害問題，找到校長、找到職員，甚至也會找到我。此時卻視若路人，我見到這種情形，真有點感慨叢生。

主席推出來了，要我們講話。我本不想講什麼，因為我最怕在人聲嘈雜中講話，那是白費精神和唇舌的。但這時感到，不容許你不講。果然，你講你的，我講我的。我也曾對同學們說：你們在社會上幸而有了地位，總有登臺當主席或被邀講話的機會。你遇到這種場面，你將作如何的感想？也只好說，「自作自受」。我們這個會，也是給予大家學習的機會，當然也是維持舊感情的一個作用，應該靜靜地聽主席臺上的人講話。贊成、否決，皆須依會議的規矩。但是大家不遵守秩序、談笑自如，我感到萬分的失望。

也許同學們有這種感想：「當初為了讀到畢業而拿張畢業文憑，才會受你們的鳥氣。現在我畢業了，不需要和誰客氣，也不必再受那種拘束了。」假如我猜測得不錯的話，那同學們錯了。

西人易卜生有句名言：「你要想有益於社會，最好的法子，莫如把自己這塊材料鑄造成器。」這是他對青年朋友們的話。試問，青年們，有幾個人知道「鑄造自己」呢？青年們既不能鑄造自己，那麼學校就是工廠，老師們都是鑄造人的工匠，督教你讀書、監視你的行動、責備你的成績、灌輸你混飯喫的技藝，代替了你父母管教的責任。所以教師們的貴任、人格是神聖的，同學們應視為「於我有莫大之恩的恩人」。隨便你地位升到多高，一點師生的禮貌都要保持到底，才不失自己是個人。

至於我們的學校，不但要將青年們鑄造成人，而且要將一切人鑄造成佛？所以，我們才犧牲自己來為同學們操勞建設。但要成佛，首先要將人做好。做人，則禮貌、感情、秩序，也都是最好的要素。

我寫這些話，無疑地是暴露了我們教育的失敗，但青年們不懂事，誰都可以原諒他們的。「養兒方知父母恩。」他們的經驗、閱歷夠了，自然會上路的。同時，未畢業的同學們正多，我也想把我的意思寫出來，使他們知道，這是做人最起碼的條件。

五十七、十一、二、夜於臺北華嚴蓮社

〈臨別贈言〉

——贈本校第二屆畢業同學——

三年的時間不算太短，可是我和同學見面的機會、卻不算多。偶爾去到學校，在每一間教室裡，看到老師指手劃腳在講、同學們靜靜在聽、在寫；下課鈴一響，大夥兒進進出出，跳跳蹦蹦，活潑而天真，心理上就感到無限的安慰。我為同學們或學校本身所能盡到的些微力量，這也許就是我的收穫。

現屆畢業的同學們將要離開本校而踏進社會了。人是最富於感情的動物。我於同學們能喊得出名姓來的，雖然為數甚少，但不能古井無波似的，對於這一別離，總覺得有點依依不捨之情。因此在校刊上寫幾句，作為我臨別的贈言。

我最近讀東方雜誌中吳錫澤先生作的「從漢學到中國研究」一篇文章裡，有一段話，值得我們警覺。

他說：「實則，歐洲從十八世紀末葉起，商業的利害關係已無形中統制了歐人的心理。在他們此時的心目中，中國已不是一個頭等的文明古國，而是一個廣大的市場。尤其是十九世紀以來，英國人幾乎獨佔了中國對外的關係。中國在國際戰爭上既屢戰屢敗，英人在通商口岸所見所聞，又無非都是貧窮、髒亂和落後，遂益啟其對中國輕視之心。於是中國文化在英國商人眼裡，更是不值一顧。」

這一段文字裡我所要吿訴同學們的是：「中國已不是一個頭等文明古國，而是一個廣大的市場。英人在通商口岸所見、所聞，又無非是貧窮、髒亂和落後，遂益啟其輕視之心。」

我在週會上曾經和同學們講過：「國有國格。國格就建築在每一個國民的人格上。我們的同胞缺乏公德，而造成到處髒和亂的惡象。這就是文化低落的表現，安得不受到外國人的輕視，而影響到整個的國家在國際上的地位？」英國商人把中國當作廣大的市場，這是看透了中國人「崇洋」的下流心理。這種心理到現在還是依然如故。髒和亂，由於輿論的鼓勵、公家的制裁，有些人已經稍稍覺醒，但距離整潔的標準還差上十萬八千里。我們的　總統是多大的一位偉人。他在教育廳印發的「總統手令」和「生活規範指示」的小冊子上，卻從禮節、食、衣、住、行、育、樂的這些小動作上教起，而其綱要不外乎公民與道德、生活與倫理。從這幾點上做起，才能滙聚成功五倫、八德的我國固有的文化而使其復興，使國家趨於富強，增強我國在國際上的地位。我們的校長曾命令各班級的導師，將這兩本小冊子，在適當的時間和同學們都——講過。

同學們！我們是商業職業學校。你們步出了校門，就要踏進社會。千萬別以為，個人甚是渺小！須知，多數人是個人的累積，我們一定要從這些動作上——做起。

假如你們有了職業，服務的態度、精神，使你們的老闆在我們面前稱道你們一聲：「好！」，那麼董事會的董事們和海內外佛教出家的大德、在家的居士資助維持智光商職成功的一片苦心，就有了收穫。我個人也沾到無上的光榮。別矣！珍重！

〈自己首先站起來〉

自己首先站起來！這句話太平凡了，可是從那一方面來說，都用得著。

在佛言佛，佛教非宗教，而亦不離宗教。宗教的範圍至少都是以全人類為目的，但是無宗教信仰的人，他們不會領你這個情。那麼負有宗教傳佈工作的人，就要想方法來爭取。爭取的方法不外乎排擠其他的宗教，拿「威脅利誘」——一信，就得救——的手段來亂拉。這在歷史上已不止一見的事實，可是三千年來，佛教還是佛教。我在這裡舉個例子：北宋王荆公安石嘗問張方平，說：「孔子後百年而生孟子，孟子而後竟無繼起者。有之，亦非醇儒。這是什麼道理？」張方平曰：「誰說無人，且有過孟子者！」安石愕然。張方平說：「馬祖、汾陽、雪峯、嚴頭、丹霞、雲門。」安石竟不能理解，張方平吿訴他說：「儒門淡薄，收拾不住，皆歸釋氏。」安石乃欣然歎服。

最近我在臺中佛教會館講法華經安樂行品。由於上一品的經文中，有若干千萬的菩薩受到釋迦牟佛的策勵，皆發願在這五濁惡世弘通法華經——釋尊的遺教有這許多菩薩來發心擁護，固然引以為慰——但高瞻遠矚的文殊菩薩卻深深地顧慮到，在末法時代弘揚佛法，那是危險不過的事，因為沒有確實的把握，往往不能化社會而反為社會所化。於是啟請釋迦牟尼佛的教示，釋尊因而為大眾說了四種安樂行。

「安樂」，也就是使做弘法工作的人能勝任而愉快。如之何才能勝任而愉快呢？那就是身、口、意、誓願的四種行，諸如身不與國王、大臣來往、不接交下流社會的惡性眾生、不和可以引起是非的女人單獨說法……。當然，還要充實自己的學識，實踐自己的行持。

剛好，回臺北後第一次恢復講維摩經，也是講的菩薩行品。菩薩行品吿訴我們說：「除一切惡，淨身口意；死生無數劫，意而有勇；聞佛無量德，志而不倦……。」這就是所謂菩薩行。

我簡單引用這兩部經文上釋尊的訓詞，無非是鼓勵我們，要做弘法的事業，首先要自己站起來。

還有，佛教徒做弘法的事業，固然應該首先要自己站起來，推而廣之，凡百事業都應該是這樣的。舉例來說吧！常常聽到在機關、團體服務的人說：「職業的保障風氣，我國還沒有建立起來。」也就是說，主管人員對於屬員的進退，往往憑自己的愛憎。我想，一個為機關、團體服務的人，如果能做到奉公守法、盡忠職守，甚而對於自己所掌管的事業多少還有點建樹，我不相信，這機關、團體的主管人瞎了眼睛，會自己拆自己的臺，而倒行逆施、顛倒至此！

本校現在是第四學年的第一學期，照例要出校刊。編者要我講幾句話，因而將最近所講的經，摘要地寫出來，一方面警策自己，一方面供學校諸同仁作參考！

〈創業難，守成亦不易〉

這是唐太宗與二、三執政大臣，討論治國之要的兩句名言。為國家做政治工作的人員固然要能知、能行，推而廣之，凡百事業，時無分今古，地不論東西，皆要用這兩句名言來作前進的龜鑑。

拿我們這一學校來說吧！一所中學在全國千萬所學校中，只不過滄海一滴。但從集資購地時起，經過董事會前後諸董事慘澹經營，海內外一萬幾千名佛教徒的捐助，才有今日區區之成就。然非身當其衝者，有誰知道此中的艱苦——創業難？

本校範圍尚小，建設更未臻完善，猶待董事會諸同仁繼續努力。然校舍相似於我們的肉軀，校內的教職員先生和全體同學，才是這一肉軀的靈魂。有學校而無全體師生，則為死人；有教職員而不盡職，有學生而不肯向學，則為病人。教職員先生們本諸天良而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同學們知道，每個人都是國民一分子，為了報國、為了成家與立業，不辜負父母的栽培而努力向學；師生們授者、受者，如水乳交融，成績卓著，那麼這一所學校就是一個活力充沛而有作有為的活人。其前途之光明，則不言可知。

本校是立過案的財團法人，誰也無權變賣它的一磚一瓦。然所謂守成者，在師生間共同努力，創造最高紀錄的成績。拭目以望之矣！

五十九、四月　南亭

〈德育的最後一課〉

——日夜間部第六屆畢業同學臨別贈言——

德、智、體、群四育並進，這是我們政府現在的教育政策。以「德」為經，以「智、體、群」為緯，而釐定了這一政策，拿來領導我們一切的行動，使之漸漸走向正軌，更是教育當局的明智之舉。因為「德者，本也」，孔聖人老早說過。

佛學為哲學之母，這是研究過哲學和佛學者多數的人所公認的事實。我也敢說，佛學為德育之母，因為佛學講德育講得最具體。有些人以為，佛學好為宏闊之大言，而無禆實際。這是錯誤的、膚淺的。佛教教人必須身心清淨而具有完整的人格，然後才有資格學佛。

本校為上萬的佛教信徒積合的資金而創辦的。在本質上說，固然為了配合政府的經建計畫，同時也為了佛教徒貢獻社會之公益事業，造就有用人才而增進其存在之價值，更為了散播菩提種子，以延續佛教的命脈。假如不為同學們灌輸一點佛學常識，解除社會群眾對佛學的誤解，那麼必定辜負上萬佛教信徒支持本校的厚意。因此除將總統手令和國民生活須知作德育的標準課程外，並攙加一點有助於德育的佛學，而收一舉兩得之效。

舉例以言，我是擔任高三忠、夜高四忠畢業班同學們德育課的。五月八日星期六，我為高三忠講最後的一課，課題是「禪宗」。其內容則說的是：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會上，手拈金色畢波羅花示眾。當時在座的大眾看到釋迦世尊這一舉動，都面面相視而莫明其所以，惟有迦葉尊者在群眾中面孔上顯露著微笑，正好被釋迦世尊的眼光搜索到了。釋迦世尊隨即就宣布：「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傳授與摩訶迦葉……。」

我唸課文唸到這裡，就對同學們說，這是佛教禪宗中「以心傳心」，所謂「心心相印」的道統。禪宗在佛教裡號稱「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的上上乘法。在理論上固然不容易搞通，在實踐上也不易獲得證驗。編課程的人把你們的程度估計得太高，我想，對你們講，沒有多大的實益。

我現在以「迦葉尊者」為題，化佛學而為德育，庶幾和我講的這一門功課沒有距離。

迦葉尊者是釋迦牟尼佛座下年紀最老、班輩最高的一位大弟子。他奉行苦行，「日中一食，樹下一宿，三衣一鉢」，從來不曾有過厭倦的表現。即使釋迦牟尼佛可憐他年老力衰，命令他放棄苦行，他卻準備行之終身而不肯中途變節，所以釋迦牟尼佛獎譽他為「苦行第一」。

在不認識佛教的人必定以為，佛教徒是在虐待自己，因為這不是人類所能接受的生活。殊不知，印度的婆羅門教徒早在佛教以前就側重於山林、水邊、草衣木食的苦行。而釋迦牟尼佛也是看不順眼那些特殊階級的奢侈生活，而放棄現成的太子、未來國王寶位的尊榮、高貴的享受，更同情於那些農工階級的窮民，雖然終日胼手胝足忙個不可是他們的休，生活是衣不蔽體、食不充饑，而子子孫孫永遠受著苦生活的煎熬。所以自己以身作則，將生活享受減輕到最低的程度——「日中一食，樹下一宿，著糞掃衣，以乞自活。」平時，更是席不暇暖地東奔西走、周遊各國，隨各人的根機，而為他們傳播人類應具有的美德——不殺生、不偸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飮酒、不貪著、不瞋恚、不愚癡。

釋迦牟尼佛的教化之妙，妙在以身作則。他從來不以特殊階級自居，總是用潛移默化的功夫來影饗他人，也從來不用勾心鬥角、卑鄙的手段或惡勢力，強迫他人以同我。

我們的孔聖人不也是這樣嗎？孔聖人在世的時候，有些國家小得可憐，而他的門下有三千學生、七十二位傑出的人才。他寧可「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終不肯運用他的群眾，奪取一個或大或小的政權。假如他那樣做，那不是行道，而是行盜了。而釋迦牟尼佛的不殺生、不偸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飮酒，正是孔聖人仁、義、禮、智、信的五常。所以古人說：「東方有聖人焉，其心同，其理同；西方有聖人焉，其心同，其理同。」

同學們！我們每天早上打開報紙來一看，沒有一天沒有殺、盜、邪淫的案子出現。而這些案子，又莫不由於貪、瞋、癡、愛在作祟、在策動，使得整個社會擾攘不安。釋迦牟尼佛有錯兒嗎？這些言教難道不能作我們的德育課程嗎？

同學們！你們現在是天真無邪，身心都很純潔。可是，社會是一個大染色缸，你們畢業後，步出校門而踏進會社，得步步留心啊！女人最大的弱點是「虛榮心熾盛」。不要多，僅僅一顆虛荣心，就能毁滅了你一切。

過去和你們講的三綱、五常、五倫、八德和佛教的五戒、十善，希望你們隨時留意，可以終身受用不盡。別矣！珍重！

〈事業與責任〉

「事業」這一名詞，其內涵極為廣泛，包括了工、商、學、政千千萬萬的部門。任何一個部門的事業，由主管、部屬以至工友，對所從事的這一事業，至少我們應該把它當為衣食父母。這一事業的興衰與在裡面工作的人員存在著最密切的關係。假如這一事業關係到國脈民生，那麼這一部門裡面的工作人員，他們的責任是何等的重大！

官僚習氣、敷衍塞責、浪費公帑、貪污舞弊、剝削眾人，有一於此，則這個機構必定會慢慢癱瘓下去，而受禍者將是全體，而不是作弊者的少數人。所謂「一個有禍，帶上一窠」。

我們的智光職校是教育事業。教育關於國家，何止是百年大計？可以說，國運的隆替、社會的治亂、同學們的一生，皆繫於教育。六十學年度開學之日，我曾以「教育是神聖的事業，課堂即是聖地」來勗勉全體師生。教職員先生們既受聘授課任職，你那怕遲到幾分鐘，或是電唱機式地講，學生聽與不聽、懂與不懂，皆與你無關，都是有虧職守而違背良心，更有負政府、家長、校董會付託之重。

智校的現狀，據我所知，尚屬正常，輿論亦時有讚美，衷心引以為慰。我希望，諸同仁還要本此精神，積極地努力、進步！

同時，智校雖然是一所職校，在整個教育事業中只是滄海一滴，算不了什麼，但是在我們說來，初期到五期的建築，一部分是一萬人以上的零碎捐助，一大部分是董事會籌借而來，教室有餘，設備亦差強人意。

我是董事會負責人，而臺北事煩，不能天天到校。誠恐任職已久，或新受聘約的教職員先生，日久生玩，或不知學校尚欠債累累。今乘校刊編輯人索稿之便，提出這個問題來吿訴全體同仁，期以共勉。

年五月九日

〈人間淨土〉

人間本來是淨土，就是被我們萬物之靈的「人」搞得污煙瘴氣，而齷齪不堪。

我曾讀過古詩源。古詩源上有一首擊壤歌的詩，是中國第一首詩。那一首詩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於我哉？」這首詩道出中國農業社會時代的人民悠然自得的生活情趣，使我們這頭腦頑固的老人不勝嚮往。

中國歷史上在楚漢紛爭之後，出現了文、景之治；在南北朝對峙之際，出現了永嘉之治；在六朝興滅不常之後，又出現了貞觀之治。這裡所說的「治」，並沒有其他的方法，只是一個「與民休息」而已。

諸如漢朝的宰相蕭何亡故之後，曹參繼之而起。漢惠帝問他，國家的歲入歲出幾何？曹參的答覆是：「有有司在。」漢惠帝很不滿意。退朝以後，因曹參的兒子當皇帝的侍衛，惠帝將向他父親的問答吿訴了他，並且說：「我不知道你父親是幹什麼的？！」曹侍衝回家，將這話吿訴了他父親。曹參很生氣，將他兒子打了二十大板，申斥著說：「你幹你的差事，國家事不要你管。」

第二天早朝，漢惠帝向曹參說：「昨天的話，是我叫你兒子說的。你為什麼打他？」曹參一面磕著頭，一面說：「臣知道。臣請問，陛下何如高帝？」惠帝沈思良久，曰：「弗如也。」曹參曰：「臣又何如蕭何？」惠帝曰：「弗如也。」曹參曰：「誠然！陛下與臣，皆不如高帝、蕭何，而高帝、蕭何所留下來的治績，陛下與臣謹守不違，天下自然太平。歲入歲出，這些記數字的小事，自有專人責管。宰相助天子協理陰陽、調和鼎鼐足矣！」惠帝為之首肯。所以文帝、景帝，皆是紹述前人的遺規，而「與民休息」，歷史上也傳為美談。

說穿了，這就是道家的思想。老子道德經上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所以曹參，對於那些來到相府貢獻計謀的無聊政客，皆醉以醇酒，使之不能進言而去。

但科學勃興，一部機器能代替千萬人的動力；至於耳、目、口、腹的享受，極盡了聲色的刺激。於是新奇的日用產品，日新又新；清歌妙舞，無日無之，轉而使人類變成機械的奴隸。社會治安也就一天壞似一天，貪污、舞弊、奸殺、搶劫的案子，層出不窮。

我們在學言學——學校自有學校的規章。老師們能體會到創校不易，而忍勞耐怨，勤懇地施教；同學們為將來立身處世而好好讀書，弦歌不絕、雅頌時聞，這就是學校的淨土。推而廣之，則成人間的淨土。

至於西方淨土，說來話長。師生們於佛教有真切信心者很少，不去白說它。

十一月二十日星期一週會上，程主任，他在週會席上的演講，似乎是講的佛教的西方淨土，但我的耳根有點不靈，聽不太清楚。校刊編者李雁老師向我索稿，因以人間淨土為題，貢獻我的意見如上。

年十一月廿二日於華嚴蓮社

〈如何辦好學校〉

私立學校法由教育部草擬，送行政院政務會議通過，再送立法院，經教育、法制兩委員會詳細審核，再經全體委員會三讀通過。這其中經過了多少委員舌劍唇槍、反覆辯難，才算完成！經辦學校的人，總算有所遵循；主管官廳的管理，亦有所依據。今後的私立學校，辦不好的也應該辦好，既不辜負董事會義務興學之初心，也不致埋沒了高級主管官廳為國、為民的一番善意。

雖然，徒法不足以自行，古人早已言之矣。自有民間興學之風以來，私立學校如雨後春筍、百花齊放。即此幾十所或幾百所私立學校中，豈無一、二君子自愛之董事會，專以培植人才貢獻國家與社會者乎！

清廉忠正之士，要以道德人格為做人之標準。如西漢之楊震，有門弟子在夜暗中以金銀相贈與，曰：「老師清苦，夜晚無人知悉，學生謹以奉獻，藉供甘旨之需。」震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豈能說，無人知悉？」拒不受。楊震四知，因以流傳千古。

次則明因識果。知貪污之報如影隨形，因而奉公守法，而盡忠職守。然此，非受佛教之薰陶，不能如此也。

方今人欲橫流，奢侈成習。求其清廉節儉如揚震者流，殆不可得，一切一切，唯金錢是視。冒貸案牽涉之廣、影響之大，足稱空前絕後。案內諸人，豈不知有國法乎？即號稱學佛之士、為人師表者，往往亦甘蹈不韙，是皆利令智昏耳！

私立學校法分清權能，可謂法良意美。然猶視執行者道德與因果之觀念為何如耳！吾校成立迄今，將近十年。董事會諸董事出錢、出力，素無車馬費用，開會時，素食一餐而已！此為校方諸教職員所共諒。而教職員先生們亦多數有佛教之信仰，從無為薪水問題而爭執者。會計處亦能體無淨之義，將薪水分月存儲銀行，按時發放，從無愆期之虞。以薪水為教職員一家生活之資，更不能使其有後顧之憂。

以故，時近十年，風平浪靜，從無口舌之諍。筆者偶去校視察，弦歌不輟、雅頌時聞，未嘗不顧而樂之。

六三年十一月於濟南路二段六二巷九號

〈本校創校十周年感言〉

辦事之難，難不在事而在於人。詩云：「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其明證也。

智光職校在全國千百所學校中，直滄海之一滴耳。然購基地、劈草萊、建校舍、備儀器，篳路藍縷，幸得海內外出家、在家諸長老、護法之襄助，方底於成。

創校以來，瞬經十載，賴主管官廳之指導、校長之經營、教職員之用命、董事會諸同仁之合作，校舍逐漸增加，即今已達七座，學生二千數百人，熙熙攘攘，弦歌時聞，集此諸端，胥得人和之賜。然與靈臺匹比，雖擬不於倫，而其理則一也。

尤有進者，工、商業之知識固是貢獻社會之技能，但亦為謀自己之衣食。但人事變遷，所學或非所用，而道德卻為人立身處世之基本。我政府以德、智、體、群為教育之根本，良有以也。顧德育之名雖立，而無德育課本；公民課雖有，而語焉未詳。乃不揣譾陋，謹以民主、倫理、科學為經，先民之潛德幽光及佛教合乎此要求者為緯，撰德育課本三冊，作一、二、三年級學生德育之教材。計七十二課，每週每班一小時，聘專人教之，頗收效益。

佛教貢獻國家社會之事業，如養老、育幼、濟貧等，正需吾人之努力。智校特教育之一端耳！猶需董事會及本校諸同仁之繼往開來，共策進行，以求臻於至美，是之所馨香禱祝者也。

中華民國六十四年四月校慶日書於臺北市華嚴蓮社

〈道德與教育〉

孔子談仁，孟子則兼言仁義；老子則多談道德，而鄙薄仁義；佛氏則兼收並蓄，而偏重於慈悲。蓋慈悲範圍廣大，博大精深也。

然孔子未嘗不言德。孔子曾經說過，智、仁、勇為三達德。有其標目，可以遵循。惟其言道，則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此之道，至矣！深矣！決非忠恕可以盡其義。

今之所言乃吾人日用行藏之間之道與德也：愛國家、愛民族、孝父母、睦親族、重信義、習勤儉、求知識技能以自謀生活、勿隨地吐痰、勿齓拋字紙、瓜果皮核、盡忠職守，勿苟且一錢，勿怠惰一事。雖曰細微末節，而個人人格基於此，國格亦未嘗不基於此。

竊嘗思之：國人之不知清潔、缺乏家教，幾千年來之惡習深存於心胸之中，苟非政府僱人掃除街道，則髒亂之程度將不堪設想。大焉者，則貪污舞弊、盜竊奸偸，層出不窮。觀冒貸案，不禁令人心痛。案內之人，多知識分子，何以自暴自棄如此，百思不得其解。然皆道德之墮落也，亦可稱之為墮民。

至於教育，不僅教其知識，而又育之以德行。自古以來，大奸、大惡，無非知識分子，不但缺乏道德之修養，亦由於不明佛法之因果與名聞利養，皆一時之幻現，終歸於空之大道理。如樹木花草然，不止灌溉、施肥、除蟲，使之快長，亦要剪除其繁枝蕪葉，方能成材。

本校有鑒於此，乃專編德育課本，以民主、倫理、科學為經，以儒、釋之有關道德者為緯，每班每週雖僅一課，而用心之苦，在諸同學之善於體會耳。願與諸同學共勉之一！

中華民國六十四年元月二日於華嚴蓮社

〈從貪、瞋、癡三毒說到財施、法施、無畏施〉

我是中華民國的人，讀過中國歷朝的歷史，看到各個朝代的興盛與敗亡，成功者，則志得意滿；失敗者，則家破人亡。歷史是一面鏡子，可以鑑往而知來。而成功者往往倒行逆施，非做到一敗塗地，都不會罷手，徒然留著一些血腥的痕跡，讓後人再笑前人罷了。

貪、瞋、癡，佛教名之曰三毒，為眾惡之本，潛伏在眾生的心田中，其毒尤甚於鴆、砒。鴆、砒僅能毒害於一人，貪、瞋、癡則流毒天下，使千千萬萬的人受著無窮無盡的痛苦，最後還得賠上性命，真是可怕極了。

中華民國的臺灣省，地方不能算大，但關於維持社會治安的機關，從司法院、司法行政部、最高法院、高等法院、地方法院以及有關警察等等數不清的機關，所用的人員，何止數萬，所有案卷，堆積如山。這千百萬種的案卷，你檢討一下子，能夠離得開貪、瞋、癡嗎？

將範圍擴大來說，歷朝的亡國之君，有幾個不是荒淫無道；而開國之君，又有幾個不為了帝王的尊榮，操生殺予奪的大權，取捨在我。而大奸巨惡的臣僚，又有幾個不貪圖官高祿厚，憑其官高祿厚的權威，肆行其貪殘？打開一部二十五史，可以說，數不勝數。

隨便舉幾個例子吧！明朝英宗是一個糊塗皇帝，任用奸宦王振。北方的蒙古瓦剌也先稱兵犯闕，王振要帝親征。兵至關外，與先部交戰，一敗再敗，在土木的地方英宗為也先擄去。當時護衛將軍樊宗在帝旁，以所持棰棰死王振，曰：「吾為天下除此賊！」敗訊傳至京城，太后下旨，族誅王振。振的住宅在京城內外有好幾處，重堂邃閣，擬於皇宮，器服綺麗，雖皇宮內都不能及，玉盤百面，珊瑚樹高六、七尺者二十餘株，金銀六十餘庫，幣帛珠寶無算。

明朝武宗皇帝也是糊塗透頂的一個浮華青年，任用太監劉瑾。瑾之貪黷專橫，尤甚於王振。由於楊一清的設計，由太監張永面奏武宗，請誅劉瑾。武宗說：「由他去罷。」張永曰：「離此一步，我就不能再見陛下了。」武宗曰：「瑾欲何為？」張永曰：「欲取皇帝的天下。」武宗曰：「任他取吧！」張永曰：「任聽劉瑾取天下，不知將陛下置於何地？」武宗這才明白了，馬上發兵圍劉瑾第，武宗且親至其宅觀變。武宗本不欲殺劉瑾，及至在他住宅內，抄出黃金二十四萬斤又五萬七千八百兩、元寶五百萬錠又一百五十八萬三千六百兩、寶石二斗、金甲二、金鈎三千、玉帶四千一百六十二條、蟒衣四百七十襲、袞袍八爪金龍四、盔甲三千、弓弩五百。武宗這才大怒，而判劉瑾以凌遲之罪。死的這一天，凡是受過他害的人都來買其肉而啖之，所有親屬，悉皆處死，一時人心大快。他如明熹宗時的魏忠賢、清朝乾隆末年的何珅。詳細檢點，真是書不勝書。

至於現在的人，福薄了，金銀財寶，很少見到。某一個縣政府的機要秘書為了一萬二千元臺幣的回扣，弄得丢官，恐怕還要坐牢，太不值得了。然而貪贜枉法的人前仆後繼，喪失人格不怕；丢官不怕；甚至丢掉性命也不怕。這是什麼緣故呢？以佛家話來說，愚癡而已！無明覆蓋了真心，則何事不可為。寫至此，不禁擲筆三嘆！

再附帶地談談，千古以來，有沒有廉潔不貪的人？有，只是如鳳毛麟角而已。諸如後漢安帝時有姓名楊震者，孤貧好學，博聞強記。讀書的人都稱譽他為關西孔子楊伯起。這時候朝廷握大權的人是鄧騭。鄧聞其名，乃辟為荆州刺史、東萊太守。當他去上任的時候，路經昌邑，而昌邑縣令王密乃是他所舉薦的。王密知道楊震清貧，黑夜裡送了他若干銀子，楊震曰：「我知君，君卻不知我，是什麼道理？」密曰：「黑夜沒有人知道，聊佐君為行旅之資耳！」震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謂無人知道？」卻不受。楊震四知，至今傳為佳話。

聊齋誌異上有一篇文章，說一位姓于的忍讓的故事。姓于的是長子，讀書明理，頗有家財。等到父母死後，兩個弟弟蠻橫不講理，鬧著分家。這位于先生真慷慨，父母的遺物，一介不取，膏腴的田地，都分給兩位弟弟，弟弟雖蠻橫而不講理，卻也無話可說。後來兩個弟弟常常闖禍，被捉將官裡去，都是于先生設法把他們保出來。兩個弟弟浪蕩不理正業，窮得無衣食時，于先生照樣周濟他們。

天下之大，好人不是沒有，但總不及壞人之多。這是天下永遠不會太平、社會治安永遠不如理想的一個大道理。

至於財施、法施、無畏施，這是佛教破除貪、瞋、癡的一種妙藥。拿本校來說，多少人捐助我們建築費、獎學金，是為財施。教員們不計待遇而盡心盡力地教導同學們，就是法施。同學們有書可讀，有就業的機會與才能，這就是我們的無畏施。

方今人心陷溺，道德淪亡。本人藉校刊出版的機會，寫這點故事來補道德教育之所不及。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希望各位同學，多多注意。

〈從紀念總統　蔣公九秩誕辰說起〉

我中華民族有五千年的歷史，代代相承，光輝燦爛。遠的，且不去說它。兩漢時，張騫、班超曾遠征西域，開中西文化交流之先河。唐朝更是威震四方，重譯來朝。在佛教方面，則玄奘大師留學印度十七年。德宗皇帝過壽，南天竺烏茶國王手寫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進貢中國，為德宗皇帝祝壽，經般若法師譯成華文，即今之四十卷華嚴也。元世祖更遠征印度，北伐俄羅斯，為中國版圖最大之時期。清朝乾隆帝時，征伊犁、新疆；文化方面，則康熙字典、四庫全書等。聲威遠播，朝鮮、南洋諸小國多藩屬中國。

迨咸豐帝以後，洪揚之亂、鴉片戰爭，使國勢衰弱；內而女王當政，不識天下大勢，喪權奪國、割地求和諸醜迹，不一而足。　國父孫中山先生纔奔走呼號，倡導革命，經十一次之奮鬭，方得推翻滿清，建立中華民國。繼而軍閥割據，內亂頻仍。　蔣總統繼承　國父之志，肅清軍閥，統一全國。又復抗戰八年，英美各國自動地取消治外法權、領事裁判權，交還各大商埠的租借地、取消不平等的條約，中國人的桎梏自此獲得了解脫。勝利後，光復臺、澎，使臺灣成為民主自由的精神堡壘，為三民主義繪出了實踐的藍圖。這許許多多的偉績，都是我們總統　蔣公出生入死，領導千千萬萬的軍民，努力奮鬬得來的，是勝利的果實、是國家的光榮。

十月三十一日，為　蔣公九十誕辰紀念日。全國各界舉行各種紀念儀式，中正紀念堂也在這日破土興工。

我們今天全體師生舉行登山健行運動，一則為了紀念總統　蔣公的豐功偉績；二則為藉此鍛鍊我們的體魄，作為將來復國建國之準備。大家千萬不要辜負　蔣公生前對我們的期望，尤須團結奮鬬，以期早日實現他未完的遺志。

這是本校登山之前紀念大會上我的講詞，因出校刊，所以將它寫出來，以便同學們再讀一遍，使大家對總統　蔣公生平偉大事蹟，印象更加深刻，讓我們永遠懷念。

中華民國六十五年十一月二日於華嚴蓮社

〈不誠無物〉

這學題目——「不誠無物」，著實有點費解。中庸第二十四章，曰：「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始終。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誠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所以我將全章原文抄出，使讀者知道它的出處。然後再把它解釋出來，使我們知道誠的大意之所在。

「誠」是人心的本體，本來如此，所以說是「自成也」。發之於思想、言、行，而又正確、合理，則為「道」。這正確合理的思想、言、行，正所以引導我們走上聖賢之路，所以說，「而道，自道也」。這個道字，就是誠字的作用。「誠者，物之始終。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萬事萬物之始起，以至於終極，莫不由於一個誠，相似於佛學上唯心所現、唯識所變。所以「不誠無物」，猶如人之不能善用其心，則一事無成。是故為君子者，必須要善用其誠，因而可以成己、成物，也就是佛學上的自利、利他。

本校的校訓為「慈、智、誠、勤」。慈，在佛學上又稱大慈。大慈，則又含有大悲。大慈、大悲，則利濟眾生，與其快樂，而拔其苦惱。然而這需要有大智，有大智慧的人纔肯犧牲自己，利益他人。有了誠，纔能貫徹始終。再加上一個勤，則無事不辦、無事不成。其餘，姑且省略。

茲屆第十期同學畢業，印行畢業同學錄，謹書此以勉之。

中華民國六十六年六月南亭於華嚴蓮社

〈教孝月〉

「孝」和「忠」，在我們的文字上常常相提並論。

臺灣省教育廳為發揚　蔣公忠孝至德，已訂定每年的四月分為「教孝月」。在我們必須倡行孝道的今日，的確有其不平凡的意義，也是對　蔣公永恆追念的赤忱至誠，我們應該全面響應，蔚成風氣。

我相信，將來也會選擇一個適當的日子，訂定為「教忠日」。或許講到孝，必定連帶到忠，因為「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未有孝而不忠，或忠而不孝的人在我們歴史上出現過。現在我且對同學們談談孝的意義。

中國人傳統的孝道是由於一部孝經。孝經，是孔聖人對曾子說的，加上他門弟子纂輯增訂，而成了一部代代相傳的教育課本。遜清以前讀書的人未有不讀孝經的。現在的教育是分門分類教學，除開大學裡中國文學系，或許會提到孝經的名字，其餘的科系，尤其是中小學，連孝經的名字，也許都聽不到。

孝經上有最適合我們青少年的幾句話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孝之始也。」這話是如何是講法呢？同學們！我先問你們，你們現在擁有的這個血肉身軀，是從那兒來的？我想，大家一定會知道，是父母生的。如果知道這一點，我們就好講話了。母親對於我們這血肉身軀，十月懷胎，三年乳哺，推乾就濕，嚥苦吐甘，一個嬰兒無時無刻不在母親心裡打轉。父親則在自己行業當中奔波勞碌，維持一家人的居處生活。再說到母親，我們孕育在母腹裡，所有的營養皆從母親的身上獲得。所以我們每一個人腹部都有一個肚臍，那是一根臍帶連接於母體，營養就從那根臍帶運輸到嬰兒的身上，嬰兒纔得漸漸長成。出胎以後，纔將那根臍帶剪斷。至於嬰兒將要出胎的時候，他要把頭部翻轉向下，而母親卻痛得呼天搶地，父親則在產房門外倉皇失措。等到嬰兒一出生，母親的淚水還沒有乾，又笑起來了。這就是所謂父子天性或母子天性。

基於如上的理由知道，我們的身體、髮、膚，完全是父母的賜予，怎麼能去毁傷它呢？

什麼叫做毁傷呢？比如青年人吸毒品、賭博、打架、甚至閙出人命來。輕則受鐐銬、牢獄之災，重則受到償命的制栽。

各位同學，這就是身體髮膚，受到別人的毁傷。還有，我們如果行為不謹慎，與同學結成怨讐，而受到對方的傷害，這也是毁傷。

我們是佛教辦的學校。佛教的佛主當他父王病重的時候，超快帶領堂弟阿難、佛子羅睺羅，回國省視。父王死了，佛主和阿難、羅睺羅加入扛抬棺材的行列，為後人做模範。

佛在父母恩重難報經上說，一個人以一肩擔父、一肩擔母，經歷千年，糞尿其身而不應怨嫌。因為父母於我們的生身養育之恩，太重大了。

先總統　蔣公於國家盡忠，於母親盡孝，其事跡彰彰在人耳目，毋待細說。我們讀蔣院長「守父靈一月記」，沒有不黯然下淚的。

教育廳規定每年四月分為教孝月，是明智之舉。我希望我們同學，每一個人都知道對父母長上盡到孝道。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這是老子道德經上的兩句格言，指示了我們做學問和修道兩條簡單的路線。在「為道日損」的原則下，都補充了一句：「損之又損，以至於無。」損，捐棄也，不作損壞或殘破來解釋。

然而，捐棄些什麼呢？留在後面再說。

老子道德經上大談其「道德」，自然有可取的地方。現在就「道」而言，老子的「道」也很深玄，但不是燒丹煉藥、雞犬飛昇、被後世道士們利用而排斥佛教的「道」。

佛教徒的修行，也叫做修道。對修道者而言，「損之又損，以至於無」，卻可以配合得上。因為在現在做一個出家人必須於佛教、社會、國家有事業的貢獻，纔不被人譏為蛀蟲、自了漢。但是到了相當的年齡，你必須把那些名聞利養拋棄得乾乾淨淨，而及早作己躬下事的準備。以我的淺見，這就是「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的道理。我不是向讀者們佈教，只是用以警惕自己，所以不再多說。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這是老子道德經上的一句格言。我以這句格言為題，讀者不要誤會，我主張三教同源。不是的。可是我是中國人，我喜愛中國古籍中的文字優美、委婉動聽。何況這句格言是教人做人的道德哲學，很明顯而容易懂的原故。因校刊編者的徵稿，所以以它為題，並就正於讀者。

「上善」，也是大學上的「至善」，更是佛經上最高而最難行的「菩薩道」。行菩薩道，就是以六度萬行①來普利一切眾生，儘管國城、妻、子、身肉、手、足，都能布施與人，而不自以為有功。

金剛經上說：「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金剛經上又說：「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易經上也說：「天道惡盈而益謙。」盈者，是滿足的意思。謙者，謙退，知足之義。天道，也就是理論。在理論上說，盈滿的人，是為人所厭惡；謙退的人則為人所敬愛。書經上說：「滿招損，謙受益。」老子還有一句話說得更好，那便是「持盈保泰」。四十餘年前，日本海、陸、空軍都準備得很充分，是即為盈。日本在世界上稱為強國，而中國雖然地大物博，由於遜清末葉當政者都是一般昏庸老朽，致招列強的欺侮。國民革命雖然成功，而軍閥割據，以致國家分崩離析。日本以為，有隙可乘，乃由蠶食而至鯨呑。於是引起中國八年抗戰，使日本人一敗塗地，無條件地投降，釀成千古的遺憾。此為日本人不能「持盈保泰」，也是「天道惡盈」與「滿招損」的大道理。今後的俄國，我想，會為日本人之繼的。

做學問、求知識而為人上者，總應該有這一種態度——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我與諸同仁及男女同學，當共勉之。

注①：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化而為萬行。

民國六十七年五月於華嚴蓮社

〈良知良能〉

良知良能，是孟子上的話，王陽明拿來做施教的資本。

良知良能，可說是儒家的中心思想。諸如：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皆是本諸於良知良能，而措辭有所變化罷了。

良知，是內心上發出來的智慧；良能，是從智慧發之於身、口、意三業上的作用。

我寫這個題目，並不想談既高且深的哲理，我要寫，也難寫出來。只是在報紙上看到，有人以造鋼筆為名，實際上是新奇的手槍；有人集體偽造鈔票，擾亂金融。近來報章又報導，有三、四家大電器商被竊賊大搬家，損失在五百萬元以上。青少年不務正業，以竊盜、誑騙詐取他人的財帛。筆者就被十幾歲的小孩騙過兩次。今天又有一個十幾歲小孩，突然來到我的房間，呈上一封信，然後跪在我的面前，我請他站起來，再看他的信。信是他媽媽寫的，意思是：夫死，有子女四人，無力養活，向我借三、四千元，做小本營生。又說，她曾生過病。我聰明了，我對他說：「你母親生過病，自然要看醫生，你要拿點證據來。其次，你要鄰里長證明書，還要簽字蓋章。」他聽過了後，問我，是不是要診斷書？我說：「有診斷書更好。」他走了，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再來。諸如此類，言不能盡。

自由中國的臺灣，說有多好，就有多好。只就教育而言，九年的義務教育普遍於全省。高中、大學，凡公立的都收費低廉。青年孩子，為什麼不好好努力求進？老年人，政府應有照顧。中年人，做小本生意，都可謀生。二、三十歲的人，正是大有為的時候，為什麼不努力求進步，而要去為非作歹？在你的戶籍上有了不良的記載，以四海之水都洗不乾淨你的污染。

我這個題目，是希望我們的男女同學，立志求進，追求你光明的前途。本諸良知良能，寧可餓死、凍死，不做壞人、壞事。以我們當前的社會情形，會餓死你，凍死你嗎？！

中華民國六十七年季秋於華嚴蓮社

〈六十七學年度畢業錄題語〉

圓臚方趾、頂天立地，是名曰人。而人為萬物之靈，非禽獸冥頑、不可教化者比。

然默察自由中國之社會，衣食豐足，一切自由，而甘為匪徒作倀者，有之；販毒走私、為偸為盜者，有之。其他，姑不論矣。

然其辜負國家，侮辱祖宗、父母以及學校師長，毁滅自己，徒具人形，吾不知其能反省否？

諸同學，青年英俊，皆國家之主人翁，前途無量，願皆以吾言為戒。

題六十七學年度畢業錄

南亭　

〈初讀禮記〉

孔子以六藝教人。六藝者，禮、樂、射、御、書、數也。孔門多賢，有由來矣！

余幼而出家，曾就讀於私塾，於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皆熟而能背。尚書、資治通鑑、綱鑑易知錄、二十五史等史學書籍，亦多閱覽。唯禮記、春秋等書，未嘗寓目，每引以為憾。

昨以皮膚病，赴永綏街就醫。歸途路經正中書局，擬買與佛學有關書籍。書櫃中，瞥見「禮記選註」，深為歡喜，因購得一本。歸而讀之，乃知禮之為用大矣哉！

禮記選註，計二十四篇。在敘文中於禮之源流，敘述甚詳。

據張泰祥先生在東方雜誌上撰載之「禮經的軍事精神和軍事教育」一文中說：「以孔子的六藝來說，分為初級和高級兩個階段……。以禮、樂為教人的開始；以書、數為教人終結。它的中心環節卻是射、御兩線。無射、御，不能明禮、樂；無射、御，不能學書、數，所教的是做人重於做事的道理。禮所教的是做人做事的法則。……不能做人，就不能做事。這些都是『行己立身』的根本。」

張泰祥先生之論，深合禮記宗旨。今以「禮記選註」之一、二兩章以證之。

其第一章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毋」者，止之詞也。如有「不敬」，則凡禮皆為虛文。論語：「臨之以莊，則敬。」先總統　蔣公以國際逆流甚熾，其訓吾人之詞，曰：「莊敬自強」，皆同一意義。「儼若思」者：儼，莊重貌；若，汝也。人有所思，貌必儼，也就是端正你的思想。「安定辭」：言必有當為安；辭無鄙俚為定；辭，則言辭也。「安民哉」：人而能心肅敬、貌矜莊，而審慎其言，則可以安民矣。民，未必是在執政者之立場而言，乃彼此皆各得其所也。哉，對上三句之慨歎詞。

其第二章曰：「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敖」，與傲同，傲慢也。就是自高自大之態度。此種態度，不可使之增長，以其最易喪失人心也。「長」，讀掌。「欲」，人愛追求自己所愛好之對象。「從」，與縱同，聽任也。如果聽任欲念繼長增高，則必有禍患在後。論語：「克念作聖，見賢思齊」，皆遏制欲念之方法也。「志不可滿」：莊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世界上各科之學問，雖化身千百，亦不能學盡，焉能志得意滿，以遺害自己？易經：「滿招損，謙受益。天道惡盈而益謙。」皆同此義。「樂不可極」：賞心悅目之境遇，謂之樂。樂，須有分寸，有節制。否則，樂極則生悲，如唐明皇寵楊貴妃，狎習安祿山，幾亡唐室，可不戒歟！

道德為安定社會、富強國家之準繩。方今國難嚴重，同胞共知，而作奸犯科之莠民，報章不斷登載，驕奢婬逸，更比比皆是。固初讀禮記，深感其言之切要，又應本期校刊之需，因而錄之以饗同學。

中華民國六十八年四月於華嚴蓮社

〈節儉〉

孔子治國的方略，簡單得很。如論語上說：「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趙普佐宋太祖趙匡胤而為宰相，他說：「我之治理天下，只用半部論語。」實際上就是這兩句話。

朱柏廬先生治家格言裡也說：「粒米寸薪，當知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為艱。」足見，古人多以儉約為吾國人之美德。

現在時代不同了。要以消費者多，則生產亦多；生產一多，則廠方機器不息，因而失業者少，國民所得增多，政府也從而增加了税收。

但是合理的消費，還可以講，無端的浪費，就要不得了。現在吃的，要吃海鮮，也就是臨時殺，臨時烹煮，隨時供給客人呑噉。住的，是豪華公寓，內部的裝璜，都講究外國貨。行，要買外國上百萬元的汽車。女人的衣服，要今天、明天，甚而上、下午、夜晚，各有不同的服飾。這當然都是上流社會階級者所有的享受。

人性如水，多向下流。享受階級，大部分的人也許曾對社會國家有或大或小的貢獻，也有些是經營商業順利而大發其財的，他們享受倒不是憑空而來。但若干無知識而有野心的人，隨著為了貪慕享受，於是為偸、為盜，或者用賭博、販毒、走私等不法行為，甚而雖有正當的職業，也甘冒風險，使用卑劣手法，巧取豪奪，以期獲得享受。於是乎社會的底層污濁得不堪聞問，而使治安人員頭痛了。

然而這都是缺乏道德，也是否定了道德觀念的後果。量入為出，常將有時思無時，這是處理個人經濟的一個大原則。在抗戰初期，去重慶陪都的人，皮鞋底前後穿洞，都沒有得換；襪子雙雙都開了窗戶；住的是竹木搭蓋起來的草房子。公務人員上下辦公廳，都是騎的「十一號腳踏車」。汽車階級，僅是廳、部長以上的人。連黨國元老吳稚暉老先生只是租了一間閣樓，臥房、客廳都在這一間屋內。房間的擺式：一張木板小床、一張雙抽屜木桌、一張破椅子。自己上菜市場買菜，煮一頓，吃兩餐。

我們想想，現在自由中國過的是如何奢侈浪費的生活。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平時不節儉，不受熬烤，遇到任何災難，就受不了了。所以我們固然應該節儉，就是大亨們也應該戒除浪費，節省金錢以貢獻國家、造福社會才對！望同學們共勉之。

中華民國六十八年十一月十日於臺北華嚴蓮社

〈玉不琢不成器〉

政府辦理義務教育，原為青少年都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以教育來使他們皆有一技之長，並皆要識大體、辨是非。

然而青少年的表現，有許多害群之馬，不能與國家建設齊頭並進。

我們幼時，在私塾書房讀的三字經「玉不琢、不成器」。而今政府給他們千磨百琢，還是有少數不良分子，依然是不成器，真是夠傷心！

同學們！尤其是畢業的同學們，務必三思吾言！

〈自強年談自強〉

「自強」二字，我八歲讀私塾的時候，先生教我們寫字，他先寫紅色的，我們用墨筆照描，寫的字裡，就有「男兒當自強」的一句。足見，「自強」不自今日才開始。

遠的，不去說他。漢高祖劉邦，是亭長出身，厭惡秦政暴虐，與項羽起兵滅秦，創漢朝四百年君主政權，我們至今猶稱為漢人。明朝朱元璋，窮極無聊，始而為僧，繼而當兵，終滅群雄，而驅逐胡虜，創大明三百年天下，統一中國。

這兩位傑出英才都是以自強不息的精神而成功的。尤其是岳武穆、文天祥，以生命換取中國人傳統的忠孝節義，更是自強的典型。

國父，赤手空拳，憤滿人之入主中國，認為是中國人的奇恥大辱。且滿人顢頇，高貴自居，且不識世界大勢，閉關自守，幾遭瓜分之禍。　國父奔走各國，策動華僑，募集資金，內而交結豪強。集十一次之革命，卒底於成，且以三民主義為立國之本，推翻帝制。

先總統　蔣公，代之而興，肅清軍閥，抗戰八年，統一牛國，取消不平等條約，收回治外法權，關税自主，與收回各省租借地，因此使中國一躍而為世界四強之一。這都是有目共覩之自強業績。

中華民國六十九年十一月為校刊題辭

〈所希望於中國佛教會者〉

中國佛教會為全國佛教行政最高機構，對於當前的佛教實負有改進、建設的責任。今日中國佛教會侷處臺灣，雖才財兩缺，但其責任重大，要爭取時間，應該做的要做，不能做的要準備。

一、今日應做的，即是實施臺灣佛教教育。臺灣將興辦佛教教育宣傳已久，並經省分會通過。故應督促臺省分會，對興辧佛學院的議決案，付諸實施。其理由有三：1.紹隆佛種。佛教徒，尤其是寺廟裡的佛教徒，自住持以下，每天都應該上早、晚殿。早晚課誦裡有「自歸依佛，當願眾生，紹隆佛種，發無上心。」所以每一佛教徒皆有紹繼佛教，興隆佛教，使佛種不致斷滅的天責。2.保存寺廟。出家佛教徒素來有個壞習慣，就是把寺廟當家庭，只要我的寺廟平安而豐裕，我的子孫穿喫不愁，那天下事可以不去管他。殊不知，一件事的能持久、能發揚光大，全靠人才。儒書上說：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這是很好的論證。有寺廟財產而無能撑持的人才，僅憑幾個會念幾句經，連神佛都分不清楚的齋公、齋婆，或雖有學識地位而不肯熱心於整個兒佛教的人，來拼死命地看住一個廟宇，那絕對不會持久下去的。這裡當然除去許多有知識、有熱忱的同胞們說的。二十世紀的世界，關門政策是寺廟和僧尼受到空前的摧殘。等到大陸收復，大陸上的佛教已所存無幾了。佛教不分國界，何況乎臺灣與大陸同胞，同一血統，同一祖國。大陸上的佛教遭到摧殘，臺灣佛教同胞有復興的責任！這重大的責任，應當寄託在臺灣佛教的青年肩頭上。但臺灣佛教青年有幾個？有知識的青年又有幾個？退一萬步說，臺灣佛教的本身也需要青年做未來的基石，所以臺灣佛教青年皆有讀書的要求，臺灣佛教各寺廟的住持、長老、佛教會有趕快培植青年的必要。螞蟻、蜜蜂，尚且拼命繁殖他們的種類，我不相信，臺灣佛教各寺廟住持、長老、佛教會忍心讓佛教就這樣地消沈下去。中國佛教會以這幾個理由來督促他，指導他，我也相信，臺灣佛教同胞沒有法子來拒絕。

二、應準備的，即是大陸佛教應革應興的工作。1.土地問題。政府對於恢復大陸而後的工作已組織設計委員會，分組研究，這是一種賢明的措施。可是這其中有有關佛教的命脈問題，就是土地問題。中國佛教僧尼生命寄託的所在，不外香火、經懺、風景區的遊客招待、田地、山場。香火、經懺、風景遊樂，這三種生活來源是一種自然趨勢，提倡不了，也禁止不住，並且都有很大的流弊。糾正的方法是在將來。現在最急要的是田地、山場，因為有很多的警策叢林是靠田地、山場的收入，以供養確實在修學的僧尼。倘若政府採取硬性分配，作為成案，藉以收復人心，則僧尼不但無租穀可收，即使要自耕自食亦不可能，那時的佛教慧命，恐怕要跟著僧尼的生命一齊壽終正寢。所以中國佛教會應向政府及時提出建議和要求，寺廟的房屋、田地、山場，不能與一般地主相提並論，應該於恢復大陸而後，無條件地全部發還，並准許在範圍以內收回自耕。更進一步規定，寺廟財產為教產，使佛教會有權處理，那佛教不但延續了命脈，還有發揚光大的可能。2.制度問題。這裡包括寺廟傳承、宗派系統、學行考績、出家及傳授戒法的許多事。因為寺廟住持之傳承向來有十方選賢制、子孫系中選賢制、子孫傳承制的分別。此中選賢制本是很好的制度，但積久弊生，無形中一寺之財產變為法系人的私有物，不能用之於十方。中國寺廟有宗派，而無系統，不能如日本人之某宗之大本山可以管理所系屬之寺廟。學行無考績，優良者多無名位，不足以奬勵。過去濫收徒眾，濫傳戒法，為中國佛教徒人品複雜之主因，降至末流，已成不可收拾、無法統馭之勢。

上列的兩點，實為當前急不可緩的事。佛教傳入中國近二千年，由於中印文化的溝通，補益國人的高尚思想。雖掌握中國政教大權數千年的是儒家思想，漢唐而後，尤其是宋明的理學，皆有佛教的理論滲入。其他如開闢山場、培植風景、發揚美術、保存古蹟、維繫人心、吸收傑兀雄偉之士而入佛教，減少亂源，這皆是佛教對國家、社會、人類的貢獻。現在的世界，由於精神文明的偏枯，行將趨於毀滅。劫後的孑遺，猶需佛教緣生無性、慈悲無我偉大的教理來灌溉，滋潤。中國佛教會諸公倘不急起直追，聽他人不聲不響地將佛教放上了斷頭臺，那就辜負了全國數十萬僧尼、千千萬萬佛教徒委託的使命！

〈六年來中國佛教會之成就〉

臺灣是自由中國復興的基地。六年來，自由中國在軍政、文教、農工各方面都有顯著的進步。然負有復興大陸佛教的自由中國佛教會，六年來其對中國佛教有何等貢獻？是有值得吾人檢討的必要。

一、在臺辦公的先聲

中國佛教會早於抗戰以前成立，在抗戰期間會務停頓。勝利後，經一年的整理，三十六年五月二十八日於首都召開勝利後第一屆全國會員代表大會，全國各省及蒙藏地區都有代表參加，選舉理監事，並推章嘉大師為理事長，領導中國佛教前進！

徐蚌會戰失利後，和談之風頓起。總統　蔣公因故引退，全國軍民陷於極度悲慘苦悶中，許多不願做共黨順民的忠貞佛教徒，都相繼逃來臺灣。章嘉大師於三十七年夏赴重慶宣化，未東返，三十七年冬月在滬上玉佛寺召開緊急會議，商討會務。為應付未來時局，特請駐會常務理事東初法師先赴臺灣，籌設中國佛教會駐臺辦事處。中國佛教會以國府未明白宣布遷都目的地，故於三十八年春未能隨時轉移新目的地，仍留在大陸，致使先後逃來臺灣的佛教徒失去保障。三十八年夏，臺灣省府為取締散兵游民，竟將大陸來臺僧眾誤為嫌疑分子，予以逮捕。一時失去自由的僧眾達二十餘人，未被逮捕者，亦惴惴不安。當時輿論噤若寒蟬，幸賴素有仁慈之風、主持正義的黨政元老居覺生先生、陳勤士先生、商代表董委員、廖化平諸先生先後呼籲，或函當局解釋，或代為疏逋，李子寬居士並急電在渝之章嘉大師，請其就近向蔣總裁請求，於是政府始准許保釋在押僧眾。然因臺灣省佛教分會拒絕擔保，致使在押同道無法獲釋。負責來臺籌組中國佛教會駐臺辦事處的東初法師，此時為適應需要，乃商請南亭法師、白聖法師、李子寬居士協助，並請白聖法師、李子寬居士分任正、副主任，南亭任主任秘書。於是大陸來臺僧眾均歸辦事處，向政府負責保證。被捕僧眾始陸續恢復自由。這一場飛來橫禍始吿解決，也是中國佛教會在臺辦公的先聲。

三十八年底章嘉大師由渝來臺，國府亦遷來臺灣。於是三十九年二月中佛會正式在臺恢復辦公，並補白聖法師為常務理事。為加強人事發展會務，乃於四十一年八月三十日召開第二屆全體會員代表大會。以多數會員代表留在大陸，故全國代表大會在臺召開，本屬勉強，因此對會員代表的產生，採取臨時權宜辦法。理監事人數分配，照會章，信眾不得超過三分之一。然以來臺僧眾人數無多，致使第一屆全國代表大會所通過之會章不得不勉強准許，信眾與僧眾平均理監事席次，這一點勉強遷就之處，仍希望有機會予以改正一以教會究屬為管理寺廟僧眾的機構，僧眾應當多於信眾。第二屆中佛會成立以後，各種特別委員會雖聘得若干社會名流參加，然各委員很少到會參加任何會議，致使各種委員會多半有名無實。和基督教相比，佛教信眾對佛教的護教工作似乎有增強的必要。然經濟力的不充，亦為各委員會未能實現的原因之一。

  二、護教與衛國

中佛會在臺恢復辦公後，首先督促臺灣省分會及各縣市支會健全組織，對護教衛國的工作，取得密切的聯繫。在護教方面，其主要部分：

一、即對佛教寺廟，禁止駐兵。以佛教寺廟一經駐兵，不惟有礙觀瞻，且於佛教文化古物影響很大。四十年，根據臺灣省佛教分會報以關西鎭海潮寺、臺南彌陀寺、臺中佛教會館為部隊佔用，請轉發還。當函裝甲兵司令部、臺灣省防衛總司令部、空軍總司令部、國防部，賜予分別遷讓，以利宏法。因蒙內政部、國防部先後通令，嚴禁軍警及其眷屬佔住寺廟。萬一不得已，亦必須徵得寺廟當事人同意，方可居住，否則以違令論。於是本省寺廟駐兵，雖未完全絕跡，然較之於大陸漫無限制好得多了。

二、佛教寺廟本屬宗教機構，其莊嚴肅穆足以為信徒精神之寄託。寺廟基地並非生產地區，理無納税義務，無如政府乖於情理，竟勒令寺廟納税。中佛會於三十九年具呈內政部，請求豁免。於四十年一月始得內政部電知，「所請豁免名勝古蹟各大寺廟基地地價税一案，經函准財政部同意，准許豁免。」這是民國以來政府對佛教唯一的優待。

三、臺灣省政府為實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在扶植自耕農條例第九條第五款規定：「供教育及慈善事業所需耕地，免予徵收。」初未將宗教田產明白免徵，致使全省僧尼深恐佛教寺產誤被徵收，事業無法維持。中佛會電請省議會修正扶植自耕農條例，始修正為教育、宗教及慈善團體所靠收入之耕地，免予徵收。於是佛教寺廟始能得保存少許耕地。

四、四十一年臺灣省府為取締拜拜，公布改善民俗綱要，其中第五項：「各寺、廟、觀，除原有外，至於新建廟宇，及新塑佛像，絕對禁止，……等情」，經中佛會依據憲法第三條：「人民有信仰宗教之自由」，請求省府修正。

五、四十三年省府又公布限制寺廟建修法令，經中佛會電呈內政部，要求修正，並得內政部批示，准予修正云。

在衛國方面，中共統治大陸後，佛教首遭破壞。中佛會六年來為配合政策所作衛國的工作，舉其要者如次：

一、三十九年春策畫護國仁王息災法會，由居覺生居士任總持，李子寬、孫清揚二居士任副總持。章嘉大師、南亭法師分主顯、密壇場，為全國人民祈禱息炎。自此國運日漸昌隆，我國於自由世界地位日見鞏固。

二、四十年由美國發動對日寬大和約，由於英國從中阻礙，排斥自由中國參加對日和約，忽視人類正義，激起全國人民公憤。中佛會乃聯合天主教、基督教、回教，四大宗教根據人類正義向美國國務院呼籲，希望依於正義，支持我國參加對日和約。雖然當時未能如願，然終於對日和約生效前七小時，我國竟與日本完成兩國的和約，解決兩國六十年來的糾紛。這不能不歸功全國輿論界一致抨擊與正義要求的結果，而中佛會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三、第二屆世界佛教徒友誼會於四十一年九月在日本召開，我國佛教代表團依照原定計畫出席，對大會提出反侵略、反極權的議案，贏得大會各國代表一致同情。

四、四十年八月間臺灣省各界發動一元獻機運動，中佛會通令各縣市支會，發動佛教徒捐獻運動。

三、宣教與救濟

佛教以慈悲為懷——慈能與樂，悲能拔苦。這含有化導與救濟兩種功能。

在宣教方面，佛教以化導有情為主體。六年以來，如中壢圓光寺佛學院、汐止彌勒內院、新竹靈隱寺佛學講習會以及現在的福嚴精舍，都是作育僧才的佛學機構。其他如臺中佛教蓮社的國文講習班、臺南市觀音講寺佛學講習會、竹溪寺佛學講習會，這都寓佛學於世間學，爭取信徒，滲入社會的好方法。再如臺中佛教蓮社、高雄苓雅佈教所、高雄佛教蓮社、基隆佛教講堂、現在臺北剛成立的菩提講堂，都是傳教的新場合，以將佛法滲透社會為對象。然而這都是個人或團體會員的行為，與中佛會無關，這是附帶說說的。其實還不止此，以筆者素未留心，搜集材料，或不免滄海遺珠。中佛會本身因人力、財力兩感缺乏，於宣教方面未能充分發揮其力量，其中雖有世界佛學院之擬辦，終以經費無著，未能實現。所差強人意、足以為讀者吿的，有兩件事：

一、中佛會主辦之會訊出至第二卷第四期，改為中國佛教月刊，現已出至第一卷第八期。

二、宏法委員會廣播組假民本電臺，逐日廣播佛學，為時已一年有餘，擴充到高雄鳳鳴、臺南勝利、彰化國聲三電臺，法音宣流，遍及全省。這都是宏法委員會諸位的努力，也是作者諸君的協助，才能有此成果。

在救濟方面，中佛會曾發生過領導的作用。其主要救濟如次：

一、四十年三月中佛會社會福利委員會，以臺北監獄人犯衣被單薄，乃發動對佛教徒勸捐衛生衫六十件，送交分發貧者應用，並得該獄函謝：「嘉惠獄囚，仁風義舉，毋任欽遲，特函佈謝」等語。

二、對避難香港僧伽呼請救濟，乃電請中國大陸救濟總會，請設法救濟。蒙撥臺幣貳千元，於四十年五月匯港，按照當時九十七人發放。七月間中佛會又募臺幣八千元，於八月間匯港，救濟留港教友。

三、花蓮地震，受災難胞甚多。當時各會員都紛紛發動募款救濟，中佛會募得六千八百六十八元五角，新舊寒衣九百七十四件；人生月刊經募六千五百五十元；覺生月刊經募臺幣三千三百五十七元五角，經送交省社會處，轉交花蓮縣政府發放，期以實惠。

四、四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本省南部各縣遭逢強烈颱風襲擊，災情慘重。中佛會發動教友捐款救濟，共計約七千一百四十三元三角，送交省社會處發放。同年歲暮，又募得新厚棉絨衛生衣三百六十件，分發各地赤貧同胞，而索者，仍大有人在。又於善導寺佛七期中募得八百元，增購同樣衛生衣三十餘件，分發貧民。

五、四十二年度，先後救濟大陳島難民及游擊隊眷屬衛生衣三十六件、西藥九盒、新臺幣一千五百餘元。救濟本省東北部風災，新臺幣數百元，另衣物等。救濟臺北市、澎湖、桃園等縣貧苦男女、清寒僑生、僧尼及殘廢老人等，計棉絨衫三百二十九件。此外對大陸同胞，我國章嘉大師、白聖法師都先後發表廣播，作精神上慰問。

  四、國際友誼的爭取

生於今日的世界，無論一國或一人民團體，不僅要注重團結內部分子，並且要注意爭取國際同情。特別是佛教。它的教義與宗旨是世界性，不屬於那一國、那一族所有的。所以自由中國佛教必須嚴密注意國際佛教聯繫。六年來自由中國佛教對國際佛教聯繫是怎樣呢？

一、中、日佛教的合作：中、日為東亞主要的佛教國家，日本佛教全由中國傳去，中、日兩國不惟同文同種，並且同一佛教信仰，故欲促進中、日兩國切實合作，必須加強兩國佛教切實的聯繫。六十年來中日邦交惡化，實由於兩國佛教徒未能善於運用佛教真理，遏止兩國戰爭，致使兩國發生不幸災禍。故戰後中、日兩國佛教徒都有共同理想，以謀中、日兩國切實合作。

三十九年冬，日本白蓮社首先請我國派遣青年三名，赴日研究佛學，經中佛會選派，圓明僧及青年居士李瑞爽、蕭輝楷三人前往。此為戰後我佛教徒首次赴日留學。

四十一年，第二次世界佛教徒友誼會在日本召開，我國佛教徒代表五人赴日參加，藉資訪問日本佛教名流，交換對中、日兩國佛教合作的意見，並遊覽日本佛教名勝道場：若比叡山、高野山，參觀日本佛教建築及文物保存。最後我代表圑參觀巢鴨監獄戰犯，為他們說法開示，各戰犯深感我國寬大政策，表示感激涕零的誠意。我代表圑留日時間雖短，然有助於中、日兩國人民情感，實非淺鮮。

四十三年六月間日本佛教訪問圑一行七人，由曹洞宗管長高階瓏介師領導，訪問東南亞佛教國，代表日本人民向各國謝罪。歷經錫蘭、泰國、緬甸、香港，最後經自由中國回日本。我國佛教徒特於松山機場舉行茶會歡迎，歷時雖短，然兩國佛教徒之熱情，如同兄弟，對中、日佛教合作以及東亞佛教聯繫，都曾充分交換意見。此為戰後日本佛教首次訪問我國，允為中、日佛教合作的開始。

二、東南亞佛教聯繫：佛化民族居住的東南亞，是我國華僑最多的地區，同時為中共第二個爭取的目的，所以東南亞佛化國家與自由中國，不論在佛教或政治，都有很多共同點。我國佛教有識人士都主張，訪問東南亞。本年中佛會亦有訪問東南亞的主張。因為第三次世界佛教徒友誼會決在緬甸召開，中、緬邦交斷絕，我國佛教欲參加第三次世佛會議，必須運用佛教本身力量，及爭取世佛會各會員國的支持，所以對日本佛教訪問團也寄予此種願望。本年（四十三年）五月間泰國中央學術研究院代院長斐雅先生訪問我國，中佛會以斐雅先生為虔誠佛教徒，而中、泰兩國同為佛化國家，乃舉行茶點歡迎，對今後中、泰兩國佛教文化交流及共同合作保衛佛教生命，都曾充分交換意見。章嘉大師曾明白表示，希望泰國支持我國出席第三次世界佛教友誼會代表大會。斐雅博士也熱烈希望我國佛教徒能訪問泰國，決定支持我國參加第三次世界佛教會議。這在中佛會主管人員都曾盡過很大的努力！

三、世界佛教文化應求迅速交流：我國佛教雖為世界佛教徒友誼會會員，然由於對世界佛教國家聯繫不夠，以致我國世界佛教分會至今未能組成，顯見我國佛教徒對世界佛教重要性，未十分重視。

  五、展望將來

六年來中國佛教會的成就，要以個人或團體會員而論，實屬可觀。要以代表整個自由中國佛教會而論，筆者亦為中佛會的一分子，當然不能對當局者求全責備，認為缺乏顯著的成就。因為在現有經濟狀況下，只能算盡心而已。然而我們探求這原因的所在：

一、政府當局忽視佛教有助於爭取世界和平與安定社會的功效，未加以積極的扶助。有些地方，還存著歧視心理，如日產寺廟，不予發還；對於耕者有其田，寺廟田地，經過力爭後，才允許已經入會為會員，而冊報主管機關有案者，得加倍保留；僧侶服兵役，請求改為救護隊，始終未蒙允許。這都無形中減削了中佛會的力量。

二、各寺廟與個人，對佛教徒有圑結的必要，以爭取地位，認識尚嫌不夠。如寺廟與個人，至今未入會為會員者尚多。我也不能盡為中佛會掩飾，中佛會不能盡如人意之處自然很多。然在今日之局勢下，應以團結為原則，不應以少數人為對象。覆巢之下，必無完卵。這是值得我們警惕的。正因為未能整個團結，也減削了中佛會發展的力量。

三、在佛教會當主管人員，是一個道地的發菩提心的工作。因為要動腦筋、費精神不算，還要花時間、貼車費。假如有一點不公不平或盡力不到的地方，則喪失他人的同情，甚至責難紛至。這不但令他人對佛教會灰心，主管人員也不免感覺到喫力不討好。所以我以為，主管教會人員要不然乾脆不幹，如幹的詰，應本著菩提心的原則，捨己從人，接受批評。批評得對，應當採納；批評得不對，應該容忍，不能因之而懷恨在心。理監事或各個會員則應該認清，當前佛教徒非團結不可，不然的話，只有使佛教漸趨滅亡。那每天所念的紹隆佛種，發無上心，等於對教主釋迦牟尼佛睜著眼睛打妄語。因此主管人員必須不存偏見，接受批評，照能做的去做；其他的人於佛教會應盡量扶持，使之能充分發生作用。這樣地合作起來，或者中佛會的身價可能漸漸地堅強起來，進而爭取世界佛教領導地位。因為佛教是世界性的，其在中國確曾放射過萬丈光芒。自清末以來，受政潮的激盪，漸漸衰頹下來，我們自己覺得衰頹，外國人也有同樣的感覺。尤其是基督徒，在國際間為我們作義務宣傳，甚至期望我們滅亡，讓他獨覇東亞。在外國的佛教徒，也未嘗沒有這種觀念。本年十二月三日，緬僧召開的世佛會議公然削減我們的席位，讓這些小國家來領導國際性的佛教機構，我們跟著跑，已是莫大的恥辱，現在連席位都遭到排擠，則恥孰甚焉！因此，我們佛教徒如別有用心而學佛的，這好讓他「自不了」；如果發了菩提心而學佛的，則無論我們在家、出家，都應該懍於當局的冷淡或歧視、異教邪勢力的壓迫、國際地位的低落，上下一心，力求圑結，踏著歷祖歷宗為我們鋪平了的大路，紹繼虛大師領導世界佛教的宏願，打破界域觀念，急起直追，一直到足以領導世界佛教時為止！如其不然，則我們將成為佛教歷史上第一號的罪人。

〈從三武滅僧說到越僧焚身衛教〉

漢太史司馬公曰：「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越僧廣度大師之焚身衛教，其死當有重於泰山矣！

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七年，帝與崔浩皆信重道士寇謙之。帝因征伐至長安，乃詔征鎭諸軍，有浮圖形像、胡經，皆悉焚毁；沙門無少長，悉阬之。八年，天大雷電，殿室震傾，帝所居被壓，幾致於死。十一年，帝身感厲疾，痛不可忍。正平二年，常侍宗愛弒帝於永安宮。

北周武帝建德三年五月，帝欲偏廢釋教，令道士張賓飾詭詞以挫釋子，法師知玄抗酬精壯。帝意賓不能制，即震天威以垂難辭。左右叱玄聽制，玄安庠應對，陳義甚高，陪位大臣莫不欽難，獨帝不悅。明日下詔，並罷釋、道二教，悉毀經像；沙門、道士，並令還俗。時國境僧道，反服者，二百餘萬。六月，詔釋、道有名德者，別立通道觀。沙門道安有宿望，欲官之。安以死拒，號慟不食而終。法師靜藹聞詔下，詣闕奉表求見，帝引對，極陳毀教報應之事。帝改容，謝遣之，遂遁入終南山，號泣七日，坐盤石，引刀自條其肉，掛腸胃於松枝，捧心而卒。白乳旁流，凝於石上。聞者莫不流涕。六年，滅齊，並毀齊境佛教經像。時僧尼反服者，三百餘萬。宣政元年六月，帝感癘疾，身瘡大發，遂殂。

唐武宗會昌五年正月，趙歸真請與釋氏辯論，詔僧道會麟德殿。上手付老子，論「治大國若烹小鮮義」。四月，詔檢校天下僧尼寺數。五月，勅兩郡左右街留寺四所，僧各三十人，天下州郡各留一寺，上寺二十人，中寺十人，下寺五人。八月，勅諸寺立期毀拆。括天下寺四千六百所、蘭若四萬所，寺材以葺廨舍，金銀像以付度支。六年，長安有人夜行，經周穆王陵，見人從空中下，朱衣執版，宣言：「冡尉何在？」二吏從墓出，曰：「在此。」朱衣曰：「錄西海君使者何時當至？」吏曰：「計程可十八日。」朱衣曰：「何稽留若此？」吏曰：「李炎坐毀佛教，奪壽，去位，當與西海君同錄其魂。」有賈客鈴聲東來，朱衣二吏遂不見。後數日，上果病崩。宣宗即位。五月，以道士惑亂先朝，毀除佛教，勅功德使楊欽義捕趙歸真、劉元欽、鄧元超等十二人，並集朝堂，誅之，陳其屍首。

以上是我國三武滅僧的故事。按：三武滅僧，都以道教的道士為背景，而其摧毁佛教之極，亦只拆毀佛寺，焚燒經像。魏太武帝雖有詔「天下僧尼無少長，悉阬之」，然以太子晃之衛護，僧尼早經避匿。

今越南吳廷琰以天主教徒為背景，排斥佛教，竟以機關槍掃射請願懸掛佛旗之僧尼，致當場死亡者十二人，傷者五十人。吳廷琰猶不稱心，乃調回前線精銳部隊，分駐各大城市，用以鎭歷、防止佛教徒之活動。是吳廷琰於佛教徒之讐視，凶狠殘毒，本末倒置。吳廷琰之偏見，於三武昏君，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武滅僧，僧固未能遽滅，而其造端之禍首，如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寇謙之、崔浩等，皆不旋踵而身首異處，或惡疾以亡。最奇者，魏太武帝七年滅佛，八年即「天大雷電，殿室震傾，帝所居被壓，幾致於死。」據報載，吳廷琰摧殘佛教後之某日，天大雷電，暴風，某機場飛機之被毀者，三十餘架。天之示警，不可請不速。

至於三武滅僧，佛教徒的反應在以口頭辯論來抵抗者，姑置勿論。在行動上有激烈悲壯表現的，則北周武帝雖勒令僧道還俗，但猶立通道觀，於釋道有名德者，以學士之位安置之，著衣冠笏履，以彥琮等為學士。更因沙門釋道安負有重望，欲官之。安以死拒，號慟不食而終。法師靜藹聞詔下，詣闕奉表求見，帝引對，極陳毀教報應之事，帝改容，謝遣之。遂遁入終南山，號泣多日，坐盤石上，以刀自割其腹，掛腸胃於松枝，捧心而死。

以上是絕食而死者，一人；切腹而死者，一人。今者越南佛教遭遇到惡勢力的摧殘——遭槍殺者，十二人；以火自焚者，廣度大師一人；絕食與臥馬路者，達五百餘人。吳廷琰摧殘佛教之惡勢力固超過三武，而越南僧尼之壯烈犧牲者，亦為三武滅僧時佛教徒之所不及。壓力大，抵抗力亦大，優以廣度大師之引火自焚。古人云：「自古艱難唯一死。」佛教，乃全世界佛教徒之佛教，而廣度大師獨以死爭之，此種衛教精神之偉大，足可震灼古今，在世界佛教史上已留下最光榮的一頁。廣度大師此一壯烈犧牲，不獨使越南佛教死而復甦，即全世界佛教徒皆蒙其光彩。我們應當舉手高呼：廣度大師偉大！廣度大師精神不死！廣度大師萬歲！世界佛教萬歲！

〈誰是當前的「佛法金湯」〉

一、引經

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經囑累品上，佛吿彼斯匿王：「令誡汝等，吾滅度後，正法欲滅。後五十年、後五百年、後五千年，無佛、法、僧。此經三寶，付諸國王，建立守護，令我四部諸弟子等受持，讀誦，解其義理，廣為眾生宣說法要，令其修習，出離生死。大王！後五濁世一切國王、王子、大臣自恃高貴，破滅吾教，明作制法，制我弟子——比丘、比丘尼不聽出家、修行正道，亦復不聽造佛塔像。白衣高座，比丘地主，與兵奴法等無有異。當知，爾時法滅不允！」

關於各個國家對於三寶不合理的制度，經上說得很多，筆者所引的經文到此為止。

二、金湯的意義

題中所謂「金湯」者，是金城湯池，也就是堅強的防禦工事、所以防止敵人而維護地方人民的。佛教的金湯，就是政府、地方官、士紳之流的外護。佛弟子又稱他們為護法，因為佛弟子，尤其是捨俗出家的比丘僧尼，他們都受了嚴格的戒條，第一就是不蓄財物。原始佛教出家眾，三衣一鉢，乞食為生。現在的泰國，依然如此。

三、佛教在中國

佛法傳到中國，中國風俗不同，氣候有異，僧尼才改變，而住廟，自起伙食。二千多年以來一直是如此。直到清朝滅亡，民國成立，國人鑒於西洋人的科學進步，堅甲利兵，戰必勝，攻必取，於是提倡教育，採取西化。然民窮財盡，國庫空虛，無從著手。不逞之徒把眼光移到廟產，而倡導廟產興學。其實各廟上都有田產，只是多少之分。富足而有餘的，卻是很少。而且他們都是粗衣淡飯，勤勞節儉。田產多的，住眾多，田產少的，住眾少。讓僧尼自由生活，則有餘；若集中其有餘來辦一所大學，則不足，徒然興風作浪，擾亂僧尼不安而已！

四、佛教在本省

大陸上的佛教不必再談了。現在來說自由中國臺灣省的佛教以及大陸來臺的僧尼。臺灣省的佛教寺廟原來也有田產，但施主多半只施租穀而不及產權，經過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各廟宇也就跟著完了。幸虧臺灣佛教的信徒多，所以生活還不成問題。至於大陸來臺的僧尼，則更慘了。一身衣服而外，別無長物。初期兩三年中，飄蕩無依，政府從來沒有問一問大陸來臺僧尼的生活。經過多年的奮鬭，也因臺灣佛教信徒多，大陸來臺的佛教信徒也多，才得各有一枝之棲。官廳裡曾經要管理寺廟「油香的箱子」，這都是受了龍山寺、指南宮、北港馬祖廟的影響，以為，每一間廟宇都是如此。但是他們是有董事會的組織，與僧尼無關。然而並沒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本省和外省籍僧尼能得生活下去，並且能夠興辦佛教教育、社會教育，如慈航中學、智光中學、僑仁中學、佛光山各級學校、醫院、養老院、托兒所、育幼院等，這都是海內外佛教信徒布施的結晶。這也就是佛教的外護。我不知道，佛教僧尼那一點對不起政府或民眾。

五、過去時的外護——國王大臣

佛教是後漢明帝傳入中國的。明帝聽大臣國子博士王遵的報吿：「臣按周書異記云，周昭王二十六年甲寅四月八日，有聖人生於西方」，與皇上所夢相合。明帝乃派遣定遠將軍蔡愔、中郎將秦景等一十八人，往西域訪求佛道。六年癸亥，在天竺鄰境月支國遇摩騰、竺法蘭，得佛像並梵本經六十萬言。八年，還抵洛陽。摩騰獻經像，帝大悅，館摩騰等於鴻臚寺。十年，於城西立白馬寺以居之。十二年，以釋迦像奉安顯節陵。其時聞風而出家者多，帝於城內建十寺以安尼，城外建十寺以安僧。王公貴人，獨楚王英先好之。

三國時的吳帝孫權，以康居國三藏康僧會入吳，求得佛舍利堅固異常，感動孫權，於佛陀里建塔供養，又造建初寺以居康僧會。

晉武帝司馬炎，大崇佛事，廣造伽藍。

東晉元帝太興元年，詔沙門竺潛入宮講經。帝敬其德，令著屐登殿。三年，帝造瓦官、龍興二寺，集丹陽、建業千僧以居之。

東晉王導，位太保，封郡公。天竺尸利密多羅遊建康，止建初寺，善說法、咒術、梵唄。導見之，曰：「我輩人也。」庾亮、周覬、謝鲲、桓彝，皆造門結友。時乎為高座法師。

後趙石虎，石勒之從子，奉佛圖澄尤謹，衣以綾錦，乘以雕輦。朝會引見，太子公卿扶翼升殿。澄之所在，無敢向其處涕吐便利者。國人化之，爭造寺宇，削髮出家。澄知石氏將滅，先從化矣。澄將卒，謂虎曰：「國家存心佛法，當蒙福社；布政猛略，終無福佑。」乃安坐而逝。

後秦姚興，姚萇之長子，少崇三寶，銳志講習。征西涼，滅呂隆，得龜茲僧羅什歸長安。什嘗講經於草堂寺，興及朝臣、大德沙門千餘人肅容聽講。又請羅什居逍遙園，譯諸經論。公卿以下，皆奉佛法，州郡化之。自羅什入關，僧尼以萬數。什門十哲，至今猶有人樂道之。

劉宋文帝，字義隆。元嘉五年，帝造禪林寺，常供千僧。八年，帝問求那跋摩，曰「朕欲齋戒不殺，迫於徇物，不獲于志。」跋摩對曰：「帝王所修與平民異。匹夫身賤名劣，言令不威。若不克己，將何以濟？帝王以四海為家，兆民為子，出一嘉言，士民咸悅；布一善政，人神以和，則風雨應時，百穀滋茂。如此持齋，德亦大矣！寧在輟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然後為弘濟耶！」帝曰：「俗迷遠理，僧滯近教。如師之言，可論天人之際矣！」

元嘉十二年，文帝謂侍中何尚之，曰：「范泰、謝靈運常言：『六經本在濟俗。若求性靈真要，則必以佛理為指南。』近見顏延之折達性論、宗炳難黑白論，並明達至理，開獎人意。若率土皆淳此化，則朕坐致太平矣！」尚之曰：「度江以來，王導、周覬、庾亮、謝安等，莫不秉志歸依。夫百家之鄉，十人持五戒，則十人淳謹，千室之邑，百人修十善，則百人和睦。人能行一善，則去一惡；去一惡，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萬刑息於國。此明旨所謂坐致太平也。」

梁武帝蕭衍天監三年，帝率道俗二萬餘人，升重雲殿，捨道奉佛。於本第立光宅寺，鑄金銅大佛。九年，於鍾山建大敬愛寺，供給千僧，四時講論。大赦斷殺，飯蔬屏欲。帝在位四十九年，奉佛尊法，斷酒禁肉，雖居內室，常理衣冠；雖暑日，未嘗袒露。造光宅、同泰等五寺。常供千僧，製諸疏論，妙理可觀。年八十六年。

陳武帝陳霸先永元九年，詔迎佛牙於杜姥宅。設四部無遮大會。造東安、興皇、天宮等寺。金陵七百餘寺，侯景焚毁幾盡，帝令——修復。翻經講道，詔寫藏經，造金銅佛像，度僧尼各若干。

北魏太祖拓拔珪民，初平中山，所經郡國，見沙門，皆禮敬之。禁軍旅無得有犯。於是於京城建五級浮圖、須彌殿、耆闍山禪房、講堂，悉皆壯麗。魏人楊衒之有洛陽伽藍記，記魏國寺廟，有甚於南朝四百八十寺也。

隋文帝楊堅開皇三年，詔五岳之下，各置僧寺一所。二年沙門曇延勸帝興復佛法，乃下詔曰：「周朝廢寺，咸興修營；境內之人，任聽出家。」

唐太宗李世民貞觀元年正月，詔京城行德沙門，各於本寺行道七日，齋供所需，有司准給。二年詔天下諸寺觀僧道等，七日七夜轉經行道。是年三月詔曰：「自隋創義，志存拯溺。北征東伐，所向平殄。凡所傷殪，難可勝記。手所誅剪，將近一千。切以如來聖教，深尚仁慈。禁戒之科，殺害為重。爰命有司，京城諸寺，皆為建齋行道，七日七夜，竭誠禮懺。冀三途之難，因斯解脫；萬劫之苦，藉此弘濟！」

閏十二月詔曰：「有隋失道，九服沸騰。朕親總元戎，致玆明罰。切恐九泉之下，尚論鼎鑊……。各建寺宇，招延勝侶。望法鼓所震，變炎火於青蓮，清梵所聞，易苦海於甘露。」五年以慶善宮為慈德寺：於昭陵立瑤臺寺，並斷屠殺，度僧尼三千人。

十四年杜順法師卒，初為隋文帝所重，給月俸供之。至是帝愈敬之，常引入宮，事之如佛。

玄奘法師取經回，得經論六百五十七部，欲於少林寺翻譯。太宗曰：「朕為穆太后創弘福寺，可就彼翻譯。」敕房玄齡監護，資備所需。

宋太祖趙匡胤建隆元年正月，受周恭帝禪，詔以是年二月十六日聖誕節為長春節，普度童行八千人。十二月詔，於廣陵戰地造寺曰建隆，賜田四頃，命沙門道暉主之。開寶元年九月，詔成都府，造金銀字藏經各一藏。五年敕刻佛經一藏。

元世祖忽必烈中統元年大赦，普度僧尼。二年五月賜僧子聰，懷、孟、刑州田各五十頃。賜慶壽海雲大師陸地五百頃。

明太祖朱元璋，每一皇子各請一位高僧為師。分出家佛教徒為經懺師、講師、禪師。

明成祖刻大藏經，有南、北二藏。在南京造寶塔，作水陸佛事，以濟戰爭孤魂。

清朝刻龍藏。順治帝拜玉琳禪師為國師。雍正帝冬日率王公大臣，在宮中打禪七。

以上錄自明心泰大師編「佛法金湯編」，但不及其千分之一、二耳。但可因此得知，歷朝以來，佛教之興，皆賴國王大臣，不然，佛教徒既無錢，又無勢，何以能維持天下寺廟不廢？反觀今日，誰作佛教之金湯，企予望之矣。

〈佛教興革的根本問題〉

一、臺灣佛教月刊為紀念佛陀本年（四十六年）的誕辰擬出特刊，來函徵稿。其內容意謂：佛陀的一生功績，無論怎樣是讚歎不盡的。本年紀念刊擬改變專一歌功頌德的作風，另就我國佛教現狀，對將來佛教應如何興革問題，廣徵高見，共同討論云云。

紀念作品，並不是容易寫的文字。被紀念的一方，雖功高如佛陀，假如每年同樣地來一次歌功頌德，而且是千篇一律，都不免被視為陳腔濫調，徒耗紙墨，於兩方都沒有什麼裨益。

臺灣佛教月刊的這一計畫，確實是明智之舉。我看過了之後，自己的文字本不夠寫不容易寫的紀念文字，但是臺灣佛教月刊的這一新辦法，卻使我生了歡喜心，不得不來寫幾句點綴、點綴，即使不中看，但也算表達了我個人的革興意見。

二、所謂革興，應該分開來說：革是革除舊習或流弊，興是重新建設。

關於舊習和流弊，是腐蝕佛教的一大因素，而其定義確很難說，各有背景，各有傳承。我以為非，他卻以為是；我以為是，他卻以為非。所謂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有人說：是非自有公論。可是黨於彼者，以彼為是；黨於此者，以此為是。至於究竟誰是，誰非，只有上海人說話，「天嘵得」。或者第三者多少肚子裡有點明白，但明哲保身，在此是非混淆、黑白不分的社會裡，不關己事，少開尊口罷了。同時，習非成是，積重難返。在這民主自由氣氛裡，沒有方法使某一種舊習或流弊，頓然改轉。

所說的舊習和流弊，有關於制度的，有關於生活習慣的，其最重要的是，權利與名位取得時的用心是否正當，這是根本問題。此一根本，如果被歪曲了，則所有的講經、說法、傳戒、法會，或其他所有的舉動，皆變成機械心的活動；在家居士們、所有的護法協助出家人解決問題的舉動，也變成變相的職業或政治資本。因此，要想革除舊習和流弊，其正本清源的辨法，那就是從「正心」做起。孔子所謂「其本亂而其末治者，未之有也」，就是這個道理。

心，如之何才能使它趨向於正，筆者卻不敢以訓誨他人的語氣，亦有所論列。謹將虛大師的名言，以文抄公的身分寫在下面，作為我們正心而做人的標準：

虛大師之言，曰：「人之處事，貴率真耳！德莫德於真，賊莫賊於偽。古之聖賢豪傑，無不成於真也。……演及今世，人智益開，人偽彌甚！袞袞諸公，集大事而享大名者，察其表，觀其言，聖賢豪傑誠何多讓。但苟一揭去其假面目，則黑暗之裡幕，醜穢雜肆，殆令人不可響邇！此所以真潔高尚之士，憤之，嫉之，不能自已，慨然欲披髮入山，抱石沈淵，以謝此五濁惡世也。」

又曰：「名譽者，事行之所著，而社會所以酬有功者也。……若是者，皆終身一名之奴隷而已！縱得名垂萬世，既已自表其真，復以為熏偽，流偽毒於天壤，亦罪人之尤者耳。故吾人立身行事，莫若以真。真何所憑，亦自憑之良心而已。良心者，萬物之端也。純任良心者，一動一止、一言一行，雖舉世譽之，不加勸；盡人毀之，不為沮。心如真弦，無所遷就，活潑潑地，不受污染，維摩曰：『直心是道場』者，此也。」

依據虛大師的說法，其結論不外維摩經之「直心」而已。以直心行直事，是亦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矣！直心如何講法，學佛的人大都知道，用不著我來嚕囌。

其次，再談到建設：經濟為辦事之母，沒有足夠的經濟力，說什麼佛教教育、社會慈善，都是空喊口號。過去每一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各方面提案總在二十件以上，莫不言之成理、持之有故。討論的結果，都是交下屆理事會辦理；理事會開會，再議交常務理事會辦理；常務理事會，有幾件有下文交代的？那要請教歷任常委諸公。當這些提案在熱烈討論的時候，我心裡只是暗暗的好笑：「白費這們大的氣力幹嘛？」可是另一方面，什麼寺、什麼堂、或什麼苑，卻不聲不響，建築得整整齊齊、美輪美奐。奇怪！一個人能發揮如許力量，二、三十位理事對於一件公益事，竟一籌莫展。同時，只要理事或常務理事到了手，好像對佛教的責任已經盡到。有人說：「一個和尚挑水喫，兩個和尚抬水喫，三個和尚沒水喫。」這些話，想來並不算太謔。假如有人說：「你發瘋啦？幹嘛揀自己人的短處說呢！」我的回答是：今天——三月十七日——為太虛大師上生十周年的紀念，我參加了紀念會回來寫這篇稿子的，我覺得太虛大師為佛教的精神太偉大了。他赤手空拳，卻對於佛教教育、社會教育、公益慈善，都有事實的貢獻。他雖然也當了幾個大廟的住持，但對寺廟的建設卻很冷淡，都是負個名義，住不幾天，就跑了。因此，虛大師的活動重心，也就不難知道了。

我們對當前佛教的建設，首先唯有大家蠲除我見，通力合作，把建廟的精神拿來募化、創辦一個醫院或一個學校或一個孤兒，只要有一點、兩點成績的表現，準會得到有力者的同情，而漸漸地發展起來。至於培植基本或國際宏法人才等等，應辦的事情太多了。假如不能合力、量力，從小處做起，徒然開下一片賬來，永遠不能兌現，那還不如做做好事，積點陰功，少費唇舌，節省筆墨來得乾脆。

至於我這種說法，並不是把嘴擱在人家頭上，亂批評人，我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我感覺到這樣的作風是不對的，所以來一次呼籲，以相應臺灣佛教月刊紀念佛陀聖誕專號對佛教革興的號召。

〈漫談佛教㈠〉

佛教的範圍太大，部門太多，問題亦甚複雜。這裡僅就現階段，為熱心佛教的居士們所常提出來的幾個問題，作一解答。

目前的佛教是興，是衰，這界說很難確定。要說是衰敗吧，我記得在清末民初之間，代表佛教而與外界接觸的，只有應赴經懺的廟宇和僧眾。士庶之家，除開報答先亡，一請僧眾作佛事以超薦外，很少知道，佛教究竟是個什麼？每逢舊曆新年的頭幾天，人們見到了尼姑，要吐唾沫的，認為尼姑是孤獨枯寂，是社會上最苦而最不吉祥的人。於此可見社會人士對佛教瞭解之程度。可是沒有多久，大約在民初以後至抗戰以前的這二十年的當兒，在彿教教育方面，全國的佛教學校，先後有幾十處。最出名的要算武昌佛學院、南京支那內學院、閩南佛學院。在通俗佈教方面，大小講經法會，時有所聞。民初月霞老法師受湖北省教育會聘講大乘起信論，聽眾至數千人；北京政府亦曾因抵抗日本二十一條條約中的「承認日僧來華佈教」一條、請月霞、諦閑二大德至北京講過經。至於現在，各界的男居士們固然很多，而太太、小姐們歸依三寶、誦經、聽經、實地修持的，更無法來統計。在出版方面，楊仁山老居士的金陵刻經處、常州天寧刻經處、揚州宛虹橋眾香庵、磚橋法藏寺的刻經處，這幾處的方冊藏經，對中外的佛學者貢獻很大。抗戰開始的前後，上海的一班大居士，如施省之、蔣維喬、聞蘭亭等數十人，為防止戰火瀰漫，佛教毀滅，曾組織影印宋版磧砂藏經委員會，派員到陝西西安臥龍、開元二寺，拍攝照片。花費很多的人力、物力、財力，經數年之久才完成這項工作，使英、美、法、南洋各國都有了中國文字的佛經，這是何等偉大的精神。勝利的前後，上海的居士們又組織華嚴疏鈔編印委員會，將清涼國師的華嚴大疏鈔用幾十種版本來校對，以四號宋字印成四十厚冊，使每一句讀、每一字皆得到一個確定。應慈老法師，將四十、六十、八十卷的一部華嚴、楞嚴、法華、梵網諸經，皆刻成大字木版，且將四十、六十卷華嚴經的搜玄記和貞元疏，都刊印流通。民國大藏經的編印會也在勝利前成立，專一刊印南傳大藏。居家學佛的機關，如居士林、念佛社、提倡素食的功德林素食處，各省各縣先後成立了不知幾多，最出名的，如上海居士林、華北居士林、上海功德林素食處。上海居士林於慈善事業，如設民眾學校、施醫、施藥、施衣、施棺，都辦得有相當的成績，可惜，中日事變，被一把無情戰火燒得精光。在佛教文化刊物方面，最悠久而影響最大的要算海潮音，其次上海佛教居士林刊，其他現代僧伽、威音、淨土晨鐘、人海燈、中流、佛學半月刊、覺有情，可算數不勝數。四十年來皆在兵戈擾攘之秋，有此成就，不能不算是新興的氣象。

假如我們就認為真地是佛教興盛了嗎？那說來直得使我們倒抽幾口冷氣，雖有佛教會之成立，而僧伽之圑結始終未臻鞏固，佛教寺廟仍被多數人認為是全國民的公有物，機關、學校、軍隊，均可以隨便地佔住。而寺廟本身的所謂當家、住持，又多誤認一寺一庵為私有，不能造就子弟，不肯辦理宏教、慈善事業。教育方面，青年僧伽因受新思潮的激盪，多徘徊歧路，進退兩難，未曾見有出類拔萃的新人才，而且原有的人才，亦有因時勢推徙而變了質。到了人心渙散，人才缺乏，則今後的佛教將漸漸消沈，以至於無聲無臭是意中事。現在僅有的幾個人，追隨政府，來台，在這兒講經論、做法會、出刊物、謀改造，但一想到，才財兩缺，無下手處，環顧現在，展望將來，真有點不寒而慄。

然而佛教卻有一點最可靠而足以自信的，就是教理的博大精深、如理如量，有歷二千餘年顛撲不破的歷史。適逢全國的忠貞人士都薈萃在臺灣，這其間有很多人感於世界的紛擾，無有出境，悶損之餘，都引起了研究佛學的興趣。因研究的原故，格外覺到佛教的內容複雜，經論深奧，現狀衰敗。總而言之，不滿人意的地方太多了，因此常常引起如下的許多問題：

第一，有人這樣地問：「佛教為什麼不做一點福利社會的事業，以博取政府和社會人士的信仰。佛教徒倘能做一點福利社會事業，我想，軍隊、機關、學校絕對不會像過去那樣佔住廟宇。你看，基督、天主教徒開醫院、辦學校、介紹、保送留學生，所以博得大多數人的同情，教堂的尊嚴，嚴然神聖、不可侵犯。佛教為什麼不仿照那樣辦呢？」這問題太複雜了，容我分別說起。佛教的根本教義，在教人悟明心地，以至於成佛。在未成佛以前，最低限度都應該保持不殺、不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飮酒的五種基本戒條。守此五戒，則為人中的賢聖、國家的良民。出家人的責任，就是以身作則來為他人的模範，或口頭宣傳來為他人作指導。明白地說，出家僧侣就是社會道德的教育者。在物質上的利人行為，只看力量所能做得到的，而不以此為正題。金剛經上曾說：「若人以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不如有人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這是最確切的證據。所以開醫院、辦學校，本不是出家僧侶的事，而是慈善家、教育部的事，等於大中小學的教員不需要成立教員會去另辦慈善教育一樣。退一萬步說，任何事皆得要配合時代，才不致落伍，而受到天演的淘汰。這話誠然是很對的，但辦事必須要有人才和經濟。在人才方面說，僧尼出家，服僧服，持齋茹素，根本受不到國家合法的教育，僧尼不肯去，他們也不收。既受不到合法教育，那裡來的教育人才、醫療人才？問者說：「何不拿出錢來，請人辦呢？」這就牽涉到經濟問題了。寺廟的財富，以江浙為最。在外表上看，寺宇那麼偉大，田產那麼多，似乎每一個大廟辦一個學校、開一所醫院，是不費什麼氣力的。可是外界的人士只看到外表，不能洞悉其內容。有田產的大廟，在舊有制度上都容有數十百人，加上房屋的修理、交際應酬、田賦稅捐，雖然大眾都過著一飯一菜的苦生，年終的結算，所餘也就無幾了，甚至還不夠。過去如鎭江金焦山，那要算數一數二的大廟了，有時卻還要藉招待遊客、打水陸，賺幾個錢來作補助。所以廟宇主持得人，維持各廟本身的現狀，大部是有餘。若集合此多餘的資金來辦一所完備而合法的醫院或學校，那就不夠。何況民國以來，僧侶因入普通學校的隔礙，不得不自辦教育。但可憐得很，一個二、三十名學僧的佛學院，除開房子、食物不算外，所有教員薪水、書籍、用品所花的錢，比過去一個大學教授的薪水多不了好多。試問，能造就出什麼人才來？在這樣的人才、經濟困乏的情形之下，你教他拿什麼來辦本身以外的慈善事業？話又說回來了，難道佛教徒真的一點事沒有辦嗎？在這裡我可以就我所知，提出報吿來，如歷史最悠久的常州天寧寺王祥完全小學、鎭江佛教孤兒院、上海靜安寺的南翔小學、勝利前後的大雄中學、普德中學、宗仰中學、興慈中學、常州天寧寺的診療所、上海靜安寺的平民診療所，其他各縣所辦的民眾小學，施診、施藥、施棺的事很多，這是就我記憶所及，寫出來的幾個。可惜，這許多剛萌芽的新興事業，都被戰爭的炮火轟得一乾二淨。外界的人看不到佛教雜誌，而報紙對於奸案、盜案，不惜以特大的篇幅，繪聲繪影地寫得特別詳細，至於佛教的講經，或興辦了一件什麼事業，是不屑採訪與登載的，你要主動藉他來宣傳、宣傳，他的紙面比金皮還要貴。不錯，因為涉及到一個佛字，有迷信的嫌疑。因此佛教的內容，很少有人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在臺灣的這環境中，還有人以佛教應興辦慈善事業來問我們，這更是笑話？若是說，內地來臺的和尚應該來辦點事業吧！內地和尚逃難來臺，大都寄人籬下，生活且成問題，拿什麼來辦？若說是臺灣和尚應該辦點事業吧！臺灣受日本人統治五十年，佛教所受的影響，只是模仿了他的皮毛，遺漏他的精華。日本本土，佛教大學有八、九所，在臺灣卻一個都不肯辦，於此可見日本人的用心。留學於日本的臺灣佛教徒，都與日本佛教徒同化，而參加到社會做事，又有了家庭。臺灣擁有特多田地、山場的寺廟不多，大都和日本的寺廟一樣，靠供靈位、寄骨灰、做法會來維持生活。在這種情形之下，你又叫他拿什麼力量來辦？

問者又說：那麼基督、天主教徒為什麼過去在中國辦了很多事業呢？他不同樣地是教徒嗎？我說，誠然是，基督、天主教徒辦得不少事業，這其中確有不同的原因。第一、西歐各國，尤其是美國，科學發達、物質文明可算是到了頂點，但全國的軍、政、商、學各界，都以有宗教信仰為榮，而不認為迷信，所以七天造宇宙萬有的創世紀，可以與政治、法律各學科相提並論，而且特別的還有所謂神學院的設立。學校畢業典禮有牧師，結婚有牧師，軍隊開拔有牧師，甚至死刑的犯人處決時，皆有牧師做祈禱。最近的國慶日，全國上下皆要到就近教堂內做祈禱。因此教徒在他們的社會裡佔有很尊重的地位，全國上下人等也的確受到宗教的薰陶，而尊重道德。同時英、美國家的經濟制度也與我國不同，他們的教育普及，國人皆有配合時代的知識，各人皆有飯碗，大商家或擁有財富的人，他成千百萬的剩餘資金，不需要傳之子孫，也沒有我國人那股傻勁，把它埋藏到地下，為子孫千秋萬世的存儲。這筆錢沒法花，只有拿出來做福利事業，因此在中國如聖約翰這一類的學校、醫院，沒有不以那些大財主來做後盾的。中國人有那樣的慷慨之士嗎？再其次關於人才方面，基督、天主教徒不須像中國和尚、尼姑那樣特別服裝，與持齋茹素。所以能與一般人受到同等的教育，因而各式各樣的人才都有。有充分的經濟，有合格的人才，再加上一等強國的氣派來做後盾，開醫院、辦學校，那還不是鼻涕向嘴裡淌——順便的事。

最近有兩個地方的寺廟，因軍隊的佔住都呈請臺灣省佛教會出力交涉，促其遷讓。我也曾將這問題和人談及。那人說：「這都是佛教沒有興辦事業，廟宇的房屋才演變成這不可避免的事實。」我說，廟宇房屋多，有沒有辦事業，與軍隊佔住寺廟，是兩回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宗教為國家組織中的一個原素，信仰自由，明白地載在憲法。我們的國家正在向自由、民主、法治國家看齊，軍隊的責任是捍衛疆土、維護法紀、保衛人民的。佛教徒擁有佛教寺廟，不管它是大、是小，那是佛教的教產、寺廟的寺產，是為財團法人，僧尼或未改裝的佛弟子居住，是國家賦予它應該享受的權限，興辦事業與否，那是另一問題。而且社會上富厚之家，有的是，你能因為他不辦社會事業，就可以自由侵佔他的財產嗎？所以軍隊之佔住寺廟，不管是自動的，或經當地行政機關指定的，皆是自毀立場，而侵害憲法的尊嚴與妨礙人民信仰自由的行動。至於國難當前，政府財政困難，無法建築許多營房，寺廟應該體念時艱，忍受痛苦，這是事實，但也要以和藹態度、合法手續，向寺廟承借其餘屋，得寺廟之許可，更不能佔住其最尊嚴的大殿，致妨礙信徒的禮拜。

又有人說：「佛經深奧，術語太多，初信佛法的人很不容易覓到它的系統，或得到它的門徑。你看！耶穌教的聖經都是語體文，使人一讀，就明白，而且聖經的翻譯，已有一千多種不同的文字，所以難怪信仰耶穌教的朋友，一天比一天的多。佛經的文字那麼深，何不將它譯成語體文，以便適應時機呢？」我說，就目前的環境，的確有此需要，但也有很多的困難，也許不久會走上這條路。然而佛經的文字艱深，卻有它的時代背景，因為佛經的翻譯都在漢、唐時代。漢、唐時代的中國文化水準，我以為，比現在高，這只要翻翻漢、唐時代的國學著述一讀便知。外來的文化，如果不及原有的那麼高深，那就根本不值得一看，因為它的文字、理論超過原有文化的水準，所以才獲得歷代帝王、公卿以及一般知識分子的全盤接受。現在的語體文，在那時根本沒有，縱然有，也只適合低級趣味者的口胃，所以耶穌教老早就來中國，而始終未能發展，這就是很大的原因。現在中國文化降低，就大眾的欣賞上說，確是進步到語體文時代，難怪它走鴻運了。

至於佛經譯成語體文的困難，有兩點：一、佛經的宗旨，在使人明白宇宙萬有的真理，這真理也就是一切眾生同具的心性。心性之學，隱微而幽深，一字之誤，足以發生很大的影響。從而古時佛經的翻譯極其慎重，須經過精通中國、印度兩國文字語言的名流學者，一字一句地詳細斟酌，而後才算定本，或者還要經過帝王詔旨的頒行，才得流通。近若干年來，佛教徒雖知道有此需要，大都只就自己所得的去用語體文來發揮。直接翻譯佛經，還不曾有人敢於嘗試。何況心性隱微之學，你就是拿語體文來說，沒有充分知識的人，還是看不懂。二、既然佛教的經論是闡明心性之學，這心性的全體大用，不是一兩本經就可以說明。同時佛菩薩的智慧無礙、辯才無礙，因時、因地、因人而從性、相、空、有、染、淨、權、實多方面合攏起來，才得到整個真理的全面。而且這只從瞭解的解字上說，還要加上修行實證的方法，就眾生的根機，更有千變萬化的不同。所以佛經多至七千餘卷，加上歷代佛教學者的著述，有一萬幾千卷。你就是有翻譯的人才和經濟，恐怕也有無從下手的困難。不像其他宗教教義那麼簡單，有個三本、五本小冊子，就代表整個的教義。

再說到佛經的系統、門徑，都有專書，足供學佛的人參考。不幸，臺灣的佛教出版物太少了，所以大家不知道。但只要信心堅固，有個三、五年的鑽研，不會不懂的。佛教最艱難的，不只是文字生澀、教理幽深，還要加上一條戒律太嚴，服制有異。人類有一個共同的心理，這心理不甚高明，就是不要斷絕他的嗜好，使他一信，就能消除罪惡，而達到永生。佛教卻沒有那麼簡單，因為你栽青菜、蘿蔔，還要經過幾十天鋤草、施肥、捕蟲、澆水的辛苦，才得到受用，何況佛果菩提的寂靜妙樂呢！問題尚多，今且止此。

〈漫談佛教㈡〉

——對佛教事業的補充——

我在人生刊第七期本題裡曾談到民國以來佛教界在文化、教育的貢獻，漏落得很多，現在把它補充出來，以貢獻讀者：

第一、太虛大師所創辦的世界佛學院漢藏教理院　該院設立在重慶北碚縉雲山縉雲寺。縉雲寺是縉雲山裡的一所古寺，凋敗零落得不堪入目，裡面供了很多不合佛教的偶像。在民國十九、二十年間，經虛大師督率學僧，披荆斬棘，並且經過很多周折，費了不少的唇舌，使該院得以成立，開叢林學校化之先河，作溝通漢藏文化的基礎。主其事者，先後有滿智、聖欽、超一、塵空、法舫、法尊法師等。尤以法尊法師，精通藏文，專長密宗，曾經將藏文的菩提道次第廣論譯成華文，華文的大毘婆沙論譯成藏文。這都是很艱鉅的工作，而且為我所見到或聽到的，因為自抗戰以來，消息隔絕，我所沒有見到或聽到的尚多。該院且附設有圖書館，至於教務、行政、財政、管理，皆取現代化的分工合作制。學僧生活則叢林化，粗茶淡飯，刻苦耐勞；教育則學校化，如藏文系、華文系的分系研究。故成立以來，成就的僧才很多。在佛教範圍內，與西藏文化的溝通，算是做到相當的成績，因此博得政府諸名公的信仰，而得到少許的津貼。迨政府西遷，建都重慶時，許多名流如國府前故主席林森、五院院長：孫科、戴傳賢、于右任、居正、孔祥熙，學者如張繼、張君勵、梁漱溟、朱子橋等，都曾經去參觀、訓話。西藏於國家不是最難解決的一個問題嗎？這原因固然是國家多故，始終未能自強，威力既不足以鎭伏，懷柔亦未收效果。因為西藏是以佛教為政治中心，西藏人的佛教觀念遠超過於國家、民族觀念以上。要避免兵力來攝服西藏，非從佛教著手不可。虛大師卻以赤手空拳的佛教徒，為國家在漢藏的關係上盡了一點力，這在佛教徒足夠引為自慰的。

第二、漢口佛教正信會　正信會的成立，由於虛大師的感召，因為該會會員純粹是虛大師的信徒。該會的成就，第一是慈善事業。因為第一任會長是王森甫居士，王居士並非富有財產的人，只以誠篤的信心與平常的德行，加上商會董事的身分，憑著這幾點來做號召力，在兵火之餘，做著救濟難民、拯恤貧苦的工作，如施醫、施藥、施衣、棺、食米等，不遺餘力。僅就食米的一項來說，一年間曾多至三百餘石。其他，可以類推。其次，會裡更附設有女眾部，正信周刊、講經會，專供女眾、尼眾的修學和語言文字上的佛教宣傳，受其惠者，不知幾多。王會長西歸，送葬時，不期而集者數萬人，淚涔涔如喪考妣，具見王會長恩惠入人之深，但王會長的成就是佛教的感化力呀！第二任會長是李子寬居士。上面的事實，就是李居士吿訴我的。

第三、太虛大師本人　虛大師出身貧苦，可算沒有受過合法的教育。他所有的智慧，完全是天賦的聰明和閉關閱經的證悟。他的成就，彰彰在人耳目，無需我來多談。僅就他的著作來說，有七百餘萬言之多。這在民國以來文化界、教育界有著述能力的群眾中，他不能不算是首屈一指，並且為民國佛教史上放異彩！這是值得我們崇拜的！

第四、常惺法師　常惺法師於民國十一年受安徽迎江寺監院竺庵和尚之聘，辦安徽佛教學校，先後維持不及三年，畢業的學僧，三十餘人。這三十餘人分散到四方，能從事佛教教育而創辦佛學院的，很有幾位，如了一法師之宜興龍池山佛學院、葦乘法師之常熟虞山興福寺佛學院等。筆者也從安徽佛教學校出來的，也曾隨從常惺法師之後，創辦過泰縣光孝佛學研究社。所以安徽佛教學校範圍雖小，時間雖暫，卻給予佛教教育影響很大。十四年，常惺法師又在廈門南普陀寺辦閩南佛學院。南普陀寺經濟稍寬裕，故學院組織、設備亦比較完備。成立之後，聲譽幾超過武昌佛學院。虛大師亦曾擔任過院長。但學僧的思想較前進，後期的三年，常常有點小風波，故其成就遠不及初期三年之大。大約是十九年吧！常惺法師又到北平柏林寺，辦柏林佛學院，組錫蘭留學團。以經濟關係，學院未能持久，留學團亦不曾實現。

第五、南京支那內學院　內學院可算是佛教教育界的異軍突起。該院創辦人為歐陽竟無居士。竟無居士，精通國學，於佛學則偏重法相唯識，而以唯識學來統攝佛教的一切，目光銳利，氣魄雄厚，開佛教界講學之另一規模。助教的人，為王恩洋、呂秋逸等諸居士；受業者，則多為各界知名之土；僧侶則僅存厚、蕙庭、葦乘、葦宗數人而已。其後又附設法相大學，但為時亦不甚久，因經濟力的不充，乃吿停息。出版有藏要、內學，皆校對精詳，考核周到；尤以內學裡竟無居士的文章，大刀闊斧，正氣磅礴，讀之，真有使貪夫廉、懦夫立的魄力。可惜，經過中日戰爭之後，南京半邊街的支那內學院已變成敗瓦頹垣，現在恐怕早已夷為平地，而歐陽居士的一生心血，卻因戰火而全付東流，這的確是佛教的不幸！與歐陽居士同時的有韓清淨居士。韓居士由淨土宗轉入唯識宗，研究唯識二十餘年，對於唯識宗的經論注疏，可算是逐字推敲，於經論疏文，熟習至極，隨便你舉出某經論注疏的一章、一節，他可以馬上吿訴你，這在某經論注疏的幾卷、幾頁。他對唯識宗的名言是：「唯識宗的東西，無一字無來歷。」可見他老人家對唯識宗崇拜的程度。他在北平創辦三時學會，受業的人，以司法界的人為最多，比丘中我所曉得的，不過雪煩、葦宗二人而已。他的著作，我僅看見「十義量」一種。印度有護法、清辯，空有二系的旗鼓相當；中國唐時的禪宗，有南能北秀的對立；歐陽竟無、韓清淨二居士，同站在唯識宗的立場上，在南、北二京也對峙了幾年。而歐陽居士則提綱挈領闡述其遠者、大者，使人如乍入皇都，對於都城裡的宮室之美、宗廟之富，有目不暇給的感覺。韓居士則細針密縷，字斟句酌，如土包子跑到皇宮裡，突然看到那數不盡的金石書畫、奇花異草、珍禽異獸、曲檻迴廊，使你神迷，使你自亂。假使環境許可的話，即使終身陶醉在裡邊，亦無不可。這是我法弟葦宗法師在家常談話中吿訴我的，因為兩位居士，他都曾就教過。雖然事過境遷，已成陳迹，確也是民國以來佛教教育史上的佳話。

第六、個人的力量　憑個人的力量能對佛教和人群發生影響，最大的要算印光老法師。印老法師生平沒住過方丈，也不曾當過家，僅憑他個人的行持，並主敬存誠，老實念佛的簡單主張，吸引了整千整萬的人跟他專修淨土。印施淨土宗的經論著述，不知若干萬冊。圓寂後送葬時，不期而集於靈巖山寺者數千人，於此可見他老人家的感召力量之大。其次，還有弘一法師。弘一法師是以音樂、金石、書畫綜合起來的一個藝術教育家。中年出家，上無片瓦，下無立錐，是個十足的貧苦禪和子。他老人家宏揚戒律，專修淨土，說到做到。就憑他刻苦自勵、以身作則的吸引力，不知感召了幾多人。弘一法師雖圓寂多年，他親筆所書或影印的各種經典，甚至片紙隻字，人多視為瓌寶。至今無論佛教界或非佛教界，只要曉得他的人談起來，無不仰慕他的嘉言懿行，認為是干秋的模範。

上面這許多話，如閩南佛學院、支那內學院，在第七期本題裡已經提到過，這裡是把它重行補充。我說這些話，好像是白頭宮女談天寶遺事，來追懷往事，或者藉此為佛教鋪場面、撑架子。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因為關心佛教的居士們，恨佛教沒人才，不能使佛教發揚光大起來，作人類和平坦途上的燈塔、道德建設的藩離；不信佛教的人們，看不到佛教的事業，對佛教作無情的抨擊或破壞。我把它補敘出來，使他們知道佛教界在過去努力掙扎的情形和做出來的成績。佛教界在過去的這些成績，都是由個人或少數人或一個寺廟發揮出來的力量。而這些人當中，如太虛大師、常惺法師等，都不曾受過時代的合法教育；在經費方面，都是勉力支撑。以勉力支撑的財力，和未受過合法教育，全憑自己熏修的學力，而能有此成就，反映出，如果佛教徒皆能受到合法的教育，以及國家花在教育或事業方面百千萬分之一經費的津貼，則所辦出來的教育與事業，一定會超過一般人之上。同時表示出，宏揚佛法也不是必然的需要學校與慈善事業，出家佛教徒只憑個人刻苦自勵，從戒、定、慧三學努力熏修，這感化力遠比學校、慈善事業為大。這如虛雲老和尚、印光、弘一二大德，皆是我們後起者很好的模範。大陸上的佛教寺廟與財產，必定是摧殘殆盡，將來靠寺廟財產興復佛教，這希望等於零。但個人的力量是操在各個人自己手裡的，我們隨時隨地可以拿起來做，所以我們應當從現在就做起。這是筆者用以自勉，同時用以勉勵年齡比我小的諸同道的！

〈臺灣佛教之片段〉

師潙山摘茶次，謂仰山曰：「終日摘茶，只聞子聲，不見子形。」仰撼茶樹。師曰：「子只得其用，不得其體。」仰曰：「未審和尚如何？」師良久。仰曰：「和尚只得其體，不得其用。」師曰：「放子三十棒！」

師潙山泥壁次，李軍容來，具公裳，直至師背後，端笏而立。師回首見，便側泥盤，作接泥勢。李便轉笏，作進泥勢。師便拋下泥盤，同歸方丈。

潙山一日指田，問師仰山：「這丘田，那頭高，這頭低！」師曰：「卻是這頭高，那頭低。」潙曰：「你若不信，向中間立，看兩頭！」師曰：「不必立中間，亦莫住兩頭。」潙曰：「若如是，著水看，水能平物！」師曰：「水亦無定，但高處高處平，低處低處平。」潙便休。

潙山同師仰山牧牛次，潙曰：「此中還有菩薩也無？」師曰：「有。」潙曰：「汝見那箇是，試指出看！」師曰：「和尚疑那個不是，試指出看！」潙便休。

師仰山送果子上潙山，潙接得，問：「子什麼處得來？」師曰：「家園底。」潙曰：「堪喫也未？」師曰：「未敢嘗，先獻和尚。」潙曰：「是阿誰底？」師曰：「慧寂底。」潙曰：「既是子底，因甚麼教我先嘗？」師曰：「和尚嘗千嘗萬。」潙便喫，曰：「猶帶酸澀在。」師：「酸澀莫非自知。」潙不答。

潙山餵鵶生飯，回頭見師，曰：「今日為伊上堂一上？」師曰：「某甲隨例得聞。」潙曰：「聞底事作麼生？」師曰：「鵶作鵶鳴，鵲作鵲噪。」

上面這幾段語錄，是潙山靈佑禪師和仰山慧寂禪師法師徒間對話的公案。讀者貿然讀到這幾句話，或許要感覺到丈二和尚，摸不得頭腦。我寫這幾句話的動機，是本刊（人生）準備出「臺灣佛教特輯」，編者要我寫一篇稿子，並且指定一個題目為「臺灣佛教觀感」，要我寫。這題目範圍太大了，不容易寫。因為我雖來臺灣一年多，可是為逃難，而不是為觀光來的；體力不夠，經濟無準備，也是一個原因。所以我把它改成今題——臺灣佛教之片段。僅就見聞所及，寫點出來，為有心佛教前途者作一觀摩，也算是我對臺灣佛教的感想。

第一、臺灣佛教同胞能刻苦　內地大小寺院，除開少數尼庵自己動手勞作外，多數盼寺院都有所謂香伙、道役，數量之多少，須視寺廟範圍之大小。其理由是出家僧尼，尤其是已受比丘戒者，不能為來寺院的在俗客人充當役使。然而來寺院的在俗客人，又無自己倒茶、添飯的習慣，所以不得不僱用道役，以為應酬在俗客人的需要。大叢林裡的飯頭、菜頭、茶頭、火頭、行堂、圊頭，至今還保留著利用苦行禪和子來充當的制度，因為他們是為禪堂、念佛堂、雲水堂諸修行的僧眾服役的。丈室、客堂，是凡僧俗賓客可到、可住的地方，則必由在俗的道役來充當下走。至於瓜果菜蔬的種植，亦須僱用園工，僧眾亦不能從事此項工作，以墾土掘地，害物傷慈。其實佛教傳入中國，已經大、小乘合參，不是印度原始純小乘佛教的乞食制度。對於種植的工作，自己做與他人做，不過是直接與間接而已。臺灣寺廟、齋堂，內而燒飯和接待來客，外而種植田園、修理花木，砦是僧、尼、齋姑自己動手。我所走到的幾個廟宇，皆沒有看到專充役使的男女僱工。這是很好的一個風俗，值得保存。因為僱用工人，固然有如前面所說的理由，但很容易把青年僧尼養成養尊處優的習氣。

第二、臺灣佛教寺廟的佛、菩薩像比較簡單　內地大小寺院對於佛、菩薩像，供奉得太多。無知之徒且多有將地姥、眼光、火星、痘神混雜其中，將聖潔的佛教演變成多神教，無怪其為有知識的人譏為迷信。這大概是房屋太多的緣故。因為房屋不多，不足以顯其廟貌偉大。房屋多了，嫌空洞，不得不將神像來充實內容。流弊所至，遂使牛鬼蛇神與佛、菩薩並尊。臺灣各廟宇的聖像，這種現象，固然難免，但多數的寺院都還說得過去。這也許要歸功於日本人，因為日本人的寺院，多數是這樣的。

毘盧寺的清淨莊嚴：李子寬居士視察各縣市支會歸來，對於毘盧寺、大仙寺，讚不絕口。據說：毘盧寺在臺中的后里地方，係呂氏姊妹以私人資產所建立，供為自己修持的。大殿乃西式，莊嚴清淨，供養釋迦牟尼佛一尊，法物簡單合法。左右寮房，上為經樓、圖書室。前後林木葱籠，極為清幽。住持呂妙塵、監院呂妙本，皆操持嚴謹，勤勞修行。最近去世之妙識，拜誦法華十年以上，火葬時，且獲舍利數粒，誠齋姑中之不可多得者。像這一類的寺院，如臺中市之慈航曰院、靈山寺慎齊堂，其建築亦與此相類，簡單淨潔，唯住女眾，亦與之相同。我曾住過慈航院三個月。這都是足供修行的好地方。

大仙寺的百丈遺風：嘉義市關子嶺有大仙寺，殿宇宏敞，佛像莊嚴，住僧尼、齋姑八十餘眾，有大叢林之規模。上座開參禪師，年五十餘，為一苦行頭跎。按：百丈禪師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訓。該寺大眾對田園的種植、樹木的修理、燒飯、灑掃，皆手自操作。操作而外，一日三堂功課，晚間由開參禪師講楞嚴經。開參禪師除為眾講經、領眾上殿而外，卻在寺外住一茅棚，亦復躬自操作，大有百丈之遺風。所異者，該寺住持名義之管理人為一在家信徒之醫生，而非開參禪師。這其中當然有它的原因。

我在本文之初，寫的潙山、仰山法師徒對話的公案，就是因大仙寺而連帶想起的。李子寬居士對大仙寺除男女雜居一點而外，曾多次稱揚讚歎，羨慕備至。誠然，這種古代遺風，夠得上稱揚與羡慕！因為佛教的興衰，關係實在於此。佛制：出家學佛，必須遠離塵俗，避開聲色的誘惑，僻居山林，養成一種超然的風標。你看，佛所住的地方，如祇樹給孤獨園、迦蘭陀竹林精舍、耆闍窟山、庵羅樹園，甚至在楞伽山頂，不都是在山林裡邊嗎？但佛教一到中國來，就變了質。漢明帝於洛陽城外建十寺以安僧，城內建十寺以安尼，都是國庫裡開支。這風氣經過兩晉、六朝，一直延長至唐、宋。後秦主姚興，於長安逍遙園請羅什法師譯經，供養通譯沙門至三千人以上。達摩西來，禪宗崛興，佛教才漸漸移向山林。最顯著的是：達摩祖師本身固然是僻處在嵩山少林寺，而法融禪師卻住在牛首山人煙不到的地方。五祖宏忍大師住黃梅東山，集眾至五百人。六祖下二世：馬祖道一禪師建叢林，百丈懷海禪師制清規。百丈法嗣靈佑禪師居湖南大潙山，苦守十二年，乃漸漸成為叢林，集眾至千五百人。這時禪宗的佛教，差不多都搬到山林裡來了。我猜測，這班祖師的用意一定是為要擺脫君主的羈絆，避免都市裡紅塵與煩囂，去到山林裡過自耕自食、自給自足的生活，以為佛教建築一個安定長久、不倚賴人的生活基礎。觀六祖慧能大師，在五祖座下舂米，後來繼承衣鉢，說法曹溪，名聞天下，皇帝三下詔書，寧可提頭相見，都不願到京城一走的歷史，就可見一斑了。仰山慧寂禪師是潙山得意的門人，我們讀一讀潙仰對話的公案，於當時農禪的風味，就會活靈活現擺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看，他師徒二人摘茶啦、泥牆壁啦、視察田園啦、牧牛和摘果子啦、餵鵶啦，沒有一個地方不把至極大乘的佛法隨時隨地搬演出來。茶樹可以顯理性的體用；丘田可以顯理性的平等；尤其是，摘果子、送果子，顯出人人本具的覺性；未嘗先獻，更表示了法門骨肉尊敬師長之孝道。佛法與世法全彰，生活與生死齊了。茶樹、丘田、泥盤、果子、牛、鵶，是現成的講義；茶園、丘壠，到處都是講堂。本地風光，全盤顯露。法師徒間的心心相應、一派天真，使千載而後的我們看到這幾段對話的公案，猶禁不住悠然神住。有味道，真有味道！我讀這一段禪史，是百讀不厭的。現在呢，現在我們踏破了草鞋，也尋覓不到這種境界。因為國內的禪宗叢林，一直到日本人入侵以前，猶隱約地存在著。自抗戰以後，幾經喪亂，燒的燒了，炸的炸了，散的散了，應付當前的惡劣環境，且應付不了，那裡還有餘暇，讓我們去咀嚼這父母未生以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的無義味的話頭呢？千百年以前，創建這許多叢林的祖宗，更想不到二十世紀的今日，成了搶飯喫的時代，寺廟財產都做了他人的魚肉，聽人宰割呢！回想到當年各寺廟的歷代祖宗寸土必爭的精神和心血，真夠使我們傷心！

大仙寺具備足夠生活的山場、田地，自耕自食，自給自足，安心行道。像這樣的叢林，在現代的時代裡值得稱揚與羡慕，更值得提倡。至於佛教要滲入民間，這責任就到了都市裡大小寺院了。都市裡寺院，本來都是佈教所，只要各寺院當局能真俗雙融，運用得當，與山地叢林表裡配合，就可使佛教不趨於厭世和消極。這責任就有賴於今後的我們來努力了。四〇、元、二、於新北投居士林之味蘭軒

〈一個好現象，一個新希望〉

我嘗有一個幻想：目前的佛教缺少貢獻社會的公益事業，尤其缺少真實修行的僧、尼。有貢獻社會的教育、文化、慈善事業，纔能增加佛教存在的價值；有真實修持的僧、尼，纔能感動群眾來信仰和擁護。宗教的基礎，建築在群眾身上。佛教自亦不能例外。

曾經有人問我：「喂，你們這些老人不能活上一輩子！我很少看到你們有小沙彌出現。下一輩子怎麼辦呢？」我對於這問題只有苦笑而已！

我是不是夠得上稱老，姑且不談，即使是夠格的話，但我是一個庸碌無能的人，不死，也沒啥稀奇。而老又可以派得上用場的老寶貝，環顧全省，的確屈指可數。後顧之憂，我非木石，也曾想到。但是我們的下一代，不是沒有，只是有兩個原因，使出家的佛教青年只有減少，沒法增加。是那兩個原因呢？

第一、我們的出家青年拿著佛教私立的佛學院文憑，進不了任何一個大專院校，因為佛教學院根本在教育主管機關備不到案，教育主管機關視我們如同化外。事實上，佛教徒和社會群眾有著密切關係。主管教育的大人從來就沒考慮過：國家用在全民教育上的經費，每年不知有若干億，但出家佛教徒，卻沾不到一元錢的光。因此有志向上的出家青年不得不別求門路，而投向日本。說也奇怪！中國佛教出家青年拿著沒有立案的佛學院文憑，到了日本，不但可以進大學，而且可以進研究院，當然，也只限於佛學部門。

我揣摩日本人的用意：㈠日本的文化，大都接受自中國，且以佛學為最顯著。現在中國的出家人反而向他們求教，這是反哺，也是一分光榮，何況去一個人，都要帶著信徒們贈與的一大把都美鈔，名實兼收，何樂而不為。㈡來者是出家人，自應以佛學為限。可惜，也可恨的是，大多數一到日本，留學幾年，都被日本風氣同化。也有少數人，硬著腰幹，在艱難困苦的生活中支撑幾年，拿到一張碩士或學士的文憑，回得國來，我們的教育主管機關還是不予承認，因為我們的大學沒有佛學系。出家人沒出路，其別尋門徑，也就可以原諒了。

第二、現在物質文明快達到頂點，同時人欲橫流，自古已然，於今為烈。男孩子們誰不喜歡西裝畢挺，夾著皮包，上辦公廳，那是多麼神氣。碰到運氣好，官、財兩旺，則汽車、洋房，還有別頭什麼的。是嘛！「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今後的社會，教育普及是必要的。假如百分之百的男女青年都有高中以上畢業的程度，不但和尚要絕種，連泥腿子的農夫也會自然受到淘汰，因為讀書人那能胼手胝足，跪在秧苗行列裡去抓臭泥、拔青草？那太對不起ＡＢＣＤＥ了。何況乎出家者，乃大丈夫之事，非將相之所能為，要斷欲去愛，不求名利，又要犧牲自己，利益他人呢！這樣的苛刻條件，出家人安得不黃鼠狼看雞，越看越稀呢？！

其他的原因尚多，姑且不談，且來說說我所認為的好現象。

第一、這是好幾年的事了。每年的暑假，都有一大群大專在學的男女青年，自動自發地擁到臺中慈光圖書館，接受李炳老暑期佛學講習會的佛學灌輸和佛化生活的薰陶。近兩年來，他們對於慈光圖書館的期限還嫌不過瘾，又大夥兒擁到南投水里坑崁頂村蓮因寺，跟懺雲法師度叢林生活。叢林生活，就是早起、晚睡、朝暮課誦、講解、修持、勞作、飮食，皆有劃一而整齊的時間和規律。然而這都是受李炳老自身的德學和誨人不倦的精神所感召。而懺雲法師，戒律精嚴，生活清淡，可謂行解兼優的大德。蓮因寺是一個偏僻的地方，人跡罕至，而能引動這一群知識青年，跟著他度苦生活，絕不是偶然的事。

第二、說到陽明山中國文化學院了。佛學能進入高等學府的文化學院，這是張董事長曉峯先生的胸懷闊達、識見高遠。我一向是這樣讚佩的。現在屬於中華學術院的「佛教文化研究所」，由曉雲法師領導。曉雲法師，平易近人，風度瀟灑，而且精於繪事，比丘尼的操行、佛學，自然是其本行。文化學院各系中有不少男女同學，還有老師、職員，每星期除定時聽嘵雲法師講授佛學外，還在她的住所跟她念佛、靜坐、做素菜、吃素、學繪畫。

這還不算，三月二十九日是青年節，三十日是星期天，三十一日、四月一日是春假，乖乖！一連貫四天的假期，這使青年們樂得心花怒放。如果在這幾天不結伴出去玩樂，那真是百分之百的傻瓜。呃！事實上儘有一群傻勁很大的大專院校青年，放棄了春遊，從老遠地方將懺雲法師請來，假蓮友念佛團，跟著他念佛、靜坐、學做素菜、包餃子。這真是珍惜光陰，努力學習最好的辦法，也是別開生面度假的門道。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人身難得，佛法難聞。這一群青年算是體會到這一點。融會起來說，也並不違背德、智、體、群的四育。以上都是我所認為的好現象。

其次，什麼是我所說的新希望呢？大乘起信論分別發趣道相章中說：「或以大悲故，能自發心；或因正法欲滅，以護法因緣故，能自發心。」這一群青年久久接受了佛法的薰陶，獲得了合法的學位，有一張蓋了紅色官印的花紙在手，難道就沒有一位、兩位「發大悲心，因正法的欲滅」，以紹隆佛種為職志，而來為佛教做點事嗎？這就是我的新希望。

當然，因國際佛教獎學基金會、智光大師獎學基金會的影響，各大專院校先後成立了二十幾個學社，社員的數字，估計沒有五千，也有三千人以上，加拿大僑領詹勵吾居士、周子慎居士協力發行的「慧炬」月刊，正好為這一群青年發表研究佛學心得的園地。而且壁報的競賽、名人、教授的演講，也足稱是中國佛教的新氣象。這一大群青年，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並未接受上列兩基金會的獎助，而接受獎助的大專同學也並不一定都加入了學社，但是有一個同樣的毛病——和佛教有一段距離。從我可能想出來的原因：佛學經名人的提倡，加上敦煌學甚囂塵上，所以大家饞興高采烈地來看、寫。假如接近僧尼，難免被譏為迷信。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只是「佛學」而已！

我曾聽到有人批評日本人，只有佛學而沒有佛教。日本佛教辦的大學有十個左右，每個大學皆有佛學系，佛學博士，不知幾多。保存中國佛教的典籍，為我們所望塵莫及，即使說是「日本人僅有佛學」，也是可當之而無愧，因為中國人對「僅有佛學」，還不夠格。日本人的愛國、愛教、公德心，似乎都比我們高明，這是不是佛學起的作用，我不是日本通，就不知道了。

至於形式上的表現，日本寺廟，壯麗而整潔，遊客進入佛殿參觀，必須脫去鞋子。有些寺廟，還要買門票。某年某報載：幾千人的日本軍隊露宿在一所大寺廟旁的空地，而偌大的寺廟裡卻空無一人。這對佛教寺廟的尊敬，可以一望而知。

不久，日本龍谷大學大學院文學部教授文學博士小笠原宣秀、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宗教研究室主任文學博士牧田諦亮，加上龍大的四位文學士，組織一個學術視察圑，來自由中國訪問。中國文化學院佛學研究所張所長曼濤，陪他們來華嚴蓮社參觀，並接受招待時，牧田教授在西裝領子上加了一道日本僧的織花帶子，小笠原教授沒有，但兩人手上都有一串佛珠。進入佛殿，他倆上香，肅立，合掌，朗誦日本文的讚佛經偈，問訊為禮。我問張所長纔知道，他倆是標準的日本和尚。我仔細看他們的名片，牧田在淨土宗念佛寺任職。小笠原在我贈送他書籍時，請我寫的某某寺住持。他們雖身為博士、教授，並不掩藏是佛教徒。並且，小笠原教授因為衣領上沒有佛教的標幟，吃飯的坐位，自動坐在牧田教授之次。

我們吃盡了日本人的苦，所以我對於日本人，心目中不能無恨，憑他日本國內好到什麼程度，從未想到去日本觀光。但就因為他們佛教宗教色彩的表現，因而接近了很多。

古人有一首對高僧取經的感懷詩，我寫出來，作本文的結束：「晉宋齊梁唐代間，高僧求法離長安，去者成百歸無十，後者安知前者難。路遠碧天唯冷結，沙河遮障力疲憚。後賢如未諳斯旨，往往將經容昜看！」佛經不被凍結，有人替它披上哲學的外衣，而當學問研究，我應該很滿足了。假如百尺竿頭再進一步，能使佛學有助於倫理、道德、國民日常生活的規範、物質文明偏枯的調整。倘若只是說說寫寫，對於所謂中國文化的復興沒有多大的幫助，尤其是對不起晉、唐之間拼九死一生、去印度求取佛經的苦行高僧。

〈提倡集團做壽〉

一、理由　做壽的習慣，我國行之已久，即外國亦在所難免，是人情之常，無足怪者。現在我們所處的環境，固然沒有像過去上海那樣幾十席、幾百席的大喫大喝，但遇到親戚朋友之間的壽事，糕、饅、香、燭，以及其他不切實用，近於浮華的禮品，仍然要照送。做壽者的一方，必須酒席招待，香煙、啤酒、汽水、果碟，總要來一個淋漓盡致，才算皆大歡喜。我們應該想一想，國家困窮，民生凋蔽，我們所處的環境，如此艱苦；然而，難道我們身為佛弟子，就毫無舉動，乾脆不談做壽的事嗎？人生七十古來稀。人能活到四、五十歲以上，確是不容易的事，一點沒表示，亦不近人情。所以我來提倡喫素做壽、集團做壽。

二、辦法　就臺北而言，信佛的在家弟子常常參加道場，彼此皆有一面的，至少在三百人左右。每一個月裡，除去一部分根本不想有所舉動的人，皆有若千人過生辰。假如你原來想在家裡小熱鬧、小喫喝，不如到你所信仰的廟上登個記，我們規定，每月農曆十五日為大眾壽期，在十五日的以前，你可邀約最親切的戚友，屆期率同眷屬，到廟上念誦藥師經，或念延生藥師普佛，辦幾樣素菜，一樣地喫喫喝喝、談談說說。倘若有個兩家以上，甚至十家、八家，一齊做，那情形就更熱鬧了。情形鬧熱，花費可節省不少：第一、廟上不用煙、酒、汽水，第二、香燭花果，只用一分，親戚朋友一概不送私禮，只需分出當天花費的分子，做壽者的本身，不要他花費分文。這賬目皆由廟上公開計算，實支實銷，不帶一點生意經，也就是說，不要在這裡面撈油水。連念經的諸師們，也只開一分襯錢，不許照佛事單子拿錢，因為我們是提倡節儉的。如此節省經濟、時間、物資，同時念經、念佛，你還種了福慧，一舉數得，何樂不為！如蒙同意的話，筆者住在臺北市忠孝東路一段善導寺，我們自農曆八月十五起，接近善導寺的信徒可以期前到善導寺登記；我也與十普寺相熟，接近十普寺的信徒可以到南昌街二段十普寺登記。我想，十普寺當局一定會同意。

〈從「老」說到「華嚴宗大德」〉

「老」，在說文上的解釋是「從人毛匕」，乃鬚髮變白的意思。禮記載：「七十，曰老。」

左傳昭公三年有「三老凍餒」之語，注謂：「上壽、中壽、下壽，皆八十已上。」又禮記上說：

「大夫七十而致事，自稱曰老夫。」人必須到七十歲以上，才能稱老。上面的幾段引語，是一個很明確的規定。佛經上唯舍利弗、須菩提二尊者號稱長老，足見，「老」含有齒德具尊的意義。

社會上四、五十歲以上，稍微有點知識、地位，甚至有錢的人，往往被稱為某老或某某老。某老、某某老並不計算自己的年歲多少，也都當之而無愧。

佛門裡的「和尚」是一個很尊貴的稱呼。「和尚」，羅什三藏翻為力生，謂弟子之道力，依師而得生故。依梵本經律，應為鄔波陀耶，譯為親教師。但和尚的名詞，在大陸上已成為傳法叢林最普遍、最尊榮的嘉號。

「法師」：這在佛經的第一頁，是常見到的一個名詞，如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唐三藏法師玄奘。佛教歷史或高僧傳專著的一類典籍中，出入於義學的沙門大都被稱為法師，反之，沒有通達三藏的人，也不會留名於傳記。清末民初，出家人中很少有稱法師的。

「居士」：據羅什法師說、外國白衣多財富樂者，名為居士。僧肇法師說，積財一億，入居士里。佛經上以維摩詰居士為最著名，禪宗傳記中則有龐蘊居士，深達實相，為禪林所重。中國商周之際，即有居士之號，但多數是指隱居不仕的高人。魏晉之間，士大夫崇尚清談，也有自稱居士的。現在這名詞似為在家學佛者的專有品了，所以居士者，居家學佛之士，可算是很正確的。

循名責實，我們在某一個名詞下可能知道它詮含的什麼意義。如茶杯，我們知道，它是盛茶用的；飯碗，我們知道，它是裝飯用的。如果茶杯，你喊它茶壺，或者是飯桶；飯碗，你喊它飯桶，或者是茶杯，在質上、量上、作用上，就都名不符實了。

根據這個原則來衡量佛教界習用的幾種稱呼，如和尚、法師，往往使人感覺到肉麻。都如大陸上傳法叢林裡的住持，稱為和尚，住持期滿，這住持的職位，如果交與法弟接任，則自稱為退居和尚。法弟住持期滿，如果再交給法弟，則過去的退居升為大退居，新退位的，稱為二退居。法弟的法弟住持期滿，如果是轉交給法子的話，則大退居升為大老和尚，二退居升為二老和尚，新退位的，則不須再稱退居，而逕稱為三老和尚。接任住持的法子住持期滿，如果也是交給法子的話，則過去的大老和尚、二老和尚、三老和尚，同時升格為大太老和尚、二太老和尚、三太老和尚。新退位的，則稱為某老和尚。但這時候的大、二、三，三個太老的年紀未必皆有七十歲，卻既稱老，且稱太。而他的知識、道德夠不夠得上稱親教師的資格，是沒有人過問的。所以名器之濫，至叢林而達到頂點。

我的這個說法，當然有一點渲染，因為一個寺廟裡，不會有這許多退居、老和尚、太老和尚，可是照例推算起來，是有此可能性的。這個風氣起於何時，創自何人，是很難究詰的。所以不能說，某一時代、某一個人應該負這個濫用名器的責任。然而受了宗法社會、封建制度的影響，是很顯然的。我們的老祖宗過於保守，誰也不曾有這個勇氣來革新和規定一下，是很遺憾的一件事。

新時代的人總應該鄙棄這陋習而有所改良了吧？但並不盡然。民國初年的「法師」是值得人羨慕的，因為要能陞座講經，才配得上稱法師。稽之古人，以博通三藏，才稱法師，則以陞座講經而稱為法師，這是最起碼的條件。可是自從佛學院盛興以後，所謂法師也者，風起雲湧，大有「中郎將，灶下養；關內候，爛羊頭」的趨勢。浸假而四、五十歲以上的法師，又冠上一個老字，而稱為老法師。學僧稱親教法師的法師為太老法師，也曾一度出現，索幸未曾滋蔓而蔚為風氣。

後來老法師的老，又禍延到居士的頭上，所以四、五十歲以上的居士就被稱為老居士。總算是天大的造化，太老居士，尚沒見過。

我不是說，「老」、「和尚」、「法師」，誰都不配稱，祗是要稱呼的得當，七十以上的和尚、法師、居士，不妨稱一聲：老和尚、老法師、老居士。沒有七十歲以上的人，就不必濫稱。名器一經濫用，就失去價值。所以過去群呼太虛大師為大師，就是因為其他的名稱太濫了。太虛大師，包羅萬象，博涉群典，無時無刻不以復興佛教為己任，培植人才，愛護青年，身後遺著，都七百萬言，稱一聲大師，足可以當之而無愧。章嘉大師，自有其蒙藏地區密宗的地位、學識，但以語文不同，無由發揮。而其雍容大度，傾心內向，擁護政府，接受政府尊號，從不利用其地位以招搖，稱一聲大師，也足以當之而無愧。我籲請同道們，大師這名詞，千萬別再濫用！

日本出家佛教徒帶妻食肉的，也稱為法師。但「大僧正」這一名詞，非高僧大德、年高德長的，決不隨便濫用的。西藏有考試制度，考到「格西」的學位，地位很高了。中國佛教界的一切，太自由了，在各部門裡要怎樣有一個規格，使每一角落都走上軌道，真是一件難事。

筆者生非聖賢，既然在那個環境中成長，耳濡目染，名位的貪著心又與生俱來，因此也曾住過不甚聞名某大寺的方丈。不過先法師常惺法師曾經說過，我們應該以住方丈為手段，辦教育為目的。所以那個時候，求得一知半解而住方丈的很多，我也是其中的一個，而且也辦了若干年的教育，祗是限於環境，又在抗戰期中，沒有多大的成就罷了。三十一年四十三歲上，將住持職位交與法弟，而擔任佛學院的主講，我照例該稱退居和尚。三十三年四十五歲上，法弟死了。三十四年將住持轉交與法子，我應該稱大老和尚了。我一想：「不得了，羅什、玄奘諸大師，皆沒有稱老，我何人斯，敢稱老乎？」於是逢人打躬作揖：「你們做做好事，不要喊我老和尚，喊我一聲南法師罷了。」也許相處多年，得到諒解的關係吧！居然很生效力。三十六年由上海趕回，協助法子收法子，那該是我的法孫了，但都是我的學生。我和他們說：「在規矩上彼此通信時，你們應該稱呼我『法師祖太老人』。我，『老』且沒有，何況乎『太』？乾脆，我們還是學生和先生一樣。」我不希罕那肉麻的稱呼，這在臺灣還可以找得出人證來。我很相信「滿招損，謙受益」的兩句格言，並不是矯情，不愛戴高帽子，不歡喜人家的恭維，但總覺得名不符實，不是一個好風氣。

三十年來臺以後，方過五十歲，而「南老」和「老法師」的一個老字，好像孫行者的金箍帽子，沒有法子把它除了。可是月前來臺中佛教會館，講維摩經，閱菩提樹四十七期佛教新聞版，載有「賢首大德南下說法」的大字標題，內容謂：「此間佛教會館妙然尼師於二十三日起，延請當代華嚴宗大德南亭老法師蒞館，宣講維摩詰經」云云，一見之下，禁不住周身八萬四千根毫毛一齊起立，而感到極度的不安。我以為，一個專宗的大德對於他的本宗至少有幾十萬言的著述，在理論上或者有更新鮮的發現，為發揚光大他的本宗，已教授了不少徒眾，在四方八面作本宗的推進，有這樣的勳勞、成績，或者配得上稱一聲某某宗大德。筆者過去雖曾親近專以宏闡華嚴賢首、禪宗為事的應慈老法師，究以教學方式陳舊，又乏深切的探討，一向以來，從沒有樹起華嚴賢首、禪宗的旗號。規在忽然帶上一個華嚴、賢首雙層夾帽子，安得不磕得頭昏眼花，知道我的人或者瞭解，我雖然一無長處，但不敢欺世盗名。不瞭解我的人會誤會，我在藉刊物自我宣傳，作獵取利養的鈎餌。不藉刊物作自我宣傳，這一點，讀者們在人生刊上也許看得出。因此我曾和菩提樹編者朱斐居士談到這個問題。據朱居士說：「這是純以尊重三寶為出發點的。」是的，這是尊重三寶的口吻，不同於毀謗。假如一本正經，正言厲色地來一個聲明，否認我是「華嚴宗大德」，恐怕古今中外無此前例。所以只好以「老」與「和尚」、「法師」、「居士」來作個陪襯，以半開玩笑的方式，把我不贊成「濫用名器」的意見表達出來。至少我希望，各位道友此後不要以這大名稱的大帽子套到我頭上來。同時，「愛惜名器」，也是獎勵後進的方法之一。我想，我們的同道們或者不至於見怪吧！過去的誤用，是編者的善意，我還是很感謝的。

四十五年、十、二十四，於臺中佛教會館

〈從牛說到牛皮鼓〉

牛施勞力於稼穡，它對於人類的功勞是無可否認的。可是人類對於牛的待遇，是利用其勞力於耕種，或拖運笨重的貨車，為它主人去賺錢。而牛所得到的酬報是一束青草與一盆冷水而已。至於蚊蠅的叮螫、皮鞭子的抽打，那是牛活該受的罪，根本值不得人類的憐惜。等到它的勞力用盡，年齡已高，更殺其頭而斷其足，剖其腹而出其腸，皮、肉、角、骨，沒有一行不派到它的用場。拿因果來說，牛固然是粉骨碎身以償還它過去的債欠，而人類對於有功於我們的勞動者，竟如此的無情而施之以殘忍。是人類而賦有獸性，其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鼓的出處，在佛教方面的法華經化城喻品上有「擊於大法鼓」、「諸天擊天鼓」，法師功德品上有「鐘鈴螺鼓聲」。藏經中還有所謂「鼓音王經」。我國的康熙字典上說：「伊耆氏造鼓。」辭源上說：「鼓，樂器名。通常用木製，形如圓桶，蒙以革，擊之以發聲。」周禮：「春官小師掌教鼓。」左傳：「莊十年，長勺之戰，公將鼓之。」八音中的革，大概亦多分指鼓而言。佛經上雖有鼓的記載，而鼓之起源未必始於佛世。伊耆氏造鼓，當為鼓的初有時期，而伊耆氏為何時、何地的人，則甚少見聞。但是鼓已經有了幾千年的歷史，早就風行於各國，這是事實。可是，辭源和字典上雖然都說是「蒙之以革」，但並沒有指明是「牛革」。各個場合所用的鼓是否為牛皮所蒙，我們不去管它，而佛教寺廟上所用法器中的鼓，的的確確都是牛皮蒙的。在其他場合用的鼓，即使是牛皮蒙的，都沒有問題，但在佛教裡卻成了問題。在這幾十年當中，曾經有好幾次，有人以「佛教徒以牛皮蒙鼓，大敲而特敲，是否有傷慈悲？」為問，我總是沒有方法答覆這個問題。

有無化學產品以替代牛皮？最近臺中東勢有位徐達濬居士寫信給我，建議以化學產品替代牛皮。是的，現在的化學可算是出神入化，都如日用的牙刷，它的柄和毛不都是化學的嗎？！至於檯氈、網袋、婦女們的尼龍絲襪、雨衣，都是化學的產品。寺廟裡所用的牛皮鼓，在整個製革業中所佔的數量，真是微不足道。但佛教以慈悲為本，殺牛，而剝其皮以蒙鼓，設想牛在被殺的時候，那種觳觫就死的慘狀與乎凌遲碎刴的那種痛苦，我想，是佛弟子，無一人會贊成以牛皮蒙鼓的。所以我贊成徐達濬居士的提議，允為撰文，呼籲信佛的化學家，來作此補偏救弊的工作，以完成佛教的無處不行慈悲。

有人這樣地說：牛在過去世作的惡業太多了，它為人類服勞役，以及最後的皮、肉、骨、角，無一不可以派上用場而值錢，這是百分之百還債的現象。如果要優待它的話，那就不足以警戒惡人，由於牛的受苦，總有甚多不肖分子知所恐懼，而少作些惡。不然的話，則奸殺、竊盜，還要比現實社會所發生的案子多若干倍呢！誠然，基於善惡因果、六道輪迴的原理，這話是對的。我還可以引些典故來充實這個議論。

一、唐書：神龍二年，洛陽市，有牛，左脅有人手，長一尺，或牽之以乞丐。

二、晉太安中，江夏張騁所乘牛言：「天下方亂，乘我何之？」

以上兩條是出於中國正式的歷史書上，不是佛教徒的捏造。牛而有人手、牛而會說話，足見這兩條牛，是從人道中來的。

三、廣清涼傳卷中載，牛雲和尚求聰明事：僧牛雲，雁門人，俗姓趙氏。童蒙之歲，有似癡蠢。父母送之讀于書，毫無愛好，獨見僧尼擎跽作禮，於是送至華嚴寺，住善閣院，禮僧覺師出家。日惟拾薪、汲水而已，眾皆譏其愚鈍，伊亦自恨癡迷。迨三十六歲，發願求見文殊，以祈聰明。時方雪寒，赤足而登東臺。忽見一老人，然火而坐。牛雲問曰：「如此雪寒，從何而來？」老人曰：「吾從山下來。」雲曰：「為何道上全無腳跡？」老人曰：「我雪前來。」老人復問雲，曰：「師有何心願？如此苦寒，乃赤足而來？」雲曰：「吾雖為僧，自嗟蒙鈍，不能誦念經法。因求見文殊菩薩，惟乞聰明！」老人稱歎，復問雲，曰：「此處不見文殊，將復如何？」雲曰：「再去北臺。」老人曰：「我亦欲去北臺。」雲曰：「同去得否？」老人曰：「請師先行。」雲乃遍遊臺頂，為老人作禮，向西先行。至暮，方至北臺，又見老人然火而坐。牛雲驚疑，問老人，曰：「適從東臺吿別先行，為何先我而至？」老人曰：「師不知要路，所以來遲。」雲雖承認其語，心謂：「只此老人，便是文殊。」乃竭誠禮拜。老人曰：「吾是俗人，不應作禮！」雲但設拜，更不遲疑。良久，老人曰：「俟入定，觀汝前生，作何行業，如此闇鈍？」老人才似閉目，遽即語曰：「汝前生為牛，因載寺家藏經，因得為僧。從牛中來，所以闇鈍。汝去龍堂邊，取一钁來，與汝斫卻心頭淤肉，即明決也。」雲遂依言向堂邊，果得一钁，度與老人。老人曰：「汝但閉目，候我令汝開眼，即可開之。」雲依教閉目，似覺當心被斫，身無痛苦，心乃豁然，如暗室中遇明燈，若昏夜之吐日月。老人令開眼。師目既啟，即見老人，化文殊相，語雲曰：「汝自今已去，誦念經法，涉歷耳目，無忘失矣！汝於華嚴寺澗東院，有大因緣，無得退轉！」雲乃不勝悲戀，伏地而禮。未舉頭頃，已失菩薩所在。雲乃下山，只覺肢體輕便，習誦經典，眼見、耳聞，無不總持矣！

四、某僧住持某寺，浪用信施財物，死而轉生為寺農之牛，老而被殺，乃托夢於其徒眾。囑徒眾以其皮蒙鼓，以供養佛，鼓皮擊破，他就可以超生。這故事的出處，已忘了是那一部書裡的記載。

從上面的四個典故看起來，牛與人之間，相隔只不過一間。但一經為牛，乃愚蠢如彼；一經為人，乃殘忍如此。對於過去六親所轉變之牛，乃不勝其貪饕，既食其肉，復利用其皮、毛、骨、角，而無一毫憐惜之心，何以為萬物之靈？！

邇來政府發令，保護耕牛，原非有愛於牛，特以牛少，或有礙於農作。然較任民間恣意殘殺，已好得多。筆者以徐達濬居士之提議，特書此以籲求從事化學工作者，倘能發明化學皮以代牛皮，則佛門所用之法器中的鼓，概以化學皮蒙之，庶可免於譏嫌，而長養慈悲。用牛皮蒙鼓，以消牛之罪業，乃一時之說，究不可以為訓。

〈寫在雲門畫展之前〉

畫，是藝術中的視覺藝術。我對於畫，既非所長，也無所愛好，因此於畫的方法、派別、歷史，是十足的一個大外行。

然而，自從讀了維摩經以後，我又覺得，對它應當另眼相看。因為維摩經上說：「或有佛土，以佛光明而作佛事，有以諸菩薩而作佛事。有以園、林、臺、觀而作佛事。有以音聲、語言而作佛事。如是，阿難！諸佛威儀，進、止、諸所施為，無非佛事。」根據此一說法，那麼畫也未嘗不可以作佛事了。相傳，唐吳道子於成都某寺殿壁畫地獄變相，百姓觀者，不敢作惡。這是最好的一個明證。

畫有所謂寫意，又有所謂寫真，就是繪畫的名稱——工筆、意筆之一類。作風方面，更有所謂南派、北派。這許許多多，和我都是談不攏的，因為我從未注意與研究。但是我曾擔任過我那故鄉縣城古光孝寺的住持，光孝寺有一千六、七百年的歷史，我的法高祖玉成老和尚就是詩、書、畫三絕的佛門才子，所以光孝寺於字畫的收藏，頗有可觀。長日無事，也曾搬出來，——把玩。例如明朝的遺老、悲亡國之懷而披剃易服的八大山人，他畫的青菜、蘿蔔、盆景之類的東西，只是三筆、五筆而已！元人王振鵬的花、竹、垂柳、亭臺、樓閣，他是連一枝、一葉、一磚、一瓦，都不肯忽略的。而明人仇十洲的工筆畫，可算是細入毫芒，其微妙處，至少可以與王振鵬相媲美。至於宋人蘇東坡、清人惲南田的風行，葉尖的銳利，幾乎可以斷金。而惲南田姪女惲冰的丹牡，真是滿堂富貴。他如，沈石田、石濤和尚、文微明的山水，我無法分其軒輊。趙孟頫的八駿、興化某公的雞菊，又皆栩栩如生。尤其使我拍案叫絕的，莫過於有日本血緣，而半僧半俗的蘇曼殊，他的全集裡，載著他的幾幅畫：有嘯嗷風月，而超然物外者，有登絕頂，望天衢，而忽忘生命危險者。畫筆雖簡，而能使人目動神移。赤壁賦上說：「予乃攝衣而上，履巉巖，披蒙葺，踞虎豹，登虬龍，攀栖鵑之危巢，俯馮夷之幽宮，蓋二客不能從焉！」蘇東坡先生的這一段文字固然表達出他超世拔俗的高潔，也顯出他堅貞卓絕、不屈不撓的精神。而蘇曼殊能以清描淡寫、三勾五劃表而出之，可使人感動神往，無非所謂以畫說法者乎！

比丘尼嘵雲法師，廣東籍，青年學佛，中年出家，而素精於畫藝。她創辦原泉出版社，發行原泉雜誌，喜以藝術誘掖青年，陶養佛慧，是固不可以藝人目之。我於每一期的原泉中，皆讀到她的畫。她的筆法、立意，其高逸處似欲旨發石濤之運筆，且以佛學思想涵融畫境，無論佛像、山水，是亦以畫說法者。

香港雲門學園主持人嘵雲法師，為了觀光祖國，由香港蒞臺，順攜作品數十幀。中廣公司董事長梁寒操先生伉儷，其同鄉也，乃多年故舊，對於她的作品，早經稱賞，故以是因緣，遂約同佛教文化人士籌備展覽，公諸同好。這在本人方面，固然敬佩她的畫有超逸的氣慨，尤其是，她將在香港創辦佛教中學，以增加、鞏固佛教的基礎，使我更生敬仰。因不揣簡陋，而樂為之介。

中華民國五十三年秋於臺北華嚴蓮社

〈評「釋迦與維摩詰」〉

本刊（人生）第八期續載雪峯君譯的「釋迦與維摩詰」一文，我約略地看了一遍。用戲劇的體裁，傳達佛經的奥義，在佈教的方式上，算是一個新花樣，雖然不是初見，但也不曾多見。我是極端歡喜與贊成的。

佛經來自東漢以及南北朝、隋、唐之間。那個時期中，是古文詞的天下，文章字句的簡練精深，實非今人所能望其項背。佛經的翻譯，當然要配合當時的文體，如其不然，那就不容易使當時一般的文人學士去吸受。同時佛經的理論和專門名詞，如真如與實相等一類的術語，要用中國文字來代替梵文文字，我想，一定經過當時中外高僧的多次咀嚼，才能把它確定。既經確定之後，你的學問、證驗，如果不能高出當時的翻譯家，你要是不顧一切、自作聰明去替它改頭換面，必然是要笑話百出，而遺誤蒼生。這在佛教裡叫做瞎人的眼目。試觀百丈語錄裡，不落因果與不昧因果一字之誤，墮五百世狐身的公案，我們就可以知道了。所以曾經有人向我建議：「佛教何不仿耶穌聖經的辦法，將佛經用語體文來翻譯成白話，以便普及到一般群眾，而使佛教普遍化呢？要老是墨守成規，我看，佛教簡直是貴族化和文人學士化的佛教，終究不能平民化，而適合時代的要求，那佛教只有漸趨消沈，絕對不能延續而興隆下去的。」我說，這建議誠然是對的，但我的意思不是這樣。我以為，我們儘管用語體文來發揮佛理，但如果以白話來翻譯經文，不僅有失佛經的莊嚴，同時翻譯的人不免將經文遷就自己，失去佛經原意，遺誤後人。此其一。

佛經是公眾的讀物。你能翻譯，我也能翻譯，這是誰也禁止不了的。過去的一經數譯，已經使人頭昏，若再加上白話文的一經數譯，那就要使學佛的人無所適從了。此其二。

所以，我們即使發覺到佛經的錯誤或章句顛倒，我們儘可在經外研討，切切不要輕易去改正。因為同一錯誤而改正的人，彼此意見容有不同，則你那麼改，我這樣地改，同樣可以使初學佛的人越讀越糊塗。此其三。

我現在就舉本刊第八期登載的「釋迦與維摩詰」一文中的一段，做一個例子罷。那一篇文裡關於優波離尊者與維摩詰對話的一段，他這樣地說：「世尊！我到底不行。因為我有一次在泉河畔看到我的弟子和一個少女姦淫的相，我說，不要看肉體的美麗。勸他脫離。但恰好維摩詰來，他說：『煩惱是本來沒有的，叫他倆做對好夫婦，在此世界上建設淨土。』並指著他倆親密地走著的情形，說：『這就是淨土，就是佛使眾生就地被解救。除了這光明的世界，其他什麼都沒有。』」我讀了這一段，就覺得，他不但離開了經文，而且違背經文，違反佛意。世尊在在處處呵斥五欲，勸弟子離欲寂靜。維摩詰在維摩詰經方便品裡同樣地呵欲勸離，那有指一對愛人，教他們成為夫婦，在此世界上建設淨土的事，不但無此事，而且無此理。何況在文字上，亦覺得不甚連貫，稍微聽過幾天經的人，一看便知。若是初學佛的人，就不免要誤會了。因為他倆並肩地走著，就是淨土，就是佛使眾生就地被解救，而且除了這光明的世界，其他什麼都沒有。這是甚麼話！照他這樣說，釋迦牟尼佛拋棄耶輸陀羅，而遯入深山，那是多餘的，呵欲勸離的經文也等於廢話。維摩經原文優波離章大意是，有二比丘犯重戒，愁憂不樂，向優波離求教。優波離是研究戒律的專家，於是就教他們懺悔的方法。維摩詰以罪性本空的原理來卻除他法執，所以呵斥了他一頓。經文，現在可以覆按。你看，這二者的距離，相差如此之遠，則瞎人眼目，遺誤後生的程度又當多大。所以我說，改變佛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評「釋迦與維摩詰」〉

為普及佛化起見，在佛經中抽中一兩則因緣公案來，或譯為語體，或演為話劇，引生初機讀者的興趣，原未可厚非。只是要注意到，不要改變經文的原義，將經文來遷就自己。目連五百問經中明載，聽眾衣冠不整，說法者不應為說，這就是表示對佛法的尊重。佛法是給予人們解脫，請說法者講幾句話，名叫請開示，就是請他開示你的佛知佛見。未說之先，要禮請；說完之後，要禮謝，其用意就是，因佛法難聞，有聞，應當生殷重渴仰之心。若說法者閒談世間雜話，就不必行禮，這就是叫依法不依人。倘若用不莊重的態度，或更雜以滑稽，那就不值識者一笑了。至若不怕墮拔舌地獄，用猥褻詞句來說佛法，至今尚未見過，可見，雖說佛法衰微，這一點骨格依然存在。

本刊登載的「釋迦與維摩詰」，譯者雪峯君與作者為誰，都不得而知。他的譯筆好壞，姑不具論。只是在優波離章中已經大違經意，筆者已作過一次評語，以正視聽。第十期續載的持世菩薩一章，裡面有一段，實在不堪入目。翻遍了維摩經文，也沒有那一段話。這稿件，當然早寄編輯部，編者竟沒有留心，不加刪正而把它照登，所以我不怪作者、譯者蹧蹋佛法，奇怪的是，編者太大意了。本期的釋迦與維摩詰，我沒有看，直待讀者來信責難，我才細細地讀了一遍，只有接受人家的責難，無話可說。是的，度眾生可以用誘引的方法，但也要有一定的程度，倘因佈教，而以金錢、勢力、色情來誘引，那是最下作的。佛法本有寧可無人，不可無法的真精神，因為因地不真，則果招迂曲。因我誘引而來，亦可為他人誘引而去，不徹底的。所以金剛經上說，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不如持一四句偈。讀者來函還指出：「有人公然於宣講時，反對戒律，撥無因果。並且說：『中國佛經翻譯多錯，當推日本為正統。』」這真如仁王經說：「獅子身中蟲，自食獅子肉。壞我教者，非外道也。」我想，作這種宣講的人，不過是要藉日本真宗作掩護，好讓他過那種不正常的生活。「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又曰：「依文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句，即同魔說。」這是筆者、作者、譯者、編者須同一警惕的。讀者來函指正，並此誌謝。

〈告印經書者〉

印送經書，是現前本省佛教界風行一時的盛事，值得欣慰。

佛經的內容為戒、定、慧三無漏學，是治眾生貪、、癡三毒的良藥——消殺、盜、淫的災害，作人天的眼目，續佛教的命脈，其功德是不可思議的。有人出錢，有人出力，印成功，分贈道友，誰還能批評，這不是好事！不過，有幾點值得考慮的，所以寫出來，供印經的諸上善人作一參考。

一、查訪當前的需要。這又要分教內、教外兩種不同的口味。教內人所有的佛教報紙、雜誌，已感到目不暇給，而所需者，往往是經、懺一類的單行本。拿最普遍的地藏經來說罷！二十年來海內外所印行不同的版本，至少在十種以上，還有線裝、平裝、經摺本的不同。可惜，從未見到對版本有所選擇，內容作精確的校對，總是自以為我做了功德了！殊不知，你如不講究版本、裝訂、校對，不是需要的，那麼，你成千成萬本地印出，成百本地送人，便徒然佔去了人家的空間，擲金錢於虛耗。尤其是經摺本，既做功德，就不應該惜錢，我滿足你的需要，你得為我摺叠整齊。假如在技術上沒有把握，那麼寧可不印。須知，經摺本在供誦念者，不整齊美觀，就顯得不莊嚴了。

二、為接引一般外界的人，啟發信心而印贈經書者，版本固然要講究，正誤也要校對精詳，尤以名學者作品為合適。蓋現在的人讀現在人的書，在文字上容易瞭解。有些好的作品，我們還要分寄全省以及各大專院校的圖書館，一則可以保存；二則可以使無法讀到佛書者而能讀到，無形中起了宣傳作用。

一般因果故事之類的書，也有需要。所謂機有千差，教有萬別也。

最需者，是兒童讀物。而兒童讀物莫過於長，短篇故事，加上每頁的插畫，而文字通俗，但不需多。這種功德是當前最需的。有人而發心從事於此道者，則功德更加無量！

〈我對覺世旬刊停續之意見〉

頃接本刊總編輯滿霽君來函謂，本刊將於五月十一日、滿四周年後停刊。筆者見此消息，不勝詫異。本刊為自由中國佛教界所不可缺少之讀物。此為每一讀者所公認，非個人之過譽，以本刊多分報吿新聞，傳播普通佛學次之。佛學月刊雖多，而一月一次，國內外佛教新聞，雖有報吿，而為文章所掩，而且所有新聞多成舊聞。本刊不緊促、不空鬆，十日一次，在所有佛教刊物中，確能予吾人精神上之調劑，而國內外佛教之動態，皆能躍然紙上，與吾人及時見面，吾人縱無力將之擴充為三日刊或日刊，乃竟容許其停止，是不僅本刊同仁之羞，實自由中國全體佛教徒之羞也。筆者於惋惜之餘，去函詢其故。玆得其覆函，謹公布如下：

「某某道席：兩奉手示，敬悉種切，關於覺世停刊因素：

一、人手不夠，校對、編輯、閱稿、拼版，皆集於弟一人之身。對於本身修持阻礙甚大，光陰蹉跎，心實難安。

二、每月紙張、印刷、鋅版、郵費，計需五千餘元。除訂刊、捐助所收而外，不敷約三分之一強。

三、佛教以度生為旨，辦佛教刊物，固亦應以服務人群為目的，但有時實難於應付。例如：若干期來，一四、二三兩版中間之廣吿欄內，皆是同門來稿，一文不名，有時還嫌地位甚小，不夠醒目。弟之瑠璃經房佛書廣吿，皆因而擱置。今日辦佛教刊物，而能捨己從人如覺世者，敢云，鮮矣！倘來稿不刊，恐得罪人，或竟因之而遭遇破壞。故左右皆覺為難，一氣之下，乃有停刊之意。

承允予協助，以便繼續發行，至以為感。然以上之困難，不能解除，則不敢貿然應命。」

筆者讀此信後，深表同情：①以一人而兼數任，無論修持，即精力亦不易應付。②每月貼補近兩千元，固非人情所能受。來託登廣吿者，既不名一錢，又欲選擇地位，更為人情所難堪。

本刊既為當前佛教界所需要，因擬具意見數點，倘讀者諸君以為可，則請共同出而維持之！

①介紹訂刊：此法收效甚微，亦姑作方法之一。倘最近期內有人因閱此文而介紹者，但本刊因條件不具，被迫停刊，當——退回。

②代請董事：董事每月津貼刊費一百元以上，多多益善。以最多數者為董事長。

③凡各佛教團體、寺廟、機關、個人任董事，而有二百元以上之津貼，每期贈本刊一分，至於廣吿，亦不收費。

④自一百四十四期起，凡有收入之廣吿——如出版之預約、募捐啟事，除慈善性質者，如放生池之類，本刊於期前，按其地位核定應繳款數，先期通知，屆期如不照繳，即停止刊登。即筆者之華嚴蓮社亦不例外。

⑤倘能每月增加二千之收入，則可以僱一助手，協助總編輯人，並分擔校對、跑廠之勞，而編輯者可以稍閒矣。

⑥賜文、賜寄新聞之酬謝，一如往例。

⑦請求編者多延一、二期，至六月一日或十一日，以聽讀者之反應。如反應者少，則決定停刊。

本刊於去年四、五月間即擬停止，筆者曾設法，每月貼六百元以助刊資，至今年二月以別種急需，因而停止。附記於此，以示筆者非說空話，而徒將目光注意於他人者。

附帶說個笑話：中國人有以不給錢，或佔到便宜為光榮。故買物，非還價不可！不二價、真不二價，即從此產生。清末，火車初行駛，有人持高級大官之名片以充車票者，有於買票時還價，而與售票員由吵罵而鬥毆者。此種習慣遺傳至今，猶餘音嫋嫋，不絕如縷。中央、新生，各大報紙皆發大財。我數十百萬之佛教徒不能維持此一區區之刊物，而聽之停息，寧非恥辱。然則本刊之存亡，將聽讀者之反應！所得反應，應即期公吿。

〈佛教宣傳品應該簡單化的建議〉

近年來，自殺、謀殺、強姦、搶劫的案件，一天多似一天。公務人員的貪污、不法商人商店的倒閉，以呑沒存戶的財產，也是層出不窮。它的總因自然是道德的淪亡，因而社會的風氣愈過愈壞。

世界道德重整會，不是已經成立了好幾年嗎？何應欽將軍也曾代表我國一再參加會議。好像去年還有外國的世界道德重整會男女會員，來到我們這兒訪問過。據說是，衣服樸素，動止有方。

最近菩提樹月刊社曾經募印「怎樣防止犯罪」。據說初版六千冊，不到三、五天就為人家索光，再版已經在印刷中。索閱的人，以警界為多。足見，警界人士也因案件太多，而感到頭痛。現在有人能建議防止犯罪的好方法，他們怎得不表示歡迎，而趕快採用。

臺灣佛教月刊社，趁著紀念佛陀的聖誕，預備出版「闡揚佛法，淨化濁世」專號，其用意也為了針對自殺、謀殺、姦淫、搶劫這些不愉快的壞現象，而對症下藥。這種用心，與世界道德重整會諸公和怎樣防止犯罪的發行，都有同等的價值而值得讚美。當然對社會人心的糾正，都有其各別的效果。

然而，我個人卻另有一個看法：我以為，參加道德重整會的會員以及能讀到這些宣傳品的人，犯罪的成分比較少。真正自殺、謀殺、姦淫、搶劫的犯罪者，是沒有資格參加世界道德重整會，也沒有錢、沒有機會、沒有時間來閱讀這些長篇累牘的大文章。類如臺北市地方法院先後有兩個法官自殺、張昌年的監守自盜、汪震等三人的謀殺。你能說，他們沒有受過教育，缺乏高度的知識嗎？或者為生活困苦，挺而走險嗎？教育不普及，生活不能解決，這只是犯罪的原因之一。其癥結所在卻是我國人有奢侈、貪污的傳統習慣，加上黃色新聞的傳播，尤其是號稱社會教育的「電影」，這都是造成同胞們人格墮落，社會紛亂的大本營。

「男女飮食，人生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這是孟夫子對人類社會透視的結論。目前的環境已夠使人窒息，加上生活的困苦、既富且貴者高貴生活的反映，因而使貧病交迫的弱者不得不趨自殺。黃色新聞的傳布、電影片中浪漫鏡頭的演映，在在都予青年男女們提早請求戀愛的啟示，戀愛不成，亦惟有自殺。色、食，均不能滿足，則強姦、搶劫的慘案，當然會不斷地發生因為色、食是與生俱來，過去以綱常、倫理來為籓籬，雖男女授受之間都在所必禁，有時猶。不免橫潰、崩決。何況乎這籓籬早經沖破，再加上電影、黃色新聞，天天在誘惑，使一般人耳濡目染，焉得不一發而不可收拾。

當然這許多問題，與民主、教育、政治都有密切關係。但君子思不出其位，我們對於這些問題只有盡我們能盡的力量。我們的力量是：

一、口頭宣傳　口頭宣傳，僅靠三兩個寺廟、三兩位法師，宣講幾部大乘經，是絕對無濟於事的。每年臺灣佛教——也就是本刊——在佛誕特刊後面露佈樂助佛誕費用的寺廟、齋堂，僅就臺北市而言，就有幾十處。這些寺廟、齋堂散佈在各區、各里，與一般社會人士比較接近。我相信，這些寺廟、齋堂設立的原意，當然都帶有佈教的作用。但七、八年來很少聽到，這些寺廟、齋堂有佈教的舉動。這責任就落到臺北市佛教支會了。臺北市佛教支會應策動這些寺廟、齋堂，每月輪流佈教，多以善惡因果故事來灌輸一般社會人士，使為善得樂、為惡受苦的因果理論，滲入中下級的社會分子，使他們知所戒懼。

二、文字宣傳　我在上面說過，整套的佛教月刊，都集中起來，不過萬而八千分，敵不過一個晚上電影院的顧客之多。而談到佛教月刊的人，很少有犯罪的成分；犯罪的人根本不會談到佛教月刊。倘若各佛教月刊各個減少一點篇幅，將這股力量匯聚起來，以小單張，每星期或一張或兩三張，配合顔色，畫上漫畫，以善惡因果、忠孝節義的故事作宣傳的材料。每次印它幾十萬分，至少幾萬分，專揀偏僻巷弄住戶，託三輪車夫，去工廠、大拜拜的會所分散，這樣也才能滲入中下層社會人士的心目中。材料的刊載，務求一目了然，一看，就懂，尤其是要富有怵目驚心的警吿作用。如果說，因此就能使自殺、謀殺、姦淫、搶劫絕跡，那是不可能的事，但至少比較紳士氣派的佛教月刊，在功效上要佔個優勢。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我的意見是如此。倘有更好的方法，而為人易於樂從，則我這一說法，作如「姑妄言之，姑妄聽之」罷了。

〈如何接引知識青年學佛〉

這裡的知識青年，當然是指在家而又在學的青年，因為出家青年既已出家，自無需設法接引。

在家而又在學的青年，其家庭環境當分三類：一、家境貧寒者，二、勉力可以成就子女就學者，三、家庭饒裕者。其接引之方，當面面顧到。謹就愚見分述如下：

一、清寒子弟在學獎助金

所謂清寒者，都如數口之家，僅有一人任公教員，每月薪金千數百元，甚至僅有數百元，一家衣食已難維持，假如有二、三子女，各別就大、中、小學而求學，即使都進公立學校，其學、雜費，亦難籌措。更不幸而失業，而生病，則其窘迫情形，非言語可能形容。此時如有人每學期接濟其一、兩千元，使子女不致失學，則感激者豈止受益者本人而已。但其名稱，尤須避去清寒二字，以免刺傷其自尊心。

二、有獎徵文

辦有佛教刊物者，一面募集基金，一面則規定每學期或一次，或二次，或不定期以佛學為題，徵求在學青年，作文應徵，每篇入選文字，分其等次，而予以獎金。其數目自二、三百元至四、五百元。如此，不論某一類學生。皆可應徵而得獎，以補學費之不足，或購書籍，或作零花，因此引其對佛教之興趣。

三、設立不受費用的補習班

公私立學校之設立，雖如雨後春筍，究敵不過人口日增之壓力。況學校設施，無不求全責備，學校開支大，學生家長之負擔有增無已，因之而有棄學就工者，或擠入公司行號、商店，作小跑腿者，比比皆是。熱心之士倘能設立補習班或補習夜校，而不受其費用，或日間之星期日，或每日夜晚，就現實之所需，如打字、珠算、洋裁、簿記之類，使其有一技一能，為將來餬口之資。其終身感激於佛教者，將無底止。

四、音樂室

就寺廟或信佛大戶人家，闢專室，儲樂器，如鋼琴、風琴、小提琴等，或國樂之笙、簫、管、笛之類，凡有音樂天才，而置辦不起樂器之青年，即使家庭富有，足或置辦樂器者之子女，一、二人鼓不起興趣，又無教練，必須相互研究者，皆可報名加入。音樂室中，則儲備佛教刊物，張貼佛教標語，使之耳濡目染，自然受到佛法之熏陶。當然，條列規章，或徵收費用，在實現時，自應顥慮周到。

五、打字室

打字為目前最吃香之職業。然欲熟習此一技能，非就打字補習班補習，或就讀商業職校不可。補習班固須繳費，而就讀於商業職校，非讀完高中，不能熟習此一技術，且學校有規定時間，不得任意練習。而一部英文打字機，需二、三千元；中文打字機，非萬元以上不可。欲手指熟練，字位清晰，尤以中文打字，非日日練習不可。假如有力之士能專闢一室，置中、英文打字機，使某些於打字技能半生不熟的青年有免費練習之機會，亦接引之一道。

其餘，如游泳池、佛教青年俱樂部、佛教圖書閱覽室等，皆需要大量資財，才能辦到，姑留一格，以待富有資財的在家信佛徒眾，作一參考罷！

〈如何引導青少年出家〉

這問題是中年以上的我們——出家、在家的佛教徒——共同顧慮到的一個問題，而且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紹隆佛種，發無上心。」這是華嚴經淨行品上的經文，也是我們每天早晚二時所唱三自歸中「自歸依佛，當願眾生」的末二句。

馬鳴菩薩作大乘起信論之初，歸敬偈的末二句也說，「起大乘正信，令佛種不斷。」

佛種者，成佛的種子。如農夫收穫的稻子，一部分留作種子，其餘用作食糧，或變賣而作家庭生活所需。必如此，才能生生不已，永遠喫喝不盡。

佛教賴人而傳。佛的教法，也就是三藏教典，雖然浩如煙海，博大精深，假如沒有傳承的人，終久會變成一堆廢紙，至多也只是留給學術界當學問研究。所以傳承佛法的人，謂之「紹隆佛種」，他也可能使「佛種不斷」。而教主和祖師們，好像老早就顧慮到這個問題。尤其是祖師們在為經、論作注疏的時候，十、九都將這個願望寄託於下筆之初的歸敬偈內。

不過，不論是紹隆佛種，或佛種不斷，皆有個先決的條件，那便是「發無上心」，或「起大乘正信」。其實發無上心和起大乘正信，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因為無上心，就是成佛的志願，又叫菩提心。而大乘佛法，就是以成佛——離一切苦，得究竟樂——為最後，也是最高的目的。

金剛經上說：「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什麼叫做離一切相呢？金剛經上的解釋是：「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阿彌陀佛！這就難了！孟子曰：「食、色，性也。人生之大欲存焉！」所以佛學在現在，不能說不興。美國大多數的大學固然有佛學課，我國的國立臺灣大學，據說也有了唯識學系，而研究唯識；中、南、北部各大專院校用各式各樣的名義成立學社，如臺大的晨曦、中國文化學院的慧智、臺中醫學院的醫王等等，都是以研究佛學為其重心。而慧炬月刊，十、九都是大專同學們的投稿，卻沒有一個人肯捨俗出家。不但此也，數年以來，好多位要讀中學，而繳不起學費，求我幫助的小伙子，我勸他出家，他卻大搖其頭。我幾次在建築房屋的場合，看到那衣衫襤褸、胼手胝足，十多歲的小工，也曾對他說：「出家好。」他同樣地大搖其頭。這還有其他的說法嗎？不能放下人欲的愛好罷了！難怪某禪師說：「出家者，大丈夫之事，非將相之所能為也。」也就是說，如武人，拿起刀槍上得戰場，攻擊敵人的時候，可以捨生亡命，一放下武器，就惟食、色是求。你叫他斷欲、去愛，可無法辦到了。

何況現在的時代，聲、色的誘惑，觸目皆是。因教育的普及，連窮鄉僻壤、農人家的青年男女都以學校為橋梁，向都市裡鑽。去年曾在報上見過，臺灣鄉村稻穀的栽插、收割，已受到人手缺乏的威脅。這還不是因為時代的生活方式——西裝畢挺，肘夾皮包，上辦公廳，或手牽愛人，徜徉於風景區——，對青年男女的誘惑嗎？

一般人固然受了聲、色的桎梏而無由自拔，即使已經出家的人，也未嘗沒有破齋、破戒的。但一經覺醒，還是獲得他人原諒的。原因是，出家人到底代表了佛教啊！

因此八十華嚴經第二十一卷、十無盡藏品載：「見破戒人，亦不輕毀，令他愧恥。」大乘本生心地觀經報恩品重頌之末的文字也說：「或有一類凡夫僧，戒品不全生正覺，讚詠一乘微妙法，隨犯隨悔障消除，為諸眾生成佛因，如是凡夫亦僧寶。如鬱金華雖萎萃，猶勝一切諸妙華。正見比丘亦如是，四種輪王所不及。」

又法苑珠林第十四卷，天人費氏語道宣律師，曰：「弟子，迦葉佛時生在初天——四王天——韋將軍麾下。諸天貪欲所醉，弟子以宿願力不交天欲，清淨梵行，偏敬毘尼……。四天下中，北天一洲少有佛法，餘三天下，佛法大弘。然出家之人外犯淨戒，少有如法；東西天下，人少黠慧，煩惱難化；南方一洲，雖多犯罪，化令從善，心易調伏。佛臨涅槃，親受護囑，並令守護，不使魔嬈。若不守護，如是破戒比丘，誰有行我之法教者？故佛垂戒，不敢不行，雖見毀禁，愍而護之；見行一善，萬過不咎。」

以上是說的為僧之難，和對出家僧尼偶犯禁戒，應當予以容忍的兩點。

現在才談到如何引導青少年出家的問題。就臺灣地區而言，青少年出家，有三個絆腳石：

第一、各寺廟雖多顧慮到僧尼知識問題，而興辦教育，但多各自為政，可算絲毫的聯繫都沒有，引起不了政府的注意。立不到案，學僧們即使讀到畢業，拿一張沒有官印的文憑，派不到一點用場。二十年來，高低級的佛教會也從未考慮到這一問題。

第二、我們的教育主管官廳一向視僧尼為化外，佛教的教育，如佛學院之類，不合官家的規定，只是不准你立案，從沒顧及到佛教對中國文化之影響，既久且深，應該予以適當地輔導，而使有合法的學校，可以造就人才。

第三、是國民，皆有服兵役的義務，這是法律規定，也是時代使然。我們不敢妄想，享受過去僧侶於戰時只負救護責任的待遇。

僅此三點，即足以扼殺佛教的新血輪了。出家人放棄了父、母、妻室、兒女之愛和功名富貴的欲樂，既免不了當兵，又不能以僧裝而受合法的教育。即使受過幾天非牛非馬的佛教教育，而後自己努力自修，弄通了佛學、國學，能講、能寫，但是你連一般小學教員也不夠格，遑論主任、校長。

因此我以為，唯有在窮苦的人家搜羅男孩子，看孩子的程度，和他的監護人定約，栽培他到中學或大學畢業。而後他發心出家固好，還俗也好，唯一的條件是：一進廟，就授與沙彌十戒，上學穿制服，回到廟裡穿僧裝。假期裡，學習佛教唱誦、教義。像這樣還俗的還俗，出家的出家，可以川流不息，而使僧種不斷。流行既久，演成風俗，習慣了出家生活，總應該有百分之幾的人，發心受比丘戒、菩薩戒而為紹隆佛種的中堅分子。而且當了若干年的比丘，如果與生俱來的老毛病發生了，仍然可以還俗，只要你不退信心，仍然不失為三寶弟子。

為人所難的是，中年以上的比丘大德們，有沒有如在家人當父母者對子女之犧牲精神？

美國人對於子女的養育栽培，認為是對國家應盡的義務，子女成人了，交給國家，交給社會，既不顧慮到老人的孤寂，也就不將「老有所養」寄託於子女。取之於父母，還之於兒女，是工業社會自然的趨勢，中國人也漸漸向這條路上走了。

泰國人民都必須出家，出家的期限不受限制，也就是還俗的還俗，出家的出家，川流不息。僧種既然不會斷絕，僧團也能保持清淨。只是泰國已成為傳統的風氣，而且可以乞食，不需要個人擔負。中國可不行。如果中年以上的比丘大德們沒有那種犧牲精神，尼眾雖然可以維持一個時期，比丘僧到了退役軍人都沒有一個肯出家的時候，那麼僧種或者佛種，就非斷絕不可了。

中華民國五十九年二月十二日寫於臺北市華嚴蓮社

〈提倡素食館〉

新世紀以來，國際間大多數的國家，無不希望在國際法律之下來解決國際間的一切糾紛，以求避免兵戎相見，減少，甚至根絕各國人民生命、財產的損失，文物、古蹟的毀滅。但事實上雖經過兩次世界大戰殘酷的教訓，仍然有少數國家，存著征服世界的野心，不斷在製造戰爭。遂使國際間不得不重整軍備，製造新型的殺人利器。口頭上儘可雙方皆聲明，爭取和平，做出來的事實，卻與各個所期望的「以法律解決一切糾紛」的目的，背道而馳。我想不出理由來，繼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何以還有今日這擾攘不安的世界。

我是佛教徒，只有從善惡因果來著想。物質文明進步而後，人類享受欲愈過愈甚，多數人儘有非肉不飽者。與孟子所謂「五十者，可以衣帛矣；七十者，可以食肉矣」、以年齡來為衣帛食肉的標準，相去何啻天壤！因為食肉演成了普遍化，所以宰牛、殺豬，有公司，有機器：江海裡取魚，也有公司，有機器。一個城市每天的殺戮，何止數十百萬。倘得天耳通，那一切生靈在被宰割剝剔時的悽慘叫號，足夠使你痛徹心髓。所以古人說：「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半夜聲。」又曰：「欲免世上刀兵劫，除非眾生不食肉。」人類只知道飛機、大砲拋擲炸弾的可怕，觸著、碰著，數十百人可以立時喪生失命。原子彈的放射力更可怕，不幸而遭遇到它的光顧，一個大城市，可以立時毀滅。人類為防止這些可怕的迫害，不惜花費整千整萬的經費，來作防空的設備！而不知，集全世界城鎭各鄉村一日間所屠殺的生靈，何止恒河沙數，也就是每日皆有不止恒河沙數的生靈，在受原子彈的迫害。所以我根據佛教：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和善惡因果報應的原理，敢下一個斷言，即人類殺戮生靈愈過愈多，則人類本身的刀兵災劫，亦永無止境！可是，儘管喊破了喉嚨，人家還笑你落伍、迷信。我們只有從信佛的徒眾入手。我們信佛而後，應當多素食，少肉食，甚而至於禁絕肉食，倘使不能馬上做到，至少家裡不殺生，這是最堅固而永久的防空壕。話又說回來了，人類的好喫，好像是天性。你沒有好的素菜，滿足不了他的食欲，所以素食館有提倡的必要！

最近臺中董正之居士專函促我提倡素食館，以發展素食主義。他說，臺北市有五十萬人口，信佛徒眾如此之多，而無素食館開設，這是臺北市信佛徒眾的恥辱！所以我把這題目標出來，並略具理由，其辦法，俟有反應再說。